王爵揣着满腹被林威话语搅起的惊涛骇浪和冰冷寒意，脚步沉重地回到了家。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屋内昏黄的油灯光晕依旧，却仿佛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秦红玉正坐在桌边，一如既往地擦拭着她那柄从不离身的匕首，动作专注而清冷。


    柳云舒则在灶台边收拾着碗筷，听到门响，回头柔声道，“王大哥，你回来了。锅里还温着饭食。”


    王爵低低地“嗯”了一声，反手关上门，插好门栓。


    他走到桌边坐下，目光却有些发直，愣愣地盯着跳跃的灯焰。


    仿佛那里面藏着能解答他心头疑惑的答案。


    林威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接走红玉……”


    “她已做了决定……”


    “你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得他心脏一阵阵抽紧。


    他几次抬眼看向秦红玉，嘴唇翕动。


    话到了嘴边，却又被那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一丝被隐瞒的恼怒给堵了回去。


    他怎么问？


    直接问她是不是早就打算跟林威走？


    问她为什么从不跟他透露半分？


    问她这些时日的相处，对他王爵，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实感？


    他怕听到那个早已预料的、冰冷的答案。


    “你有心事？”秦红玉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她停下擦拭的动作，抬眼看向王爵，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能洞察人心。


    “没……没什么。”王爵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


    他端起柳云舒刚刚倒好的温水，猛灌了一口，试图压下喉咙间的干涩和翻腾的情绪。


    柳云舒也走了过来，秀眉微蹙，担忧地看着王爵，“王大哥，你的脸色很不好，是安户所那边又出什么事了吗？”


    连番被问及，王爵心中那股无名火夹杂着委屈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猛地窜了起来。


    他忽然站起身，在秦红玉和柳云舒惊讶的目光中。


    几步走到柳云舒面前，不由分说地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王大哥？”柳云舒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中的抹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脸颊瞬间绯红，如同染上了最艳丽的晚霞，下意识地就想挣脱。


    她的声音带着惊慌和羞涩，“你……你快放开……红玉姐姐还在一旁看着呢！”


    王爵却仿佛没听见，手臂收得更紧，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间。


    用一种带着几分赌气，又像是寻求慰藉的闷声说道，“云舒，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在寂静的屋内。


    每一个字都像是刻意说给旁边那个清冷身影听的，


    “云舒，有你真好……这个世上，恐怕只有你，是一心一意对我，不会想着离开我了……”


    这话一出，柳云舒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只能低低地唤道，“王大哥……你别这样说……”


    而坐在桌旁的秦红玉，握着匕首的手紧了一下。


    王爵那意有所指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了她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


    他这是在指责她并非真心？


    还是在抱怨她隐瞒了离开的决定？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紧紧相拥的两人。


    王爵那带着明显情绪的背影，和柳云舒羞红却并未真正用力推拒的脸庞。


    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随即又归于沉寂。


    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动怒。


    片刻后，她缓缓站起身，将匕首插入鞘中。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今晚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柳云舒正被王爵抱得心慌意乱，闻言连忙从王爵肩头抬起脸，关切地问道，“红玉姐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危险吗？”


    秦红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走到门边，拉开门栓。


    在踏出门槛前，她脚步微顿，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柳云舒。


    又瞥了一眼依旧背对着她的王爵，淡淡道，“不用等我，可能天亮才回来。”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影一闪，便融入了门外浓重的夜色里，顺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王爵和柳云舒两人，以及那盏兀自燃烧、噼啪作响的油灯。


    随着秦红玉的离开，王爵心中那股邪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她就这样走了？


    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默认了？


    还是根本不屑于解释？


    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她，克制欲望。


    守着两个如花美眷却过得像个和尚，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甚至不惜卷入这杀头的阴谋之中，究竟是图什么？


    难道就图她最终这般干脆利落、毫不留恋地离开？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和被辜负的愤怒席卷了他。


    他猛地低下头，在柳云舒惊愕的目光中，狠狠地吻住了她那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瓣！


    “唔……王大哥！”柳云舒彻底慌了神，双手抵在王爵的胸膛上，想要推开他。


    但她的力气如何能与此刻情绪激动的王爵相比？


    王爵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环着她纤细的腰肢，吻的霸道而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


    更像是在宣泄自己内心无处安放的躁动和失望。


    “我为了她……当和尚……究竟图什么……”


    他在唇齿交缠的间隙，含糊不清地低语，像是在问柳云舒，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柳云舒起初还挣扎着。


    但感受到王爵身上传来的那股浓烈的、混合着伤心与不甘的情绪。


    她的心忽然软了下来。


    抵在他胸膛上的手，力道渐渐小了。


    她想起红玉姐之前那些“退出成全”的话。


    想起王大哥平日虽有些滑头却对她们真心实意地维护。


    想起他此刻如同受伤野兽般的脆弱……


    或许……这便是命吧。


    她本就是他的妻子，律法上，情理上，都是。


    既然红玉姐选择了离开，那便由她来……安抚他吧。


    最终，她放弃了抵抗，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抖着。


    任由王爵予取予求，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认命般叹息的呜咽。


    夜，还很长。


    屋外的风不知何时大了些，吹得窗户纸呼呼作响。


    却盖不住屋内那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和衣物摩挲的细微声响。


    油灯的光芒，将两个交叠的身影投在土墙上，晃动着，纠缠着，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