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对妲己的态度也变了。


    不再有那些逾矩的举动，甚至连说话都保持着距离，但他允许妲己留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最初的当值时辰，到后来几乎整日都在。


    他开始认真的教她写字。


    每日午时后，书房里会空出半个时辰，傅恒坐在书案后，妲己站在一旁，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


    “横要平，竖要直。”他的声音在耳边，气息拂过她耳廓，“手腕用力，不是手指。”


    妲己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抖。


    不是装的。


    傅恒的手很大，掌心有常年握刀剑磨出的薄茧。


    他握得并不紧，让她动弹不得。


    “大人…”她轻声说，“奴婢自己来就好。”


    “你自己写不好。”傅恒的声音平静，“看，这一撇又软了。”


    他带着她的手在宣纸上划过，墨迹淋漓，写成一个“恒”字。


    “记住了吗？”傅恒松开手。


    妲己点头，拿起另一支笔，在旁边临摹。


    她的字其实不差，但此刻却故意写得歪歪扭扭，像初学孩童。


    傅恒看了半晌：“你在藏拙。”


    妲己笔尖一顿，墨滴在纸上，洇开一团。


    “奴婢…奴婢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你的字，不该这么差。”傅恒看着她，“我看过你进府那日的字帖，笔力圆润，结构工整，是下过苦功的。为何现在写成这样？”


    妲己垂下眼。


    许久，她轻声说：“奴婢若写得太好，夫人会更不高兴。”


    傅恒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尔晴的嫉妒心有多重，那女人连青莲那样的老实丫鬟都容不下，何况是识文断字、模样又好的妲己。


    “在这里，你无需藏拙。”他最后说，“想写多好，就写多好。”


    妲己抬眼看他，


    “谢大人。”


    她重新提笔，笔锋流转，一个清秀的恒字跃然纸上。


    傅恒看着那个字，眼神深了深。


    “你父亲教得很好。”


    “父亲说，字如其人。”妲己轻声说，“心正则笔正。”


    “那你觉得，”傅恒忽然问，“我的字如何？”


    妲己犹豫了一下。


    “大人的字…刚劲有余，柔和不足。”她小声说，“像大人这个人，总是绷得太紧。”


    这话说得大胆，说完她就后悔了，慌忙跪下：“奴婢失言，请大人恕罪。”


    傅恒却笑了，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你说得对。”他伸手扶她起来，“我确实…绷得太紧了。”


    妲己看着他。


    这是她第二次见他这样笑，比上一次更真切，也更…迷人。


    “大人，奴婢该去换茶了。”


    “去吧。”


    妲己刚离开书房，青莲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她的。


    那日午后，妲己去井边打水洗笔，青莲悄悄跟了过来。


    “苏姑娘。”她声音小小的，带着怯意。


    妲己回头，看见青莲站在廊柱后，脸色比前些日子更差了，眼下乌青，人也瘦了一圈。


    “青莲姐姐？”妲己放下水桶，“有事吗？”


    青莲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快步走过来，扑通一声跪下了。


    “苏姑娘，求你救救我！”


    妲己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姐姐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青莲不肯起，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夫人…夫人要把我卖到青楼去！”


    妲己心头一沉。


    “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日。”青莲抓着她的手，指尖冰凉，“我偷听到夫人跟张嬷嬷说话，说我在府里碍眼，要找个由头打发出去。张嬷嬷说…说窑子里出价高……”


    她说得语无伦次，显然吓坏了。


    妲己扶她起来：“姐姐别慌，这事大人知道吗？”


    “我不敢告诉大人。”青莲摇头，“夫人说了，我要是敢说，她就…就弄死我弟弟。”


    妲己这才想起来，青莲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弟弟，全靠她每月寄钱回去。


    “你先别急。”妲己想了想，“这几日你尽量避开夫人，也别往大人跟前凑。我想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青莲绝望地说，“连你都自身难保…”


    这话说得直白，却是事实。


    妲己沉默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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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莲姐姐，”她轻声问，“你信我吗？”


    青莲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咬了咬牙：“我信。”


    “那好。”妲己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青莲听完，脸色变了变：“这…这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妲己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三日后，尔晴果然动手了。


    她设计得很巧妙，趁着傅恒进宫当值，让人在青莲屋里“搜”出一支金簪，说是前几日正院丢的。


    人赃并获，青莲百口莫辩。


    “贱婢！”尔晴坐在正院堂上，看着跪在地上的青莲，眼里满是快意，“我待你不薄，你竟敢偷我的东西！”


    “夫人明鉴，奴婢没有！”青莲哭道，“那簪子不是奴婢的，是有人栽赃陷害奴婢啊！”


    “栽赃？陷害？”尔晴冷笑，“谁栽赃你？谁陷害你？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张嬷嬷，把她捆了，明日就叫人牙子来，卖到窑子里去！”


    “是！”张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上前。


    青莲拼命挣扎，却抵不过两个婆子的力气，被按在地上捆了个结实。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声：


    “住手。”


    傅恒大步走进来，脸色铁青。


    他身后跟着妲己。


    尔晴脸色一变：“爷，您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还不知道你要做这种龌龊事。”傅恒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到青莲面前，亲手给她解了绳子，“起来。”


    青莲哭得说不出话。


    “爷！”尔晴站起来，“这贱婢偷我的金簪，证据确凿！”


    “证据？”傅恒转身，从怀里掏出一支一模一样的金簪，“你说的是这支？”


    尔晴愣住了。


    那支金簪明明在她妆匣里，怎么……


    “今早苏妩在我书房捡到这支簪子，说是你的。”傅恒声音冰冷，“我想着给你送过来，没想到正好撞见这出好戏，尔晴，你倒是告诉我，一支簪子，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尔晴脸色煞白。


    她看向妲己，后者低着头站在傅恒身后，一副温顺模样。


    是这贱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