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沈叙的声音柔软。


    “潜林卫，是我母亲江芜烟的心血，是将士拿命守下来的家。”


    她一字一顿，定定地盯着沈叙：


    “他日若殿下登临大宝，欲对潜林卫下手……”


    “便莫怪末将不念过往情谊，反了殿下。”


    两人的气氛骤然冷了下去。


    沈叙眯了眯眼，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江挽宁？你这是威胁。”


    江挽宁跪在地上，丝毫不让：


    “这是末将唯一的条件，哪怕他日殿下要我的命，江挽宁亦能双手奉上！”


    话音落，帐内一片死寂。


    半晌，一声极轻的叹息传来。


    “若旁人敢如此说话……”


    “我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死她。”


    他伸出手，隔空描摹着她的眉眼，然后亲自将她从地上扶起。


    “但这人是你，阿宁。”


    他看着她，目光真挚：


    “所以，你的条件，我自然答应。”


    “潜林卫，永远都会是潜林卫。你也一定会陪着我，无论成败。”


    直到现在，沈叙才终于觉得，自己不再是飘零无依的落叶了，至少她，会一直在他身边。


    几天后，夜深人静，江挽宁半梦半醒间，一阵急促尖锐的号角声划破夜空。


    传令兵的呼喊让她瞬间清醒。


    “敌袭！关外三十里，黑石村求援！”


    江挽宁翻身从床榻上起来，牵扯到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疼得她闷哼一声。


    但她动作没有迟疑，迅速披甲佩剑。


    黑石村是铁壁关外围的重要屏障，潜林卫曾分发过信号烟火，约定一旦遇袭，即刻求援。


    中军帐内，灯火通明。


    凌薇一身戎装，面色严肃地站在沙盘前。


    “情况不妙。”凌薇指着沙盘，“信号方位是村子中心，看来敌人已经深入村落。”


    “有备而来，动作迅速，完全不像寻常流寇骚扰。”


    江挽宁忍着隐隐作痛的肋下，分析道：


    “可能是佯攻，意在调虎离山，引我潜林卫主力出关。”


    凌薇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我带一千精锐轻骑驰援，速战速决。阿宁，你坐镇铁壁关，以防不测。你伤未愈，不可妄动。”


    “我明白！”江挽宁目光灼灼，


    “凌将军，此去千万小心，带上信号烟火，有危险及时发信号。”


    凌薇看着她苍白的脸，认真点头：“好！保重！”


    踏着夜色，潜林卫的铁骑涌出关门，朝着黑石村方向疾驰。


    凌薇记挂着黑石村的百姓，快马加鞭地赶去。


    可她和江挽宁都都低估了敌人的狡猾和凶残。


    凌薇带人赶到黑石村的时候，村子门口特地摆了两具村民的尸体，鲜血刺痛了她的眼睛。


    敌袭的部落，分明是挑衅她们！


    凌薇死死地攥紧拳头，吩咐手下挪开两人的身体。


    整个黑石村一片寂静，凌薇身边的人见情况不对，拉住了想要进村的凌薇：


    “将军，这太反常了，我担心有埋伏！”


    凌薇红了眼睛，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可就算有危险，我也得去，我得救他们！”


    “阿欣，你带一半的人守着，我先带人进去。”


    凌薇带人进入村落，一路上只有几具没了生息的尸体，安静得异常。


    刚深入村落，四周骤然亮起火把，喊杀声震天。


    埋伏在房屋内和矮墙后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将突入村中的潜林卫包围！


    这是两支不同的队伍，凌薇看着他们的服饰，猜到了来人。


    猎鹰部与黑狼部，两个素来不合的队伍，竟然联合起来，摆明了要围剿潜林卫。


    为首的络腮胡子调笑着，上下扫视着凌薇：


    “小娘儿们，你不会以为还能跑吧？”


    “如果投降，我可以给你和你手底下这群女人一个活命的机会，伺候好我的将士们，还能活下来。”


    凌薇厌恶地皱眉：


    “怎么？知道你的将士废物，比不过潜林卫，就联合你的仇人了？”


    “潜林卫都是女子又如何？你们不照样被打得落花流水么？”


    络腮胡子的脸冷了下来，他啐了一口：


    “小娘儿们嘴巴挺硬，众将士，能活捉潜林卫的，抓到的女人就赏给你们玩了。”


    凌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黑石村内，早被安插了内鬼。


    潜林卫给的信号弹，不是求救，是她们的催命符。


    “结阵！向外突围！”


    凌薇发号施令，长枪如龙，挑翻冲上来的敌人。


    守在村外的阿欣察觉到村内的动静，发射了信号弹后，带人冲进了村落。


    铁壁关，看到刺眼的红光划过，江挽宁心知不妙，忍着身上的疼痛，带领援军驰援。


    江挽宁带人赶到黑石村附近，就被埋伏的人围住了，打算消耗她们的力量。


    “救凌将军！救我们的姐妹！”


    江挽宁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挥剑刺杀。


    她带来的人与敌军厮杀扭打，刀剑相交，惨叫声响成一片，鲜血染红了土地。


    村内的战斗更加惨烈。


    凌薇像一尊杀神，硬生生在敌群中杀出一条血路，试图接应被围的士兵。


    络腮胡子的人都是奔着活捉潜林卫去的，可潜林卫的女子有血性，宁死不做阶下囚。


    她们以命换命，用自己的死，与敌人同归于尽。


    可敌人实在太多，凌薇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倒下。


    “将军！快走！我们断后！”


    阿欣嘶吼着，带着最后几十人死死挡住敌军。


    凌薇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心如刀绞。


    “潜林卫！死战不退！”


    身后的潜林卫抹掉脸上的血，此起彼伏地应和着：


    “潜林卫，死战不退！”


    她们提着长枪，完全放弃防守，只求拉着敌人同死，还边关安宁！


    村外，江挽宁也杀红了眼。


    她提着佩剑，杀入敌军中，外面的潜林卫不知鏖战了多久，一声“将军出来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江挽宁浑身染血，她提着敌军主帅的头，扔在了众人面前，士气大振，潜林卫愈挫愈勇，终于撕开了一道缺口。


    江挽宁带着士兵冲入村内，却看到一片修罗地狱般的景象。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凌薇带来的一千援军，全部战死，无人生还！


    所过之处，皆是敌军与潜林卫的尸体。


    江挽宁见到了敌方的主帅，那个络腮胡子，也已经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堆积成山的尸体里，一个穿着战甲的人格外显眼。


    她单膝跪地，紧握的长枪插入地面，支撑着她的身躯。


    她的头微微低垂，铠甲破碎不堪，被鲜血彻底浸透，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无数伤口狰狞地外翻着，最致命的一处，是一柄短矛，从她的后背刺入，前胸透出。


    她就那样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夜风吹过，拂动她散乱的发丝，江挽宁浑身冰寒，脚下的步伐越来越重。


    “凌……”


    江挽宁踉跄着扑过去，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她伸出手，指尖传来的却是僵硬的触感。


    “凌薇！”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划破了死寂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