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作品:《明月渡我》 楚泠端着滚烫汤药回来的时候,宋陵游正在看着先前医师开的药方。
弱小的狸奴很是欢快地在他脚边跑来跑去,时不时咬一下他的袍角,生拉硬拽地想把他拖走一般。
楚泠问道:“你懂医术?”
宋陵游将纸放下,他语气淡淡道:“这是药方吗?我还在看上面画了什么。”
姚医正的字虽然也有些飘逸,但是也远不至于被误认成画的程度。
楚泠意识到什么,她问道:“你……不太识字吗?”
宋陵游稠密的眼睫垂下来。
“学过一点。”他道,“所以,也只认识一点。”
楚泠一时间完全没想到,红唇微张。
宋陵游看向她,问道:“很惊讶吗?”
这并不怪楚泠惊讶。
他的兄长以贤名闻名天下,五岁学艺,七岁成诗的才名几乎遍布五湖四海。
任谁得知宋陵游居然连字都认不全,都会觉得惊讶。
楚泠道:“你是长诏正宫嫡出的皇子,你的父皇母妃在你年幼时,没有让你学过这些吗?”
“我很少见到他们,”宋陵游语调淡淡,“他们应当也不怎么想见到我。至于六艺五经之类,没有人教过我,我年幼时,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太监,我会的那些字,也是小太监教我的。”
楚泠这次真的诧异得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当初宋珩与她说的,对胞弟亏欠良多就是源于此吗?
可是按照寻常来说,即便是父母对孩子之间存在偏袒,也远不至于如此。
除非宋珩与宋陵游并非同胞所生。
但就他们这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来说,绝无这种可能。
楚泠其实有很多想问的,可是话到唇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比如他与他的兄长呢?
宋珩这样的人,对宋陵游,也会是这样的不闻不问吗。
殿中寂静下来。
好在幼猫细微的一声呜咽,将他们从这样凝滞的氛围中解救出来。
狸奴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扑腾了一下爪子,随即叫唤起来。
楚泠匆匆回神道:“它应当是饿了。我去给它喂些温羊乳。”
她俯身抱起狸奴,转身离开。
……
楚泠走后,窗外霜白的月光渗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身穿劲装的影卫,他悄无声息地潜进,恭敬地在宋陵游面前行礼。
“后宫不比西六宫,属下避开守卫费了些周折,殿下恕罪。”
宋陵游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汤药,他道:“宋牧霖带过来的人,都查清楚了吗?”
影卫垂首道:“除却一般的文臣,起居郎外,还有六个刺客。”
“好大的手笔啊。”宋陵游道,“一个质子,也要这么大费周折吗?”
“世子素来心思缜密,殿下身上流着先皇的血,他不得不防备。”
宋陵游轻嗤一声。
影卫缄默片刻,随即又道:“殿下不该与郦都公主交往过密。”
宋陵游原本搅拌着汤药的手停下,他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
语调带着笑意尾音,“嗯?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规训我吗?”
影卫连忙低头回道:“属下不敢,只是殿下终究是要回到长诏的,这个女子又是郦都公主,这样的身份,多接触实属有害无益,若是万一心怀鬼胎,那更是回长诏的隐患。”
他说到这里,又低低接上一句:“而且,据属下所知……”
“她已有未婚夫。”
·
楚泠回来的时候,只感觉偏殿比刚刚冷上不少。
她去添了些炭,随后问宋陵游道:“你冷吗?”
宋陵游摇了摇头。
楚泠看着他没有动的药汤,“你没有喝吗?”
宋陵游刚准备说,等再凉一会。
楚泠却凑近了点,问道:“你是不是怕苦?”
她变戏法一样地从袖中拿出了用粗纸包好的蜜饯,“其实我刚刚不仅仅是给那只狸奴去喂羊乳了,我还特意去给你准备了蜜饯,姚医正配的药汤一向都极苦,我每次也要用蜜饯才能喝下去。”
“我不喜欢喝药。”宋陵游道。
怎么和小孩子耍性子一样。
楚泠道:“你身上有很多陈年累月积攒的伤,喝了药,会好得更快。”
宋陵游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个,他只定定看向楚泠道:“如果我喝了,你会高兴吗?”
楚泠犹豫一瞬,才刚点了下头。
他就拿起瓷碗,一饮而尽。
浓稠的药汁染在他唇边,宋陵游用舌尖舔干净。
碗底空空如也,连一滴都没有剩下。
医师说,他身子虚弱,喝完这样的温补汤药以后,还需再一个时辰后再送服些党参。
这样能达到更好的药效。
左右无事,楚泠便在偏殿的小桌上坐下,她随便翻阅着前朝的史记,纸页纷飞,她的思绪不知道为什么,也越飘越远。
大概是最近实在是太累了,殿中温暖的环境,滋生了困倦。
楚泠堪堪看了几页,就趴伏在小桌上,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几乎想要沉湎其中的梦。
·
郦都公主待嫁,鸾台之上,母妃为她梳理着头发。
“一梳,白头偕老……”
母妃温柔的话语像是流水,潺潺流动。
楚泠枕在母妃膝上,小声对她道:“母妃,我不想离开你身边。”
母妃为她带上华丽的头面,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触,“阿泠,母妃也不想让你远嫁他乡。只是母妃看着那位长诏太子,也是样样挑不出错处的良人,生得清雅无双,还极擅才学,连你外翁都对他挑不出毛病。”
“他珍之重之地对母妃说,会待你好。”
“阿泠,倘若你能平安幸福的话。即便不在母妃身边,母妃也会为你高兴。”
外祖与舅父站在殿外,笑着看着她出嫁。
纵然楚泠和亲他乡不是他们所愿,可是宋珩这个人,实在是出挑至极。
舅父说来年要给她寄最好的陈酒,外祖说,等他致仕,会去陇京看她。
楚泠一身红妆从鸾台之上走出,她头戴喜帕,拾级而下时,突然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握住。
温柔的声线响起:“阿泠。小心脚下。”
他有力的臂膀搀扶着她,小声与她说着要注意的事项。
是宋珩。
她被定下的夫君,长诏所有女郎都想要嫁的温润君子。
她飘忽的心倏而有了定处。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她从郦都远赴长诏,一路上,是莺飞草长,是浮动的春日。
宋珩会为她系好氅衣,为她描眉妆点。
一路快马前往陇京,需要整整二十日。
他会给她准备九连环,也会在某一日外出,再次返回时,给她带来春末开得最好的杏花。
“陇京与郦都其实乡音有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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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但是不用担心,”宋珩道,“我已经吩咐下去,让所有在你面前的宫女官吏,都说官话。”
楚泠不太好意思问道:“我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
宋珩看向她,郑重道:“能娶到阿泠,我很开心。”
一路跋山涉水,他们终于在春末时节抵达陇京。
陇京花开满城,在楚泠到那里时,下了一场春雨。
细雨如丝,楚泠在前往宫殿时,心下惴惴不安。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君上,她唯一熟悉的,也只有面前的新婚夫君。
宋珩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不安,他握住她的手。
“不必担心。”
“阿泠,”宋珩道,“他们都会很喜欢你。”
他们在郦都相伴过一月,宋珩与她讲过许多陇京的趣事。
譬如他幼年时总去爬一颗歪脖子银杏,皇后得知以后,连夜命人将那棵树砍了。
当时夜黑风高,前去得令砍树的内侍没有看到当时树上还有一个人。
宋珩说,那是他的胞弟。
趁着夜色才敢爬上那颗歪脖子树。
“那后来呢,他还好吗?”
宋珩道:“他没有事,倒是那个前去砍树的内侍吓了个半死,发了半个月的烧。”
“你有胞弟吗?我在郦都极少听说过。”
宋珩很轻地点了下头,“有,他与我是一母所出,所以我们,长得很像。”
这件事如吉光片羽,也只轻飘飘地提起过。
楚泠没作他想,跟着宋珩走过重重宫闱。
他身上有好闻的松香味,声音永远温和有礼,是所有姑娘家都会喜欢的郎君。
楚泠想,那他的胞弟,也是一样吗?
这般的温和有礼,儒雅随和。
还有一张,极为相似的脸。
那他的胞弟应当也是很受姑娘家的喜欢吧。
或许,也是名满陇京的少年郎君。
长诏的雨下了一夜。
宋珩与她见过陛下与皇后,最后撑着伞与她一同回了东宫。
满室的红绸中,宋珩与她饮下合衾酒。
他细致到无微不至,考虑到楚泠不胜酒力,所以特意为她准备的,是夫人女郎们常饮用的桃浆。
喜婆与观客的声音逐渐远去,几不可闻。
一直到寝殿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
“阿泠。”他道,“能将你娶回长诏——”
“是我之幸。”
暖黄的灯光下,他瞳仁如墨,漆漆似夜。
犹如美玉一般的长相,无一不是极致的昳丽。
风流无瑕,如璋如圭。
·
楚泠从这场梦境里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是同样一张稠丽的脸。
只是远不似那样淡极雅极,反而更为惹人注目。
暖黄的宫灯倾斜而下,宋陵游正在看着她。
与梦中几乎别无二致的脸。
一样的风流无瑕,如璋如圭。
楚泠在片刻之际,几乎分不清刚刚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但她很快就清醒过来。
现在不是陇京的春,而是郦都数年未遇的寒冬。
她不再是鸾台待嫁的和亲公主,而是已经被当成一件赏赐,赐婚给了尉迟延。
楚泠勉力支起身子,揉了揉酸胀的脖颈。
“公主殿下。”宋陵游看向她,轻声问道,“你做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