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杀青时，年关已近。


    接连不断的跨年排练接踵而至，今年因人气的上涨，杨喻绮受邀参加跨年晚会和庆典排练，着实体验了一把“空中飞人”的滋味，在转场间隙，听着窗外零星的爆竹声度过了春节。


    待终于歇口气，春节假期也接近尾声。她风尘仆仆地回京，补上一顿迟来的团圆饭。


    饭桌上热气氤氲，其乐融融，沈莹还把某地的春节晚会录播调出来。画面里正是杨喻绮参与的合唱节目。满屏喜庆的红色背景中，演员们个个笑容灿烂，洋溢着春暖花开般的喜悦。


    杨喻绮看着屏幕上自己的身影，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妈，这有什么好看的呀？换个台呗。”


    “你什么时候唱歌这么好了？”沈莹问，“特地请了声乐老师？”


    杨喻绮小声嘀咕：“好多都是半开麦，后期还修过音了……”


    “图个热闹嘛，谁还真盯着你唱功不成。”沈莹说着，眼风扫向一直埋头看手机的丈夫，“老头子，你闺女的节目还没你手机好看？”


    杨建明这才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这不都重播三遍了嘛。”


    沈莹一副无语的表情，给女儿夹了一筷鱼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提及赵霖，“你上次提过一嘴，说你那男朋友是搞研究的？具体是研究什么的来着？”


    杨喻绮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赵霖确实和她详细解释过他的研究方向，但那些“行为生态学”、“物种适应性”之类的专业术语太生涩了，基本上左耳进右耳就出了。她只能含糊概括：“算是研究动物的吧，具体我也说不太清。”


    杨建明突然抬头，“他研究鸟吗？”


    杨喻绮被问住了，想起了此前在节目里，赵霖有科普和讲解过鸟类，迟疑道：“应该都涉及吧。”


    杨建明顿时来了精神：“这正好，最近早早老是拉水便，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刚问了互联网医生感觉都不靠谱，看了一堆资料也整不明白，你帮我问问他。”


    “爸，”杨喻绮哭笑不得，“人家是搞科研的，又不是兽医。”


    “都是一个领域的，总有些相通之处。”杨建明道，“你先问问看，好歹也算半个专家嘛。”


    实在拗不过他，杨喻绮只好拨通电话。赵霖在电话那头听完症状描述，沉吟片刻：“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杨喻绮捂着话筒转向阳台，“爸，早早这样几天了？”


    “让我直接和他说吧。”杨建明接过手机。


    杨喻绮就听他在那和赵霖聊了起来。


    五分钟后，杨建明挂了电话。


    “这小伙子懂得还挺多。”


    “他怎么说？”


    “说可能是着凉，建议带去专业机构检查。”


    杨喻绮愣了愣，“这附近有宠物医院吗？”


    “他说认识一个专看鸟类的兽医。”杨建明看了眼时间，“现在过来陪我们一起去。”


    一听赵霖亲自过来，杨喻绮高兴极了。春节这些天各自忙碌，他们确实好阵子没见了。


    她兴致勃勃地提着鸟笼陪着杨建明下楼，远远就看见赵霖的车已经等在楼下。


    杨建明的目光先是落在迎面走来的赵霖身上，随后又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车。


    赵霖今天穿了件剪裁得体的黑色夹克，搭配深色立领卫衣，比平日更显正式。


    “叔叔好。”


    杨建明笑着应了声，“怎么称呼？”


    “您叫我小赵就行。”赵霖接过了杨喻绮手里的鸟笼，拉开了副驾驶位的门，“外头风大，先上车吧。”


    杨建明拉开后座车门：“你们小年轻坐前面，我坐后面宽敞。”


    上车后他的目光扫了一眼车内，“小赵，上回，我们办大寿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外头等着绮绮？”


    赵霖把鸟笼递进去给杨喻绮，上车后调整好空调风向和温度，“嗯，我那天是在外头。”


    “难怪了，这车开着怎么样？”


    “低速越野通过性很好，”赵霖驶出小区，“就是油耗不太友好，市区通勤有点费油。”


    “买这车的人，谁在乎油耗。”杨建明道，“经典铝制车身，方盒子，这才够味。”他越说越起劲，“我和你说，我老早想买这款车了，全家都按着我——”


    杨喻绮回头，“爸，你别诬陷我，我可是坚定站你这边的。”


    “可拉倒吧你，”杨建明摆手，“你妈说什么你都顺着。”


    “我没有。”


    杨建明感慨道：“哎，我就想着以后退休了，就是开开越野去山里转转，钓钓鱼。”


    赵霖接话：“没事，叔叔，您到时候想开这车，随时开口，京市附近的山里我比较熟，平常也喜欢钓鱼。”


    杨建明这下眼睛都亮了，“这不巧了，你平常战绩怎么样啊？”


    “我就是钓着玩玩，经常空军。”


    “钓鱼就是这样，讲究一个耐心……”杨建明说着说着，便开始如数家珍地介绍起他的钓具装备，从鱼竿的材质到浮漂的灵敏度，滔滔不绝。


    杨喻绮在一旁默默听着，她可太清楚杨建明的真实水平了——典型的差生文具多。


    赵霖还挺认真地听下去了，时不时应着，“您这太专业了。”


    杨喻绮见他这么一捧哏，噗呲有点忍俊不禁，瞄了一眼赵霖。


    赵霖似乎感觉到了，转头看她，轻轻挑眉，用眼神询问她在笑什么。


    杨喻绮抿着笑转回去，不作回应。


    一路上，有了杨建明，基本上没有冷场的时候，直到他低头回了条消息，车内才短暂安静下来。


    赵霖偏过头看向杨喻绮。她察觉到视线，也望去。


    他唇角轻轻一扬，随即若无其事地看向前方。


    杨喻绮觉得莫名，笑了下，“你笑什么？”


    “学你啊。”


    杨喻绮顿时明白他是在回敬她刚才的故作神秘，又好气又好笑地瞥向窗外。


    真是的，多大的人了。


    后头杨建明听着这两人在前面叽里咕噜说小话，眉来眼去的，笑着问：“小赵啊，我听绮绮说，你们高中还是同学？”


    “嗯，我俩同学。”


    “那还真挺巧。”


    “是挺巧的。”


    杨建明问了些他工作上的情况，赵霖不卑不亢接话回答。


    杨建明满意地点头，“是挺好的，你学习厉害，不像绮绮。”


    杨喻绮无语，这怎么还胳膊往外拐的，“爸！”


    赵霖笑，“人各有所长，喻绮文艺方面就比我擅长多了。”


    杨喻绮撅起嘴，“就是！”


    杨建明摇头笑道：“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喜欢听人夸。”转头对赵霖说：“小赵，你平时别太惯着她。这丫头不缺人夸，她妈妈没少夸，粉丝也天天捧场。你该诚实的时候就得诚实。也别觉得她玻璃心，这丫头心大着呢。”


    赵霖笑，看了一眼杨喻绮。


    杨喻绮给他使了个鬼脸。


    他淡笑看了一眼导航，驶入了一条林荫小道。


    到达宠物医院后，赵霖跑前跑后地张罗，检查开了药后，他把药递给杨建明时，转述医嘱，“您放心，医生说了没大碍，确实是着凉。您平时尽量别把鸟笼放在阳台通风口，避免冷风直吹。喝水记得给温水，白天多让它晒晒太阳，恢复得快。”


    随后还给杨建明介绍了各个药物的用量，杨建明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好，都记下了。”


    “没事，叔叔，我回头把这些整理了发给喻绮，您照着喂药就行。”


    “真周到啊。”杨建明点了下头，“那麻烦你了，小赵。”


    “小事，不麻烦。”


    他们一路聊着走出医院，杨建明停下脚步，拍了拍赵霖的肩膀：“不管怎么说，今天真是要谢谢你，为我们忙前忙后的。”


    “叔叔，您这客气了。”


    杨建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又将烟盒递向赵霖。赵霖笑着摆手婉拒，“谢谢叔叔，我不抽烟。”


    “不抽烟好习惯啊。”杨建明笑着将烟点燃，深吸一口，在袅袅青烟中状似随意地问道：“晚上要是没事，就和绮绮一起，跟阿姨和我吃个便饭？”


    赵霖略显意外，下意识看向杨喻绮。


    “这——”


    刚巧这时，杨建明电话响了，他咬着烟，“我接个电话。”


    见他走到了一边，杨喻绮低声道：“没事，你不要有压力，有时间就去，不去也没关系，我和我爸说。”


    赵霖想了想，“我......”


    杨喻绮能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局促，像是那种忽然被点名上台发言的学生。


    “你想不想来我家吃饭？”


    赵霖看向她，把问题抛了回来：“你想不想我去？”


    “我当然想啊。”杨喻绮道，“其实我妈也还挺想见你的。”


    听到这句，赵霖像是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好，那我去。”


    杨喻绮见他一副压力上肩的严肃模样，忍不住笑了：“怎么，紧张啊？”


    “能不紧张吗？”


    “没事，他们俩不会吃了你。”杨喻绮道，“我爸还挺喜欢你的。我估计他今天请你吃饭，一是为了道谢，二来，肯定是觉得还没跟你聊尽兴。”


    她回头看了一眼父亲还在讲电话的背影，转回来低声安排策略：“这样，等下我就跟我爸说，你等下单位还有点事要处理，给你留点时间准备一下。等会儿我再陪你一起回去，怎么样？”


    赵霖比了个赞同的手势，“太OK了。”


    这时，杨建明打完电话回来了，笑着问道：“怎么样，小赵？晚上能来吗？”


    “爸，赵霖他可以去。”杨喻绮接过话，流畅地打着配合，“就是他单位那边临时有点事，得先回去一趟处理一下。等下我再和他一块儿过去吃饭。”


    “可以啊，没问题！”杨建明脸上笑意更浓，热情地看向赵霖，“小赵，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别客气，我让阿姨多准备准备。”


    赵霖道：“叔叔，真的不用特意准备。阿姨做什么我都行，不挑。”


    杨建明点头，“那行，就这么定了。”


    送杨建明离开后，杨喻绮立刻切换到情报员模式，细数起父亲的喜好：“我爸平时烟酒都沾，你要送的话就送......”她认真地给他出谋划策，赵霖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勾了一抹淡淡的弧度来。


    杨喻绮一阵莫名，“你笑什么？”


    “没事，你接着说。”


    待她把注意事项一一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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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重地看向他：“就这些了。”


    赵霖启动车子，“那去买吧。”


    看着后备箱里堆成小山的礼品，杨喻绮忍不住咋舌，“这也买得太多了吧？”


    “不多。”他关上后备箱，“第一次正式登门，总要郑重些吧。”


    杨喻绮道：“你千万别紧张。”


    赵霖无奈，“这个我只能控制。”


    毕竟，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


    随着导航提示目的地越来越近，赵霖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悄悄调整着呼吸。


    杨喻绮注视着他一路平静的侧脸，若不是对他足够了解，还真要被他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给骗过去。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小区，重的礼盒都在赵霖手里。路过门岗时，保安探头笑着打招呼：“带男朋友回来啦？”


    杨喻绮脸颊微热，含糊地应了两声，回头对赵霖解释：“这保安大哥和我爸挺熟的。”


    赵霖嗯了声，又悄悄做了个深呼吸。


    从下车到现在，他一直在进行着不动声色的情绪管理。这阵势，比他面对一群院士做报告还要让人紧张。


    门开了，赵霖旋即扬起了笑来，那笑容标准得像是春节走亲访友的模范青年，“叔叔，这是给您和阿姨准备的一点心意。”


    杨建明见他提了这么多东西，连忙接过来：“小赵你太客气了，就是吃个便饭，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沈莹闻声也从厨房走出来。


    赵霖立即礼貌地问好：“阿姨好。”


    仪表堂堂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青年。


    沈莹笑得眉眼弯弯：“你好你好。”


    整个过程中，赵霖表现得从容得体，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向来言行举止都稳稳当当的，但杨喻绮还是从他微僵的坐姿中，察觉到了他那份不易察觉的局促。


    饭桌上，杨建明特意开了一瓶好酒。


    “小赵平时酒量怎么样？”


    赵霖双手接过酒杯：“谢谢叔叔，我酒量一般。”


    杨建明爽朗一笑：“你们搞科研的平时应酬少，不像我们这些生意人。”


    “来，”他举起酒杯，赵霖双手捧杯，恭敬地与他轻轻相碰。


    酒过三巡，杨喻绮见他脸上泛起红晕，凑近轻声说：“待会我给你叫个代驾。”


    赵霖低低“嗯”了一声。


    这顿饭吃到近十点才结束。下楼时，赵霖步伐还算稳当。


    “还行吗？”她看向他。


    “没事。”赵霖道，“缓缓就好。”


    他其实只是微醺而已。


    “都让你少喝点了，”杨喻绮忍不住嗔怪，“我爸那可是酒场老手，你还逞强。”


    赵霖笑：“能和叔叔这样聊天喝酒，我很开心。”


    上了车后，杨喻绮正要去给他叫代驾，沈莹电话打来了。聊了两句，挂了电话，赵霖看来，“阿姨怎么了？”


    杨喻绮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酸意，“还不是关心你，问我你叫到代驾了没，有没有走。你看我妈对你多上心，都没见她这么惦记过我。”


    赵霖低笑一声，拉过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


    “我给你叫代驾——”杨喻绮作势要拿手机，赵霖握紧没放，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再待一会儿。”


    杨喻绮心一软，熄了手机屏幕看向他。


    她极少见到他这幅模样。


    昏暗车厢里，或许是沾了酒意的缘故，他那双平日里总是沉着清定的眼眸，此刻却像被风吹动的夜湖，波光流转，神态也带了几分少见的松弛。


    那件深色立领卫衣，本是衬得他内敛禁欲，此刻与这般神态交织在一起，碰撞出一种极致的反差。


    莫名地......有些勾人。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赵霖也在静静看着她，目光在这片半明半暗中无声地交缠。


    他探过身，不由得吻住她，唇齿间带着清冽的酒意，比平日更多了几分不由分说的侵占。


    这个吻失了往常循序渐进的章法，变得有些没轻没重，连原本规规矩矩扶在她腰侧的手，也渐渐不安分地游移起来。


    杨喻绮被他的动作惹得脸颊发烫，气息不稳地轻推他，“这在车上呢。”


    “没事，贴了防窥膜，外面看不见。”


    此刻的他像是暂时卸下了平日的克制，可语气里偏偏还带着惯常的正经，“吓到了？”


    “才没有。”杨喻绮可不肯认输，“你现在就是本性暴露。”


    赵霖轻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转而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好，”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放你一马。”


    这话里的宠溺让杨喻绮心头微动，却又觉得方才完全被他掌控了节奏。她不服气地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赵霖，我可不是你的手下败将。”


    她较真起来了。


    赵霖看她这副神情，一副任她摆布的态度，“那你来。”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看似将主动权全然交出，可语气里的笃定，分明写着势在必得。


    杨喻绮存心就想搅乱他这幅万年不变的游刃有余，下巴微扬，抛出挑战：“我要坐你身上。”


    赵霖眼神暗了暗，没有任何犹豫，坦然应战，“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