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景，你妹妹这些年都受了多少苦？她是不是……”


    舒母一路担忧，白天想起来就心疼，晚上睡一下就惊醒。甚至做梦梦到这一切都是假的。闺女依旧没找到，她心口疼的感觉死不瞑目。


    “是真的对吧？”


    “妈您别难过了，妹妹她挺好的。”舒承景只能这么安慰，虽然他清楚妹妹这些年在物质上绝对委屈。可她婚姻幸福，夫妻齐心，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好。


    “你没跟你妹妹说我们来吧？”舒父没有妻子那么激动不安，但其实同样在担忧。他害怕看到一个饱经风霜的女儿，大陆许多女人四十岁看起来有六十，如果他的女儿也是那样，他得心疼死。


    “没说。她之前还问来着，我说不确定。猜到我们来，她已经将屋子粉刷收拾过。再说你们来，她一定心情紧张，不知道还要做什么呢。那屋子我觉得没修整的必要，不如重新选地基盖新的。”


    老两口点点头，当然要给闺女盖新房子。车子一路行驶，很快来到苏家大门口。舒窈这些日子上下午班，此时正在家里。今儿个天气好，被子拿出来晒一下。


    父母进门看到的就是她拿着棍子，在轻轻的敲着晾晒的被褥。听到动静回头，舒母那刚刚收起的眼泪就再次不受控的涌了出来。


    “窈窈、”


    “妈、”激动之下大脑一片空白，原本准备的话语忘了干净。爸爸妈妈老了，可分离的时候他们是中年，所以很容易认出。


    “我的女儿、”


    妈妈抱着她哭的泣不成声，一旁的父亲同样在流眼泪。就像大哥当初刚看到她时一样，一家人好一番激动流泪。


    “妈别哭了，我好好的，我们一家团聚了。”


    “好、好。”


    舒窈拿着手绢给妈妈擦泪：“可别哭了，大哥说你眼睛不太好，这么哭太伤眼。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是都很好嘛。别难过。”


    怎么感觉比前世更激动似得，记忆里她是在五年后一起见到家人的，当然少不了抱头痛哭。但好像很快就过去，之后就是事业上一路大力扶持。她从一间小商铺，在几年内迅速发展成为大公司。


    “妈、对不起。”我知道你们想我，可我无法抛弃自己的孩子。很多人看到几个偷渡成功的人，就以为那条路很简单。实际她作为过来人太清楚，幸存者偏差罢了。实际上，死在那条路的更多，不过不为人知。


    她选了一条蜿蜒但稳当的路，如今父母安好，儿女安好，还有爱她的丈夫。迟了些团聚，却是亲人齐聚不缺一个。


    “妈、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湖南的珍珠米。喏，你女婿早早的就预备着。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苏向东回来跟岳父母打过招呼后就进了厨房，今天的午饭是他亲手做的。之前就知道要来，所以早有准备。


    散养的土鸡、黄河大鲤鱼、当地一家有名的板鸭、红烧肉、知道国外吃的丰富油水大，所以还做了四个素菜。


    酸辣白菜、炝拌土豆丝、洋葱木耳、凉拌海带丝、四凉四热中间放了汤盆，是他炖的排骨莲藕汤。


    对于此时的国内人家，这绝对的大餐，可对于国外富豪之家的舒家，这饭太一般。可是舒家三人，却全都笑着，吃一口就要夸一句。


    “向东好手艺，我们窈窈有福气。”舒妈妈又忍不住的泪，但这回是高兴的。女婿的一切作为那么习以为常，可见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的。家里平和温暖，爱人体贴温柔。女儿虽没有大富大贵，但却真切的幸福。


    “嗯，这米也地道，是吧爸？”父亲一直没说什么，舒承景开口提醒。这是怎么了，对妹夫不满意吗？


    “是。”


    虽然只是一个字，但到底开口了，而且夹了菜吃饭很自然。舒窈也看出不太对劲，抬手给父亲夹了洋葱木耳。


    “爸、听说您血压有些高，吃这个好。”


    “好。”对着女儿，舒父难得动容，脸上带着笑。浑浊的眼眸里好像有水光，那些被压下的抱歉心疼都浮了出来。


    “前些年、”如今海外关系是香饽饽，前几年听说因为这个受苦受难。他真的非常在意这个，女儿没有享受到家族的照拂，会不会已经因此受到了牵累。


    “没事的，已经都过去了。”说完她笑笑：“就被批了一次，他们没有你们的具体信息。所以没受多少为难。而且有向东护着我，被打破头的是他。”


    舒父的目光转到女婿身上，苏向东表情温和。“已经过去了。岳父您不用再介怀。”


    舒妈妈抬手轻轻掐了他一下，男人的表情松了下来。“好了，坐下吃饭。”


    舒窈拉老公坐下，对着他满脸抱歉。她爸爸啊，从小出身富贵之家。这些年除了战乱的时候狼狈逃窜，其余时候就是这么，总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劲儿。


    苏向东却是满脸平和，用眼神告诉老婆不用担心。娶人家的宝贝闺女，当然得受老丈人的审视。他这是时机好，若是时代没变，就他这样的可攀不上舒家的掌上明珠。


    从苏家出去，舒窈晚上陪着父母住招待所。她和妈妈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别来的思念，对于在孙家那些委屈难堪，她都一句话掠过。


    舒父在一旁忍不住泪眼婆娑，赶快在无人的地方抬手擦干净。这么多年他想过很多次找到女儿要如何。


    有一段时间一下子买了十几条裙子，一屋子的娃娃。可再见女儿，她已经人到中年。别说他想养成公主，她此时已经是三个大学生的妈妈，已经自己挑选了丈夫。


    他心里失落、纠结、心疼、不满、重重情绪积压在胸口。他的宝贝女儿，他什么都没做呢，她已经嫁人了。


    翌日一早，舒母在走廊里拽住老头。“给女婿准备的礼物，你怎么不拿出来？”


    “不想给。”


    老婆噗呲一声笑出来。“你多大人了，怎么跟小孩子似得。”


    “……”老舒叹口气，曾经生了女儿后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想着以后要给她找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女婿，要家世好，要模样好，要高学历，可如今，这个女婿已经跟闺女过了二十年，怎么看怎么不尽如人意。


    “他比闺女大那么多，而且学历也不高，长的也一般、我……”


    “可他护着闺女不受孙家的侵扰，他宠着咱闺女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吃到她爱吃的南方大米，就是那十年也是他在种地，在挨批，挨打也是挡在闺女前头的。本该我们保护照顾的，都是他在做。”


    舒老头沉默了，这回是真无话可说。是他自己没看护好闺女，让她在战乱年代走失，让她被人贩子卖给孙家当童养媳。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反而是女婿在帮她在护她在照顾她。


    “等下给。”


    舒母噗呲笑了，心里也明白他那点儿小别扭。闺女聪慧漂亮懂事，那么优秀的孩子，他曾经说以后想娶他闺女那得过九九八十一关。可是如今，感觉不为难他一下就这么认下，心里觉得吃亏。


    但媳妇说的对，这么多年保护照顾闺女的是他，他配得上舒家人的认可。尤其上午再次过去闺女家，屋里打扫干净他在厨房做饭，这顾家的模样让人心里更舒服。


    “你今天没上班？”


    “请了一上午的假。”苏向东做家务非常习惯，擦了手掀起门帘让岳父岳母进屋。随即麻利的沏了茶上来，这茶可是他特意托人从南方买的今年的新茶。


    舒父喝了一口，默默点了点头。果然还是家乡的茶好喝，国外怎么买的都没这么地道。这茶绝对今年的新茶，女婿有心了。


    “昨天太激动给忘了。”老头拿出一个盒子来递给他：“初次见面，送你的礼物。”


    “谢谢爸。”苏向东看老头点头，明白这算是认可他了。其实他非常理解岳父的心理，他闺女要是出嫁，他也不会那么顺顺利利的跟女婿和气。怎么也得得到他的认可，那才算一家人。


    盒子非常精美，打开一看是一对腕表。做工精良非常漂亮，国际大牌劳力士。虽然他不懂这些的价格，但也知道肯定不菲。最关键的这是一对，寓意不同。


    “媳妇，你看、”


    舒窈过来瞧瞧，这东西价值不菲。父母应该是特意去挑的，对表代表的是夫妻爱人，寓意十分的好。


    这一对表是舒父让人特定的限量款，市面上根本没卖的。看女儿女婿十分喜欢，他也就高兴了。顺带将股权拿出来给闺女，签字后交给律师办理即可生效。


    “爸，给我这个？”


    “舒家的产业，理应有你一份儿。”


    “其实，我自己也在创业，以后这些都会有的。”


    “你的是你的，这个是父母给你的。”家里股份分为三分，闺女这份是当初就说好留给她的。俩儿子儿媳都没异议，如今只需要办一下手续就好。他们老两口手里还有积蓄，年底有分红，计划在大陆买一处房子，落叶归根。


    “快签字、”大哥笑着催她。“这是当初就说好的，属于你的那一份儿。”


    “可是、我什么都没给家里做过，怎么能要这么多。大哥能帮我开展事业，就已经很好了。”


    前世她也是极力推脱，但后来还是给了她一部分。另一部分作为现金给她，她自己投资开了公司。今生她还是想那么做，她什么都没给家里做过，怎么能分俩哥哥的辛劳所得。


    “窈窈、”舒父开口：“这是爸爸给你的，是你该得的。”


    “可是，我收下会心里不安。作为女儿，我没有在父母跟前尽孝，都是俩哥哥嫂子在做。公司这些年也是俩哥哥在经营，我怎么能平白得这么多呢。”


    一番推脱，最后还是如前世一样。舒家的产业给她百分之四的股份，但俩哥哥一次性给她百万现金，看她想要做什么投资。那些都属于她自己的，以后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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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也是她自己的，跟舒家无牵扯。


    “谢谢大哥。那个，替我谢谢二哥。”


    大哥摸着她头发：“你二哥觉得这太少，心里过意不去呢。不过公司今年刚投了一个项目，现金流不充裕。你想做什么放心做，等明年资金回流，需要多少直接跟我们说。”


    “嗯。”


    从小就被父母教导照顾妹妹，将妹妹给弄丢了，兄弟俩这些年一直觉得愧疚。那些股份是真心要给她，让她坐着当富婆。但妹妹想要做事，不愿意无功受禄，那他们也支持。


    手里一下子这么多钱，她原先的小生意是彻底不做了。厂子里上班其实她觉得并不重，可父母看到还是心疼的不行。父亲原先就是做纺织的，深知纺织女工的工作量。


    “辞职吧，纺织女工太辛苦。”


    “是啊，听你爸的。当工人太辛苦了。以前是我们不在，如今有我们呢，爸爸妈妈养你就好。”


    舒窈哭笑不得，“妈，我都四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


    爸爸妈妈都暗中叹气，母亲开口带着遗憾。“在爸爸妈妈这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父亲点头附和：“听我们的，以后有爸爸妈妈养你。”


    “爸、”舒窈无奈的笑。“我是车间主任，工作并不辛苦。停薪留职我计划明年办，这工作做完今年。做事得有始有终不是。”


    父母听闻这话，这才不在提非让她辞职的事儿。快过年了，双胞胎也快放假回来。因为他们现在办理出国手续太慢，所以父母今年决定留下大家一起过年。


    “妈、”舒承景开口：“国内还是差一些，你们能适应嘛。”


    “怎么不能？”老父亲瞪眼。“你妹妹生活了几十年，我们怎么就不能了。”


    行吧，舒承景不敢再吭声。舒窈本来也想劝，如今不吭声了。父母年纪大了脾气还挺倔，二老想跟她一起过年，她开口劝好像她不欢迎似得。


    “那、爸妈你们住家里吧？家里还是方便些，就近好照顾。”


    “家里住不下吧？”


    “之前就商量过了，三婶可以晚上到向东堂姐、也就是她闺女那儿去住。您二老住我们现在的卧室，让糖糖和禾依住外间。我和向东住东厢房。”


    “还有禾许呢？”老太太对闺女家孩子已经飞快的熟悉，至少名字是记得的。


    “禾许的房间是耳房，不影响。”


    “行。”老太太还在考虑，老爷子却是率先答应了下来。目光看着女婿，苏向东对此一直都是欢迎态度。


    当天就将屋里重新收拾了一次，二老的东西拉了过来。晚上舒窈给打了洗脚水，老爷子上炕躺着还挺惬意。


    “你个死老头、闺女家拢共就这么大，咱们再住进来多挤啊。也影响孩子们。”


    “那不然呢，大过年的咱们住招待所？闺女心里该多不是滋味。”


    老太一想也对，不禁开口埋怨。“承景手脚也太慢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给弄好房子。”


    “国内现在买房子不容易，得对机会。承景说有两处都不合适，干脆自己批了地基。地梁已经打好了，明年开春就能动工。咱们的和闺女的都在一起，互相独立又距离不远，住着非常方便。”


    “那敢情好。要修抽水马桶，要能洗澡。”


    “跟你儿子说去。”


    在国外多年，老太太就这么点儿要求。上厕所方便洗澡方便，其他的都无所谓。儿子当然知道父母的要求，肯定的告知老太太，这些都有。


    “抽水马桶、咱们几处安一个锅炉房，可以随时有热水。老太太您放心，肯定给您弄的舒舒服服的。”


    舒窈两口子为了更好的照顾父母，每天一下班就往回赶。孟浠之前被闹的沸沸扬扬，已经被厂子里给开除了。她下班时碰到对方站在不远处，应该是想等孙耀祖。


    这俩人的事儿她才懒得多问，爱怎么咬怎么咬。当初不要脸的搂搂抱抱说什么真爱，瞧瞧如今，恨不能一刀捅死对方。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真爱，经不起一丁点风吹雨打。


    舒窈给父母炖的牛肉、肋排用砂锅小火慢炖，正宗的草原散养牛肉，吃起来不膻不柴。而且基本都是瘦肉，符合父母的饮食习惯。还有东北的人参，一锅参鸡汤补气养血。


    路过苏家大门口的都忍不住多吸几口，实在是太香了。看着苏向东骑着摩托车下班回来，大家的目光除了羡慕没别的。


    许大妈跟邻居摇头赞叹：“果然世间事都是公平的。前些年还说人家倒霉呢，如今瞧瞧，这生活咱这辈子都追不上。”


    “是啊。谁承想呢，听说舒家在东面批了地基盖房呢，有一栋是给舒窈两口子的。”


    “真的啊！俺的娘啊，苏向东也太好福气了。”


    “可不。”女人瞧瞧孙家：“孙家就没这福气。”


    “是。还是好人有好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