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Chapter 3

作品:《梦游金鱼

    夏虞对上傅泠的眼眸。


    那是一双深棕色的瞳仁,清冷,贵气,像某种琥珀宝石。


    瞳仁的主人,有一张跟傅斯洲神似的脸,却又截然不同,五官极其英俊,比杂志上的形象更年轻。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


    那一眼,大约只有一两秒的时间,极短,却极深,像开了锋的刃。


    在她心尖划拉了一下。


    “轰隆——”


    天边在这时滚过一声惊雷。


    雷声猝不及防,让夏虞有一瞬的晕眩,她移开视线,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


    “怎么了?”傅斯洲察觉她的不对劲,握住她冰凉的手。


    “没什么。”她脸色有些发白,“突然有点儿头晕。”


    “别怕。”


    傅斯洲将花园大门关上,雷声顿时被削弱,他安抚道:“我哥自从那次车祸后,人就变得冷了许多,但他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找你麻烦。”


    车祸的事,夏虞曾听他提起过。


    五年前,傅泠发生过一次意外,车从环山公路坠落,同车人当场毙命,他命大,留了一口气。


    三天三夜的抢救后,终于捡回一条命,但后遗症严重,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才慢慢恢复,但脑子里却丢了些从前的记忆。


    她再度朝客厅那头望过去。


    傅泠目光已然淡下,朝他们略微颔首,随即抬腿往前,只留下一个疏冷的背影。


    “好了,没事了。”


    傅斯洲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倒了杯热水给她,沉吟片刻后,重回刚才的话题。


    “小鱼,我虽然从小跟陈思琪一起长大,但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看,等这个月一过,她就回美国读书了…”


    大概是感冒加重的缘故,夏虞只觉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太阳穴愈发胀痛,耳边嗡嗡作响,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傅斯洲。”


    她轻声打断男友的话,“我想回家了。”


    --


    周五,晚上九点,星河创意灯火通明。


    办公桌四周的文件和书堆叠如山,文件顶端坐着个白色骷髅小人,面无表情托着腮,两条细腿随着她抽文件的动作,机械地晃动着。


    夏虞觉得自己此刻的精神状态,跟这个骷髅小人很像。


    面前的电脑里,客户终于给过来第十八稿修改意见,却是一句令人血压飙升的话。


    【那咱们还是用回第一稿吧】


    她揉了揉眼睛,情绪稳定地敲字回复:【好的,没问题】


    再附上一个她自认为没有任何问题的表情包:【微笑·jpg】


    搞定后,她往椅子上一靠,长长舒了口气,将视线投向电脑旁的玻璃鱼缸。


    那里浮游着一条天使鱼,通体荧蓝,鱼鳍处缀着些许白点。


    她查看了下水温,从抽屉里拿出蓝色药剂,刚往里滴了两滴,“啪”的一声,一本棕色笔记本被扔在她旁边的桌子上。


    “我招谁惹谁了!”


    许妍一把拉开椅子,瘫坐下来,“钟越八成是有病吧,客户敲定的东西,他一句话,说重来就重来!”


    “怎么,又跟越哥火花四溅了?”


    夏虞侧过脸,眼睛弯了弯,朝领导办公室递了个眼神。


    “你知道他多吓人吗?”许妍双手扒拉着眼角,“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夏虞脸上的笑慢慢凝固。


    心里冷不丁滚过一个危险的眼神。


    一双深棕色的瞳仁,视线清清冷冷的,从她身上掠过,却令她一直心神不灵。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在琢磨,傅泠那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察觉到她误闯房间,在警告她?


    还是…别有深意。


    “唉,你这两年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许妍出声打断她的游离。


    部门里没人不知道,这两年夏虞就像个项目回收机,但凡难搞又没什么成就感的项目,都往她这儿丢,但她从没抱怨过。


    夏虞继续往鱼缸里滴药,“大概是为了升职加薪吧。”


    许妍才不会相信她的鬼话。


    她能力强,又有负责心,再难啃的项目都能出色完成,但从不主动争取,不参加升职竞演,社交、应酬什么的,也是能躲就躲。


    是一个没有任何野心的家伙。


    “你这鱼能活下来吗?”


    顺着她认真喂药的动作,许妍看了眼鱼缸中一动不动的小可怜。


    这鱼是午休时,夏虞在街边摊贩上买的。鱼病了,老板急着离开,想将它处理掉,被她拦下。


    “这鱼得了白点病,你买回去也不一定能活下来。”老板实诚道。


    “没事,给我吧。”她立刻摸出手机,扫码付款。


    “行,那给你打个五折。”


    “不用,就原价。”


    冲动买下这鱼,便对它有了责任,但天使鱼、白斑病,这些词汇都不是她熟悉的。


    “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她盯着水里病怏怏的家伙道。


    “也就你心好,救死扶伤。谁来当我的救世主啊!”


    “我这叫…物伤其类。”


    它是小鱼。


    她也是小鱼。


    怎么不算同类。


    许妍扑哧笑出声,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小鱼,一起下班吧,我开车送你。”


    “你先走,我这还差一点。”


    夏虞拧上药瓶,点开幻灯片,客户是搞定了,但上司那儿还差了个汇报。


    许妍提醒她说:“你出差的这段时间,附近出现了一个变态跟踪狂,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变态的事,夏虞早上听保安提了一嘴,她朝许妍摆手,“没事,傅斯洲等会儿来接我。”


    许妍顿时笑得意味深长,“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


    泡了杯咖啡,夏虞重新回到工位。


    夜幕飘起了细雨,风有些凉,她起身关窗,发现楼下那颗桂花树下,停了辆黑色豪车。


    车头有一尊琉璃女神像,在路灯下闪着剔透的光,很美,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将窗户关上。


    她动作很快,不到一小时,便将出差报告整理完毕,发送到上司钟越的邮箱。


    环顾四周,部门只剩下她一人了。她伸了个懒腰,将今天的日历撕下,正准备收拾东西,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傅斯洲你到啦?”她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将硬盘往包里塞,“我马上下楼,你等...”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小鱼,我恐怕没法来接你了。”


    “怎么了?”她手上一顿。


    “卖场这边出了点状况,有人受了伤…”


    信号中断了两秒,紧接着,夏虞听到他在那头厉声训斥:“赶紧送医院,还愣着做什么。”


    “你没事吧?”她走到窗边。


    “不用担心,受伤的不是我。”他没细说,指挥完手下的人,喘着气道:“我让司机来接你,好不好?”


    “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打车回去就…”


    电话再次中断,这回只留下一串嘟嘟的忙音。


    夏虞怔了下,微微叹口气,将手机放进了包里。


    她能理解这种突发状况,只是,向来对傅家产业并不上心的男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工作狂的?


    似乎…是从他哥哥傅泠回国后。


    可她当初答应跟他在一起,却是因为他虽然身处名利中心,但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


    比起陈思琪的存在,她更在意的,是两人最终会殊途同归,还是背道而驰。


    从离开办公室起,夏虞的大脑就被一种很淡的、难以捕捉的混乱侵袭,直到风雨斜斜飘进一楼大厅,冷得她微微一颤,这才回过神来。


    八月底,已经入秋了,空气微凉,漂浮着桂花香。


    她站在台阶上,放下手提式鱼缸,将卫衣帽子戴上,绳子拉紧,只露出被挤得圆鼓鼓的一张脸,然后拎起鱼缸,撑伞步入雨夜。


    想起关于变态的传闻,夏虞暂时放下思绪,警惕着周边环境。


    走出大楼没多远,身后便窸窣作响,她回头一看,是只野猫,正从树丛里蹿出,溜进了大楼里。


    她握紧雨伞,加快脚步。


    路程过半,一切如常。


    就在她稍稍放松时,花园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个一身黑衣的可疑人物。


    那人个子很高,站在树下,穿着身雨衣,戴着鸭舌帽,似乎在抽烟。看见她后,男人突然掐掉烟。


    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还真让她给遇上了。


    夏虞环顾四周,这里离保安亭尚有一段距离,她迅速掏出提前备好的喷雾,快步朝大门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紧紧攥住喷雾,一路小跑起来。怀中的鱼缸不停晃动,水花溅湿她的胸口。


    就在这时,寂静的小路突然响起刺耳的引擎声,她抽空看了眼,是刚才树下那辆黑车。


    车加速驶近,车尾一甩。


    停在了她面前。


    车门打开,副驾驶下来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夏小姐,你没事吧?”那人撑伞走到她面前。


    车尾的光,照亮身后那条路,细雨迷蒙的光晕中,那个跟踪她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随即,迅速拐进小道,消失不见了。


    “我没事。”她边擦拭着胸前的脏水,边感激地看向对方,“谢谢你啊。”


    “不用谢,应该的。”


    什么叫…应该的?


    等等,他怎么知道自己姓夏?


    隐隐识到不对劲时,颈后被人一掌劈下。


    眼前一黑,夏虞失去了意识。


    --


    深夜十一点,雨停,月光透过云层,在私家泳池洒下碎裂的光。


    傅泠破水而出,带起的哗哗水声,刺破这座古堡的寂静。他撑在池边,肌肉绷紧,肩胛骨隆起锋利的弧度。


    “陆正邦手底下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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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李隽走到池边,扔给他一瓶水。


    接过水,傅泠先往落地窗那边看了眼,沙发上的姑娘还没醒。


    “李义山?”他收回视线,拧开盖子,仰头喝了口。


    李隽点头。


    “让他等着。”


    他将水放在池边,面无表情地转身,高大身影再度跃入池中。


    半小时后,他终于从泳池出来,简单冲洗,刚换上衣服,李隽便将李义山带了进来。


    “这么晚了,李叔过来是有重要的事?”


    他拿毛巾擦着湿发,脚步很快,面上不辨情绪。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难得空闲,想过来看看你。”


    李义山喘着气,快步跟在他身边,将一堆金灿灿的盒子奉上。


    傅泠扫了眼审美欠缺的丑东西,还没开口,就瞥见李隽拢唇憋笑。


    那意思是,“你也到吃保健品的年纪了?“


    “你不是睡眠不好吗?我家那位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他们最近出了个新产品,保证药到病除。”李义山继续道。


    “李叔多虑了,我睡眠向来挺好。”


    傅泠眼风扫过那堆东西,没伸手去接,瞥了眼李隽,后者会意,将他的睡眠监测器递上。


    看着上面的数据,李义山面色微变。


    传闻中日日难眠的傅泠,这两天的深度睡眠,竟超过了五个小时。


    “多谢李叔关心,这礼物我收下了,只是外面的谣言,您跟舅舅,还是别轻信的好。”


    傅泠态度还算客气,但沉稳语气莫名带着压迫感,李义山一时不敢再说什么,只点头。


    “我和你舅舅啊,从小看着你长大,自然是盼你好的。”


    两人往大门方向走,一只德牧突然从躺椅后跑出,边低嚎,边朝李义山冲过来。


    李义山怕狗,看见这条黑黄相间的恶犬,面色突变,脚下连连后退,扑通一声,坠入泳池中。


    傅泠漠然地看着他扑腾,半晌,才慢腾腾走过去,朝他伸手。


    “没事吧李叔?”


    德牧仍在池边徘徊,獠牙森白,低吼不止,像盯上一块肥肉,李义山迟迟不敢将手递给傅泠。


    “李隽。”傅泠冲身后厉声喊道:“把你的狗带走。”


    德牧离开,李义山的腿却突然抽筋,他一慌,奋力挣扎,池水漾起急促的涟漪。


    傅泠再度递出手臂,却始终悬在几寸之遥。


    月光打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遮住他眼底盎然的兴味。


    片刻后,像是玩腻了这个游戏,他懒洋洋起身,接过旁人递来的毛巾,擦着手臂的脏水,交代手下救人。


    偏过头。


    隔着巨大的落地窗,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眸。


    跟他想象中不同,夏虞丝毫未见慌乱,她静静凝视着他,眼睛像两泓清透的溪,不惊不怒,就那么淡淡地望过来。


    冷静到近乎冷漠。


    灯光映在她眼底,碎成一片刺目的星子。


    “送李叔回家。”


    几秒的对视后,傅泠移开视线,拉开了室内的玻璃门。


    --


    醒来的几分钟里,夏虞已经理清了头绪。


    绑她的人是傅泠,虽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但她应该是安全的。


    思忖间,男人从外面进来,往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伸手取过桌上的威士忌。


    “抱歉夏小姐,这么晚请你过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他修长冷白的指节握着瓶身,慢慢往杯中斟酒,嘴上抱歉,面上却看不出半分歉意。


    “这就是你请人的态度?”


    夏虞低头,看向困住她手脚的链条。


    傅泠动作一顿,瞥了眼掷地有声的女人,随即转向一旁的保镖阿诺。


    “解释下你干的好事。”


    阿诺顿时诚惶诚恐。


    老板让他把人请过来,可这大半夜的,哪个有脑子的姑娘,会上一个陌生男人的车?


    在他看来,敲晕这一招,是最简单省事的。


    至于捆住这姑娘的手脚...


    他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笑:“那个,我是怕夏小姐挣扎起来受伤。”


    “抱歉了。”


    他立刻取出钥匙,替夏虞解开了手脚的束缚。


    夏虞揉着发僵的手腕,轻声问:“傅先生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默了两秒,谨慎地问道:“跟…傅斯洲有关?”


    酒瓶“咚”一声,被傅泠搁在桌上,不轻不重,却让周遭几个人瞬间面色警惕起来。


    “我不需要用女人来对付他。”他目色冷淡。


    跟傅斯洲没关,那就是因为她了。


    夏虞握了握掌心,迟疑半晌,开口道:“可我既没权,也没钱,实在不知道能帮傅先生什么。”


    “这些我都不需要。”


    “那你要什么?”


    傅泠锐利的目光看向她,喉间滚出一个字。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