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先去办理入住。


    段野订了一家可以携带宠物的民宿，出门就是海边绿道，这个季节游泳是不太可能，顺着绿道骑骑车倒是蛮好。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下，两个人牵着林小熊沿海岸线散步，也没有目的，就是溜达。


    北方的海跟南方不一样。寒冷、潮水、礁石、漫无边际浓淡不一的蓝，有种道不清的宿命感。姜与这么觉得。但是今天阳光特别好。风还是凉的，吹在人身上却已经和煦，是春天的味道。身边段野牵着她的狗，和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琐碎的话题。


    她多久没有旅行了？


    姜与不爱玩，生活轨迹定点一线，机械枯燥，她自己倒不觉得乏味，她也不是耐不住寂寞的类型。有了林小熊之后更是被拴住了。她不舍得寄养，也不放心托运，来北市上学还是包的车。考了驾照后得空她也租车带林小熊到处逛，但左不过就在北市周边，走不了多远。卢白劝她多去外面走走怕她憋坏了，于是她一个人背包去了趟半岛。也是绵长的海岸线，她漫无目的地走，偶尔停下来坐在沙滩上晒太阳，看老头冬泳。那时候她觉得世间美好活着很好。可人生呐，总是出其不意。这几年，她活得越来越紧绷，太累了。


    “他的水呢？”


    姜与从包里掏出林小熊的水壶，段野给他喂水。


    姜与看着他们。若不是他，她不会想起要去看天闻海听风，不会为这片刻宁静驻足，不会记起风景这样好。她可能会在四方的水泥圈里，一辈子。


    住的民宿院子里有块很大的草坪，段野订酒店的时候一眼就看中这个，他想没有哪个狗子会不喜欢。果然林小熊见到那么大的草地一下就兴奋了，撒丫子来回奔跑，偶尔还躺倒蹭一蹭滚两圈。车里带了他的玩具小象，跑够了就跟段野一起玩丢小象捡小象游戏。


    一边姜与看着，心里泛起难受。多久没见过林小熊这样肆意奔跑，这么开心过了。明明他最喜欢草地最喜欢奔跑。却因为她，被禁锢在那个房子里，小区里，这几年连狗狗公园都没能去过一次。因为她，狗也跟着活得没劲。


    狗子年纪大了跑不了多久，一会就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段野蹲在他旁边絮絮叨叨半天，然后两个人一起过来找姜与要水喝。


    “你跟他说什么了？”姜与好奇。


    段野吨吨吨，林小熊也吨吨吨。


    “没说什么。”段野看了眼咧嘴哈哈的林小熊，“男人之间的秘密。”


    姜与白眼。


    .


    今天走得多，林小熊回去就在自己的窝窝里睡着了。安置好狗子两个人这才出门逛夜市。


    天气还冷，特别是晚上，又逢淡季，夜市上营业的摊子并不多，但对姜与来说，足够热闹了。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现在各地的夜市都大差不差，这边除了有几家卖海鲜的，基本就是北市鼓楼巷子的复制粘贴。段野还担心姜与觉得没意思，转头却见她虽然不露声色但眼神四处张望明显充满好奇。


    段野忍不住打趣，“你多久没逛过夜市了？”


    姜与认真思索了半天，“上一次好像是，上世纪。”


    段野：……


    好家伙。这不得带我们修炼出关的姜姥姥好好感受一下人间烟火。


    接下来，只要姜与感兴趣多看一眼的段野都会果断带她尝试。


    她对吃的基本兴趣不大，尝了刚出锅的糖油粑粑，新鲜芋圆烧仙草还有烤鹌鹑蛋和全国统一的老酸奶。但面对颜色诡异的淀粉肠还有死亡日期不详的铁板鱿鱼，姜与还是那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脸。


    最后看到十块一个的钵仔糕，姜与骂人了。这玩意小时候街边铺子五毛一个，还买四送一，像姜与这种没有零花钱的穷鬼偶尔帮爸妈跑腿找的零钱赏她个五毛一块，她也能消费一下。所以段野准备扫码买几个的时候她果断拽着衣服把人拖走了。


    吃以外的东西她明显兴致高得多，能看出些许情绪波动。


    各种射击、砸蛋、扔球赢礼品的，姜与震惊现在套圈还能套活物，对着那只瘦巴巴的仓鼠和看起来就精神状态不正常的兔子默哀了好半天。蹦床、原地转圈的小火车、DIY手造、抓娃娃……每一个姜与都发出毫无感情的“诶……好神奇”的感叹。


    他们在捞金鱼的摊子旁看了很久，姜与的样子，在段野看来，就是小朋友很想要一样东西但又怯于开口。索性他给她买了一百块的，带她坐在了池边。旁边捞鱼的就两个小朋友，姜与有些不好意思，别别扭扭的。但拿着纸网捞鱼时的姜与，那样专注又小心翼翼，她眼里藏着的认真和欣喜比身边的小孩哥更甚。


    最后捞上来的五条金鱼姜与没要，她说一路带回去也不好活。老板不好意思，从隔壁他媳妇的摊上拿了两个小玩偶送给他们。


    “臭俊俊要开心死了又有新玩具。”


    “没有我的吗？”段野故作委屈。


    “Hmm……这个给你。”斟酌一下姜与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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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卷毛小狗，把那只绿头蛙塞给段野，“他喜欢卷毛的。”


    “你喜欢哪个？”


    “我也喜欢卷毛的。”


    段野笑容得逞。


    “小时候看动漫就觉得这种捞金鱼好好玩，”姜与自顾自说着，“捞起来用那种小袋子，小兜兜装着，就还挺浪漫的。”


    “啊还有这个欸，这个我小时候玩过。”她看到前面的糖画摊子，“不过从来都转不到龙。”


    她看着那些包装好的成品，有“清明快乐”、“倒反天罡”、“渣男”……


    “这么与时俱进吗。现在都不画生肖了吗？”


    段野看着她，突然心里很难受。


    他知道她的童年，可她也没想过弥补自己。她很会隐藏情绪，藏得深了，旁人总以为她连欲望也没有。但段野现在觉得，她是在乎的。


    “想要吗？”


    他还想抱抱她。


    “嗯嗯。”姜与摇头。


    小时候想要的东西，长大就不一定想要了。


    转了这么久其实也没吃什么东西，于是两个人找了家正儿八经的饭馆吃了饭，还给林小熊打包了几只虾。


    回到房间林小熊已经睡醒，闻着味儿就来了。段野说他来喂，让姜与先去洗漱。他看着她进了浴室，磨砂玻璃依稀倒映出些轮廓。


    他没点心思吗？当然有。只不过……


    段野深深吸了口气仰面瘫倒进床里。路过的林小熊舔了一下他的手，段野翻身看着狗子，


    “诶，你说你姐什么时候才能看上我？”


    俊子打了个喷嚏，抬头一脸傻乐。


    半晌姜与出来了。她穿了件宽松的薄卫衣，半湿的头发垂在额前。


    这是段野第一次见她素颜。这么说也不准确。她眉眼本就浓郁，再加上她说眼睛不好干不了这种精细活，所以平时基本没什么太多修饰。只不过段野见到的她，永远唇色饱满。不是那种妖艳性感，也不是甜美可爱，是虽然色彩浓郁但又低调，充满魄力。失去口红遮掩的姜与，段野才发现，她唇色极淡，几乎没有血色，只有下唇一点像咬破了一样的锈红印记，凭添病态。


    如果说平时的姜与是磐石是盔甲是坚不可摧，现在的她便像是战地上破损染了血的弃甲，山崩过后留下的石砂。没了一身硬朗气场，也没了，生气。


    “去洗吧。”


    她对他笑。那样子，又像青涩的少年，又像离魂的布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