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汤没凉,人还没走完
作品:《我在都市活了亿万年》 赵工的指尖在全息投影上划出一道道蓝色的数据流,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控制台上,瞬间蒸发。
屏幕上,代表十二灶台核心区域的温度曲线已经平缓下来,恢复到了安全阈值。
但赵工的心脏,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跳得更厉害。
那股在地底深处苏醒的脉动,并未随着顾尘的归来而平息。
恰恰相反,它变得更加……有序了。
他将监控范围扩大至整座城市的地热网络,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在地底交织。
原本混乱狂暴的热流,此刻竟形成了一个庞大而精密的闭环回路,像一颗埋藏于城市之下的巨型心脏,一起一伏,规律地搏动着。
“这频率……”赵工喃喃自语,一种荒谬而恐怖的猜想涌上心头。
他迅速调出城市生命体征监测系统的历史数据,将地热脉动的频率与城市居民的生理数据进行叠加比对。
当两条曲线重合的瞬间,赵工猛地从椅子上弹起,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完全同步!
这地底热流的搏动频率,竟与这座城市数百万居民在深夜熟睡时的平均呼吸节律,分毫不差!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坐回椅中,双手颤抖地在虚拟书架上翻找着。
一本尘封的电子古籍被他点开——《灶经·卷三》。
他飞速掠过正文,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页面角落一行用朱砂笔写下的小字批注上。
“民息为薪,心火不熄,则阵常在。”
刹那间,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赵工浑身冰冷,牙齿都在打颤。
他终于明白了。
顾尘不是撤掉了阵法……他是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甚至不敢想象的方式,将整座城市的生命气息作为燃料,把这数百万生灵,连同他们脚下的土地,一同炼成了一个前所未闻的、活着的巨大封印容器!
与此同时,苏轻烟在她的密室中,正进行着每日的功课。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特制的琉璃窗,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微尘。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白玉保温桶,一股清甜而虚幻的香气从中溢出。
这是她一夜收集来的“梦香”,是人们睡梦中逸散出的最纯粹的精神能量。
她将这些如同晨雾般的梦香缓缓导入密室中央新设的一尊三足铜鼎内,随后点燃一盏以自身心血为油的青铜长明灯。
灯火摇曳,鼎中雾气翻腾,苏轻烟闭上双眼,与之共感。
往日,鼎中浮现的皆是些破碎的、属于他人的梦境片段。
但今日,一幅异常清晰的残像却猛地撞入她的脑海。
那是一座宏伟到无法想象的倒悬神殿前,一名身穿朴素白衣的年轻修士,正虔诚地跪在地上。
他双手捧着一口毫不起眼的小铁锅,锅里似乎盛着什么,散发着温暖的微光。
年轻修士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声音跨越了时空的阻隔,清晰地回响在苏轻烟的识海里:
“师尊说,人心最暖,可镇万邪。”
苏轻烟心头剧震,猛地睁开眼睛。
那口锅……那口锅的样式,她绝不会认错!
她甚至来不及熄灭油灯,便疯了一般冲出密室,直奔夜市而去。
清晨的夜市空无一人,只有环卫工在清扫着昨夜的狼藉。
苏轻烟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尘正站在自己的摊位前,手里拿着那把乌黑的老锅铲,小心翼翼地撬动着一块破损的招牌木板。
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像是在干粗活,反倒像是在抚弄一张名贵的古琴。
“你在修什么?”苏轻烟喘着气,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顾尘头也未抬,专注地用锅铲的边缘将一根翘起的木刺抚平,淡淡地回答:“修个招牌。坏了三天了,该修了。”
苏轻烟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把可能镇压过万邪的神器,此刻正被用来修理一块价值不过百元的木板,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赵工的注意力再次被十二主灶吸引。
阿九虽然已经化作光点沉入地底,但每到子时,那口属于它的主灶锅底,便会毫无征兆地自行升温。
起初,赵工以为是残余能量的波动,并未在意。
直到昨夜,他发现温热的锅底锈迹上,竟凝出了一道清晰的猫爪形状的水痕。
而就在刚才,他通过延时监控回放,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道水痕,竟在锅壁上缓缓移动,用一个时辰的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划出了先天八卦中的“坤”位符号!
“坤……坤为地,为众,为阴……”赵工立刻将八卦方位与城市地图进行匹配。
当代表“坤”位的坐标点亮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里是城南废弃的老殡仪馆旧址!
根据他查阅的绝密档案,那里曾是万年前封印仪式最外围的“外坛祭场”,专门用以安抚和超度仪式中牺牲的生灵。
而如今,那里却被一家地产商夷为平地,正在兴建一座大型商业综合体。
更致命的是,施工队为了打牢地基,用的钻头直接打穿了地底封印残存的三重阴脉!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城市各处巡查风水格局的玄霄子,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发现好几处新开的楼盘,其建筑布局都暗合风水大忌中的“断龙钉”之势,如同钢钉般死死钉在城市地火网络的节点上。
这绝非巧合,是有人在系统性地破坏顾尘布下的大阵。
他潜入其中一处工地的地下停车场,在一根承重梁柱的夹缝中,摸出了一枚冰冷的黑玉符牌。
符牌上用一种极其阴毒的符文刻着半句咒文:“……棺门不开”。
玄霄子一眼就认出,这是海外黑袍势力常用的“逆封印术”符牌,专门用来从内部腐化和破解封印。
他正欲将符牌收起作为证据,数道强光手电筒的光柱便将他牢牢锁定。
“什么人!举起手来!”七八个保安从暗处涌出,将他团团围住。
玄霄子暗道不妙,正准备强行突围,头顶的通风管道里,却突然滴落一滴油亮的液体。
那滴液体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玄霄子掌心的黑玉符牌上。
“滋啦——”
一声轻响,坚硬如铁的黑玉符牌竟像是被王水泼中的黄油,瞬间熔毁,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保安们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后退一步。
玄霄子猛地抬头,只看到通风口外,一抹熟悉的围裙边角一闪而过。
对于这一切,顾尘似乎毫无察觉。
他依旧每天准时出摊,炒面,收摊,擦拭他的锅和铲,仿佛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但一直将他列为最高监控目标的赵工,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
顾尘每晚收摊前,总会用汤勺舀一勺当天剩下的高汤,不急不缓地倒入路边的下水道井盖缝隙里。
而且他倾倒的位置毫无规律,今天在街东,明天可能就跑到了街西。
赵工心中起疑,立刻启动了城市地下水路追踪系统。
他将顾尘这半个月来所有倾倒高汤的地点进行标记,然后模拟出这些汤液在庞杂如蛛网的地下管网中的流向和汇聚点。
当最终的模拟图像生成时,赵工呆呆地看着屏幕,连呼吸都忘了。
那些看似被随意丢弃的汤液,在地下管网中经过无数次的分流与汇合,最终竟在一处巨大的地下蓄水池中,汇聚成了一幅微缩的星图!
那星图的样式,赫然是万年前上古人族观天象、定龙脉时所用的无上阵图——北斗养龙局!
赵工终于彻底明白了。
顾尘从未停止布阵,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他用最不起眼的“无心之举”,在这座城市的地下,用一勺勺凡间的烟火浓汤,织就了一张无人能察觉的天罗地网。
深夜,老殡仪馆旧址的工地上空,风云突变。
所有已经搭建好的钢筋骨架,竟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自动扭曲、盘结,化作一条条狰狞的锁链,直指苍穹。
地面开始龟裂,一道道缝隙中渗出粘稠的赤色雾气,空气中隐约传来无数人重叠在一起的凄厉哭嚎,仿佛地狱之门在此洞开。
赵工带着紧急行动小组的成员和最精密的设备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他刚架好高能粒子探测仪,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突兀的吆喝声:
“下一个!”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条街道。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以顾尘的摊位为中心,整条夜市街上所有的小吃摊,无论有人无人,灯箱在一瞬间同时亮起!
蒸羊羔、蒸熊掌、烧花鸭、烧子鹅……成百上千种食物的香气与热气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交织、汇聚。
那蒸腾的白色雾气,竟在漆黑的云层之下,缓缓勾勒出了一只巨大无比的、蜷缩着打盹的猫的轮廓。
正是阿九!
巨猫虚影出现的刹那,工地上所有狂暴的异象戛然而止。
赤色雾气如同见了光的冰雪般迅速消融退散,扭曲的钢筋也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当一切重归平静,那片刚刚还如同鬼蜮的工地上,只留下了一行潮湿的印记——那是一道平滑的、宽约十厘米的拖行痕迹,从工地中心一直延伸向夜市的方向。
赵工立刻带人冲回顾尘的摊位。
那里灯火通明,顾尘正拿着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尘不染的灶台,仿佛刚刚那声震全城的吆喝与他无关。
他背对着众人,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第七个弟子走了,还有八个账本没交上来。”
赵工没有听清他的低语,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行从工地延伸而来的锅铲拖行痕迹所吸引。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道湿痕在摊位前戛然而止的终点。
这绝不是无意义的拖行,这痕迹的走向和力道,都蕴含着某种特定的规律。
它没有消失,它只是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以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赵工的目光顺着那几乎看不见的痕迹延伸方向望去,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那个方向通往的,是这座城市最古老、最破败的区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