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魏毫不在意。


    他们现在不熟，以后总会熟悉起来的。


    “我睡哪里？”他走到离她还有两步台阶的距离问。


    他眉眼极为好看，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清峻。


    可惜顾年年现在的心比杀鱼刀还要冷，美人再好看，也可以冷酷无情地说，“我也是来这里做客的，这事不归我管。”


    陈秀山感觉不能让他们再这样继续下去，于是横插一脚打断他们的聊天，“这边还有一个床位，陆医生跟我来。”


    楼梯另一边，王淑珍问林振荣为什么胆子大到一个人跑进林子里。


    林振荣舔舔嘴唇，像在接受表扬的战士挺起胸膛，“谁让他偷窥女同志洗澡，还吓到你，就算是鬼，我也敢把他揪出来！”


    朱金凤取笑说，“你这么气，主要是因为吓到王淑珍了吧？”


    至于其他，都是次要的。


    林振荣低头不敢直视王淑珍的眼睛，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没有这回事。”


    王淑珍捂着脸不说话。


    其他人哄笑起来。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林振荣对王淑珍什么心思，和他在一起干活的人早就看在眼里。


    在戏谑声中，陆魏问陈秀山，“有人偷看女同志洗澡？”


    事关顾年年，他没有收敛锐气，整个人和以前大不相同。


    像一把出鞘的宝剑。


    陈秀山下意识挺直胸膛，“对，不过没有得逞，被顾年年发现了！这鬼估计不知道顾年年在，如果知道了，肯定就不敢来了。”


    虽然但是，陈秀山倒霉了这么多次以后，开始对顾年年有了新的认知。


    顾年年正跟着大家傻笑，陆魏快步走过来，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很好，能有什么事呀，”她只觉得莫名其妙，突然愣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陆医生，我找你有事，能借一步说话吗？”


    这件事她得找个帮手，人多了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把“鬼”吓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现行了。


    好吧，她承认陆魏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身材颀长，衬衫下是极具爆发力的肌肉，上次多亏他抓住梁业成，可见他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文雅无害。


    陆魏点点头。


    王淑珍还想问他们去哪里，被朱金凤拉住。


    朱金凤跟她咬耳朵，“陆医生跟顾年年有情况，你呀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王淑珍瞪大眼睛。


    还有这回事？！


    “不要声张，跟我来。”顾年年小声说。


    陆魏点点头。


    她放轻脚步，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女知青住的房间，房门虚掩着。


    她记得离开时没有关门的。


    房间里有人。


    而且是不干好事的人。


    她深呼吸一口气，正想伸出手，他从身后向前一步，抢先一步推开房门。


    这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近到她能凭借他动作带起来的风捕捉到一股气息。


    是药香。


    也许他经常跟药材打交道，衣服沾染上淡淡的药香，苦苦的感觉。


    房门打开的瞬间，他站在她前面，说，“别怕。”


    顾年年只觉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会害怕？！——好吧，她说早了。


    听到开门声，房间里的人也很错愕。


    因为出现过内衣失窃，所以姑娘们特地整了一个落地晾衣架，晚上洗干净衣服以后，就先挂在晾衣架上，放在房间里，免得大晚上被偷走。


    而这个人正在晾衣架旁边，手上拿着的内衣特别显眼。


    居然是洪伟。


    顾年年只能庆幸因为第二天要回家，所以换下的衣服没洗都放在挎包里，逃过一劫，想到有个心怀不轨的人对着她的衣服这样那样，简直要恶心坏了。


    洪伟万万没想到被抓个正着，他强自镇定地挂好衣服，“如果我说我走错了房间，你们相信吗？？”


    顾年年从陆魏身后探出头，“你看我们信你吗？你骗骗自己就好了，别把我们也骗了。”


    洪伟讪讪，“你、你这是造谣。”


    “之前的衣服是你偷的吗？”顾年年说，“你可以解释一下，你不解释的话我可要造谣了，看大家是信你还是信我。”


    这时候响起一道大嗓门，“你们在这里干嘛？”


    原来是陈秀山找过来了。


    洪伟着急得不得了，眼看两人堵住门，眼睛转了转，他个子瘦小，动作却出奇的灵敏，撑住窗棂，双脚使劲一蹬，竟从窗户翻了过去。


    速度之快，就连陆魏也来不及阻止。


    只听到窗外重物坠地是声音。


    “这可是二楼。”顾年年扶额。


    然后噌噌跑到窗户外头一看，洪伟以一个非常巧妙的姿势倒在灌木丛里，嘴巴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一楼的朋友你还好吗？”她双手卷成喇叭状，大声问。


    洪伟脑子嗡嗡的，想死的心都有了，“救命，救救我，我腿断了！”


    陆魏专业点评，“还能嚎这么大声，估计死不了。”


    死是死不了，不过也起不来了。


    “没错没错。”顾年年鼓掌。


    洪伟：你们别说了，倒是来个人给我包扎啊！


    这下彻底瞒不住了，大家都知道洪伟偷内衣被人撞见，自己吓得从二楼跳下去导致骨折了。


    那天王淑珍见到的“鬼”也是他。


    他从小有个怪癖，喜欢穿裙子扎辫子打扮得像个女孩子，还没下乡插队时路过别人家也会顺手拿走两件内衣，还买了胭脂口红之类的化妆品给自己打扮。


    等来到林场，住的是大通铺，人多不方便，他只能偷偷溜出门去试衣服化妆。


    但那天晚上刚好下过一场雨，他画好的眉毛涂的腮红被雨水糊掉，加上夜晚的恐怖氛围，王淑珍半夜起床迷迷糊糊就把他认成鬼了。


    王淑珍：那她这几天担惊受怕算什么，算她倒霉吗？


    “去偷看人洗澡的也是你吗？”陈秀山问。


    “我什么都没看到！”洪伟说，“我刚想打开窗子，顾年年就一棍子扫过来，差点打中我的头！”


    吓得他赶紧跑回二楼，生怕被人看到。


    顾年年觉得这模样看上去还挺委屈的：“你活该。”


    洪伟嗷嗷叫了起来。


    正在为他包扎的陆魏微笑，“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


    顾年年心领神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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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咕噜咕噜冒着黑水呢！


    陆魏又对顾年年说，“能帮我把纱布拿过来吗？就在酒精旁边。”


    灯光集中在陆魏身边，这样他好给洪伟清创，这样其他地方光线就比较暗了，顾年年站在他旁边，顺便搭个手，递一下药瓶什么的。


    洪伟缓过劲来，“你是故意下这么重的手吧，亏你还是个医生！”


    顾年年面无表情递过一捆纱布，然后拧开酒精的胶塞，倒在洪伟腿上。


    这滋味别提有多酸爽了。


    洪伟从楼上跳下来后掉进灌木丛里，被树枝划出很多伤口，最深的在腿上，至少有一厘米左右，酒精倒下去无异于火上浇油。


    洪伟泪花都出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惨状连陈秀山都忍不住虎躯一震，深刻感受到，原来顾年年对他还算不错的，至少他只是被嘲讽了、被设计去踩牛粪了，而已……


    顾年年心情舒畅，“哎呀不好意思，刚刚想给你消毒来着，没想到一下倒太多了。”


    “只可惜这瓶酒精了。”陆魏叹息。


    这么凉快的天气，洪伟汗涔涔的，咬牙切齿地说，“你们这对狗男女……”


    他已经做好准备接受更猛烈的报复，但诡异的是一直如铁钳般压在他断骨上的手突然放松了一点，而陆魏嘴角微微勾起，笑容转瞬即逝。


    洪伟：妈的有病！！


    林振荣忍不住主持公道，“洪伟这么说就不对了，你偷衣服，又想偷看人姑娘洗澡……”


    随着坏事一件件被提起，洪伟感觉钳住断骨的手越来越近，不由得“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好了你别说了！”他哭丧着脸。


    再说下去他今天小命就没了。


    林振荣正气凛然，”你看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悔改之心，……”


    洪伟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林振荣惊讶，“他没事的吧？”


    “说不定他装的，”王淑珍想起来还是很生气，“活该！”


    拜洪伟所赐，她这几天经常做噩梦，而今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等陆魏给洪伟清创正骨以后，时间已经来到深夜十二点。


    洪伟还是和男知青们一起住，房间里人多，大家轮流看着他，免得他又跑去干坏事。


    但顾年年觉得没有必要，洪伟伤成这样已经没力气再搞什么幺蛾子了，如果他真有这个本事，就不会因为被她当场抓现行而惊慌失措，继而跳楼了。


    陆魏睡觉前特地找到她，“不用感到愧疚，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当然不会，”她说，“还有，谢谢你陆医生。”


    灯光昏暗，别人可能看不清楚，但她站在陆魏身边，看得明明白白。


    陆魏深谙下黑手的精髓。


    整得洪伟有苦说不出。


    陆魏轻轻地说，“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房间里，朱金凤和陈秋霞已经沉沉睡去。


    顾年年很久没试过和其他人睡同一张床，闭着眼睛很久也没法睡着。


    王淑珍突然翻过身，“年年，陆医生是不是喜欢你？”


    顾年年觉得今晚别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