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珠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委屈与困惑。


    她轻轻提起裙摆，眼睛微垂，神情忧伤，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爸，您说我不该去演戏，辜负了您和妈妈的期望。可您断了我的生活费，我总要吃饭、要交学费啊。如果不去拍戏赚钱，难道要我饿着肚子等死吗？还是说……我应该像两年前您安排的那样，嫁给那位‘爱玩’的周公子，用我的婚姻换您的生意便利？”


    她略微一顿，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裙面，语气里透出一丝近乎温柔的嘲讽：


    “您看，就连今天这件礼服，也是用您后来给的十万块买的。我很感激，这是我成年后，您给我的第一笔、也是唯一一笔置装费。”


    “我知道姐姐留学开销大，您花费多，顾不上我。这次年会，为姐姐置装之后，您手头剩下的，大概也就这十万了。您全都给了我，我真的很知足。”


    她抬起头，望向姚建业，眼中水光微漾，嘴角却含着一缕极淡的讥诮：


    “从前是我不懂事，总以为爸爸偏心，只喜欢姐姐。现在，穿着这件十万块的裙子站在这里，我才真的觉得，原来在爸爸心里，我和姐姐是一样的。”


    虞珠这番话，听着像是感激，可有了姚月薇那一身明显价值不菲的穿戴作对比，任谁都看得出差别。


    对一个继女出手阔绰，对亲生女儿却如此敷衍。


    一时间，周围众人神色微妙，彼此交换着眼神，再看向姚建业时，目光里不免带上了几分打量与玩味。


    王成和心中冷笑连连。


    他早就看清了姚建业的为人。可惜当年虞珠母亲识人不清，临终前竟留下遗嘱，让姚建业暂代集团总裁一职。


    这些年，姚建业一直阻挠虞珠与他们这些老辈人见面。碍于他毕竟是虞珠的亲生父亲，他们也不便过多插手。直到现在，王成和以虞珠即将年满二十一岁为由，才逼得姚建业不得不松口，同意她出席年会。


    谁能想到，姚建业口口声声向他们保证，会遵照虞珠母亲的遗愿，给虞珠最好的条件和教育，实际情况竟是这般不堪。


    听着虞珠那番绵里藏针的话，姚建业气得脸色铁青，几乎挂不住脸上的表情。


    她说得又轻又快，条理清晰，他根本来不及打断，那些话就已经清清楚楚传遍了全场。


    明明该是他质问虞珠不务正业、混什么娱乐圈，怎么经她这么一说，反倒成了他刻薄亏待亲生女儿？


    偏偏，这些又是事实。


    更糟的是，他刚才还觉得姚月薇打扮得光彩照人，很是给他长脸。此刻被虞珠一对比，竟成了他偏心继女、苛待亲生女儿的铁证。


    姚建业急火攻心，也顾不得场合，伸手就要去夺虞珠手里的话筒。


    王成和一眼看出他的意图，立刻上前一步，扬声打断：


    “老姚，你这话可不对。虞珠小姐在演艺圈凭自己本事站稳脚跟，不依赖家里，正说明她有能力、有骨气！这份独立和韧劲，不就是经商最需要的品质吗？”


    王成和没有揪住姚建业苛待亲生女儿的事不放，现在最关键的是让虞珠在集团高层面前立住形象，获得认可，为后续接手铺路。


    他加把劲说道：“集团现在面临转型，正需要敢闯敢试的年轻人！虞珠小姐能在全新领域里摸索出一条路，这份胆识和适应力，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姚建业心头一紧。


    他倒不怕王成和说这些场面话，却担心对方趁势提起那份股权文件，以及虞珠年满二十一即可正式继任的条款。


    他顾不上抢话筒，急忙打断：“老王！你这是偷换概念！”他陡然拔高声调，试图压过对方，“公司经营是严肃的事，怎么能和演戏混为一谈？她对集团业务一无所知，你现在说这些，不是误导大家吗？”


    他又猛地转向虞珠，语气强硬：“别在这儿闹了，先跟我下去！”


    说着就要伸手拉虞珠。


    虞珠轻轻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王叔叔过奖了，”她朝王成和微微一笑，握着话筒，声音清亮地传开，“我也只是尽力照顾好自己而已。”


    她站在那儿，神情平静，姿态坦然，与姚建业的急躁失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眼见众人看向虞珠的目光带上欣赏，姚月薇突然“啊呀”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妹妹，”她眉头轻蹙，声音里满是关切，“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不等虞珠回答，姚月薇又像是联想到了什么，掩着嘴低声惊呼：“等等……你这脸色青白，眼下发乌的模样，我好像……在那些不好的社会新闻里见过！妹妹，你该不会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吧？”


    她的声音透过凑近的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话没有说透，但里面的暗示，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


    现场先是一静，随即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虞珠脸上。刚才还显得楚楚动人的苍白容貌，此刻在众人眼中变得十分可疑。


    姚建业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他立刻换上痛心又严厉的表情，上前一步，沉声质问：“月薇，别乱说！虞珠，你……你老实告诉爸爸，你是不是真的……沾染了那些脏东西？”


    两人接连暗示，几乎和明说没什么区别了。


    虞珠却轻轻笑了一声。


    见她反应如此反常，姚月薇蹙了下眉，随即又觉得她是在硬撑，便故作担忧地继续施压：“妹妹，姐姐也是怕误会你。可你的脸色实在不对劲……这样吧，正好我今天带了个懂医的朋友来，让他帮你看看，也好当场证明你的清白。”


    虞珠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她这个“姐姐”啊，意图也太明显了。在这样公开的场合，竟直接提出要当场“验身”。若不是她穿了过来，原主只怕真要在这场鸿门宴上身败名裂。


    懒得再看她惺惺作态，虞珠举起话筒，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姐姐，你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真是太可惜了。”


    她向前迈了一步，目光如针般刺向姚月薇，声音陡然转冷：“你说我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证据呢？就凭我脸色苍白？那照你这个逻辑，你今天珠光宝气、神采飞扬，是不是也可以说是服用了什么违禁药物才这么‘兴奋’？”


    “你……你血口喷人！”姚月薇脸色骤变。


    “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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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白牙的脏水，谁不会泼？”虞珠冷嗤一声，随即转身面向全场宾客。


    她站得笔直，声音清晰镇定，目光毫不回避：“感谢各位见证，也‘感谢’姐姐对我身体状况的深切‘关怀’。我脸色不好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她刻意停顿片刻，吊足了所有人的好奇，才不紧不慢地从手包里取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卸妆湿巾。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她轻轻擦拭过脸颊、眼下和嘴唇。随着她的动作，那层刻意营造出的“病态”苍白与青灰渐渐褪去，露出了原本健康莹润的肌肤底色。


    “——原因很简单，我今天是从片场直接赶过来的。”虞珠晃了晃沾着粉底和口红的湿巾，“这只是拍戏时需要化的特殊妆容，遮瑕效果比较好。”


    她抬起眼，目光掠过姚月薇，最终落在姚建业脸上，声音里带着不解与淡淡的委屈：“我只是没想到，姐姐和爸爸会这样想我。我们是一家人啊……为什么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认定我做了那种事？难道在你们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顷刻间，全场哗然。


    所有怀疑、审视的目光，都从虞珠身上移开，投向了脸色发白的姚月薇与面色铁青的姚建业。


    当众污蔑亲生女儿/妹妹吸|毒，这是何等恶毒的心思！


    王成和立即抓住机会，厉声质问：“姚总！你们父女俩一唱一和，当众污蔑虞珠小姐，到底安的什么心？今天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姚建业僵在原地，张口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辩白的话。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虞珠不再多看他们一眼，提起裙摆，转身便朝宴会厅外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目送她离开。


    姚建业死死盯着虞珠决绝的背影，再扫过王成和毫不掩饰的讥诮眼神，以及台下那些交头接耳、目光各异的宾客，整张脸青白交错，难看至极。


    姚月薇更是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可能……她之前特意去片场看过，虞珠当时的脸色就和刚才差不多，怎么可能是妆效？


    难道那药……她一直没吃？


    夜风寒凉。


    虞珠刚踏出酒店旋转门，一辆黑色的车便无声地滑到她面前。


    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暖气立刻包裹上来。没急着系安全带，她先侧过身，眉眼弯弯地看向驾驶座的人：“有男朋友接真好。”


    季西寅转过头，嘴角牵起一抹很淡的弧度：“玩得开心吗？”


    “当然。”虞珠利落地扣上安全带，唇边笑意更深，“现在里面可精彩了。”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


    虞珠放松地靠向座椅，望着窗外流动的灯火。快到住处时，搁在腿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父亲”两个字。


    啧，忘了改备注。


    这种人，也配叫父亲？


    她指尖一划，直接按了静音，将屏幕反扣在腿上。


    “不接？”季西寅瞥了一眼，语气随意。


    “让他多急一会儿。”虞珠闭上眼，“现在接，不是辜负了今晚这出好戏？”


    手机屏幕又亮了几次，最终彻底暗了下去，再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