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大概是因常年握枪，指腹上覆着一层薄茧，贴着李元澈滚烫的皮肤，


    他呼吸一滞，明澈的双眸里此刻雾水朦胧，耳根处的热意袭来，蔓延到脸颊，微不察觉的红晕逐渐染开。


    他怔怔地看着霍清弦，只听对方微哑着嗓子。


    “脏了……”


    霍清弦收手自然，拿着碗离开，李元澈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他抿了抿嘴，看着那个背影，似乎不太满意。


    不过，并不是毫无收获，这次，他清晰地看到了霍清弦眼里暗涌的情愫。


    他约云霄前来，并不是不信国公夫人说的那些话，他只是需要更多的底气，让自己有勇气看向霍清弦，他更想知道，霍清弦是真的对自己有那样的感情。


    现在，他感受到了，心里却不禁惋惜自责，以前，他有那么多的机会，终日和霍清弦待在一起，却常常不敢多看她一眼。


    若他能大胆窥探一次，也许就能早点发现霍清弦的心思，他也不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配不上她。


    一切都像梦一般，不真实，可他愿为此沉溺其中。


    他嘴角微翘，一手附在心口，仿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他一下子翻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来回打滚。


    听到霍清弦回来的脚步时，他立马坐起身，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他看着霍清弦换了衣服，灭了烛火，他想，霍清弦未曾对自己表明心意，或许是她还有什么顾虑，他想，再给霍清弦几天时间，也许，霍清弦很快就能想明白。


    如若时间一到，霍清弦还在顾虑什么，他便再也不会等了。


    翌日，他像往常那样早起给霍清弦做了早饭，从前，他不敢大大方方地看霍清弦，如今心里有了底气，倒也敢多看两眼。


    霍清弦有察觉到，李元澈的目光与往日有些不同，心想莫不是李元澈有话要说，吃饭时她放慢节奏，李元澈只是像往常那样给她盛汤，让她多吃点，直到最后也没等来李元澈开口说别的什么。


    临去军营前，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就离开了。


    霍清弦离开后，李元澈通常会先去喂鸡，可今日他将喂鸡的任务交给了侍女们。


    他出门去买了一车的牛油大葱等回来，李嬷嬷大惊。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怎么买了这么多的牛油？”


    李元澈擦了擦额头的汗，喜开颜笑地说：“李嬷嬷到时你就知道了。”


    他这一天几乎都熬在厨房，整个王府内散发着一股香味，时而有些呛人。


    李元澈戴着一块方巾，嘱咐其他人戴上不要出门，侍女们惶恐不安，七殿下一人在厨房大战，呛得面红耳赤，却又不让她们出去帮忙。


    霍清弦回来时，李元澈已经做好了饭，府内始终弥漫着一股香味，她早已习惯了这些。


    两人吃饭间闲聊，她问李元澈今日做的又是什么吃食，李元澈却也没告诉她，只是说应该不会失败，到时再给霍清弦尝。


    霍清弦虽很想知道，但李元澈这么说了，她只能耐心等待，味道闻着很不错，她想过几日，应该也能吃上了。


    连着几日，李元澈又是从外面买锅，各种小坛子，架子回来，将其一一归类贴上标签，晚上歇息时还趴在帐内掌灯画着什么，直到霍清弦从书房回来，他怕打扰霍清弦休息，便赶紧收了。


    霍清弦心想，李元澈写的那东西，按时日，都可以出一本书了，也不知李元澈到底在做什么，为何总是这般刻苦。


    几日后，一位小木匠牵着马，拉着一辆他自己都惊叹的货郎车，这是前几日一位公子重金向他定制的，当时那位公子拿着画好的图纸来找他，他是万万没想到，做出来会如此惊艳，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手艺，这恐怕是京城最耀眼的货郎车了。


    货郎车停在约定好的地方，这里离王府很近，小木匠心里打着嘀咕，这种地方岂是他们这种小百姓能来的，要不是定车的那位公子出手阔绰，他是万万不敢将马牵到这里来的，他将马拴在一旁的一棵树上，看了眼周围无人，赶紧离去。


    距离越族使节前来不足几日，京城的街道两旁都挂上了大红灯笼，京城人来人往，最不缺的就是人，街道两旁的铺子挤得密密麻麻，里面偶尔传来大笑或大骂声，快板评书茶碗碰撞声。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那是……什么？”


    人们循声望去，一辆装的琳琅满目的货郎车缓缓前行，货郎车其形高大，中间是雕着花饰的一个精致车厢，车厢看来是用得上好的精木，车厢两边的架子上层层有序，上面摆的琳琅满目。


    货郎车的前方插着一面醒目的旗子：七郎美食。


    人们从未见过豪华的货郎车。


    街道两边无商铺可摆摊的地方已被小贩们占用，那辆货郎车在不起眼末尾的空地停下。


    未见其人，人们脚下不觉向前凑去，厢内之人掀起车帘。


    一张俊俏白嫩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露出浅笑一下子从车上跳下。


    有女子欣喜惊叫一声：“是七郎……”


    几个女子手里拿着摇扇，忙上前询问：“七郎这些日子怎不见来了？”


    李元澈一边解马，一边躲着女子近身，之前他每日来上街，这些女子都像约好了一般，在街上溜达，后来他学聪明了，躲在暗处等这几人走了再出来。


    “我这些日子忙……”他尬笑两声，将货郎车推到边上，将厢内的东西搬出。


    不知不觉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他知众人只是好奇，趁势便热情招呼：


    “我这刚开张，不想大家如此热情，稍等稍等啊，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他忙拿出锅碗瓢盆，众人一脸疑惑好奇地盯着看。


    一女子凑前问：“七郎这是不给夫人买菜烧饭了，要给我们大家伙烧了？”


    众人哄笑一堂，李元澈不介意被调侃，他只是随众人笑笑。


    他摆出一张桌子，桌上中间却有一个凹口，李元澈小炉子放进去，生了炭火，架上一口锅，


    锅内倒入油，放入葱姜蒜，他拿出勺子从坛子里挖出一勺料。


    入锅前他好意提醒：“大家都捂捂鼻子啊，会有点呛鼻。”


    有人似信非信地捂住鼻子，有人充耳未闻。


    料入油锅间，瞬时香气四溢。


    虽有些呛鼻，但那香味弥漫在周围，笑料已变得通红，让人直流口水，待料炒香，李元澈倒入水，他抬袖擦了擦额头，一手拿着大勺，介绍道：


    “这是我自制的火锅料，我今天要带给大家的美食叫……地摊火锅，十五文包你吃到饱，吃到撑，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啊。”


    地摊火锅，众人纷纷议论，闻所未闻。


    李元澈调好几个料碗摆在桌上，搬出几个凳子，又将切好的肉菜一一摆在桌上。


    “这第一锅，免费尝，大家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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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不好意思，又不敢尝试新事物，那几个姑娘上前。


    “七郎，给我们尝罢。”


    姑娘们一一入座，李元澈赶紧阻止：


    “等等……”他爬到厢内从群里面扯出几条红色干净的围裙。


    “你们的衣服白净，系上这个，料汁就不会溅到身上了。”


    姑娘们好奇又纷纷系上，打趣道：“这围裙不会也是七郎做的吧？”


    李元澈笑笑：“那哪能，我只会烧饭，可没那么心灵手巧。”


    众人期待地看着那几位姑娘，几人吃了一口，瞳孔逐渐放大。


    “七郎，这料怎会调的怎么好吃？”


    “好吃好吃……”


    “七郎出手，天下一绝。”


    红通通的火锅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好多人都闻着味过来，就连在茶楼的一些公子小姐都围过来，李元澈的摊子越来越大，他不断地从厢内搬货：


    “这鸡啊都是我散养的，肉质紧实，这菜有的也是我自己种的，都很新鲜，健康的很，大家可放心吃啊。”


    他忙得脚不着地，将料搬出，开始教众人如何自调，那几位姑娘吃完，便为李元澈张罗收拾。


    有女子特意是被李元澈的气质吸引：“七郎要是肯为我调碗，我愿出三倍的价钱。”


    李元澈嘿嘿一笑：“不必不必，姑娘正常出价，下次再来就行……”


    说着忙将调好的碗放在女子面前，慌忙逃开。


    一些小贩丢下自家的摊子跑过来凑热闹，吃不起，闻闻味，见见世面也行啊。


    “你这个挨千刀的，菜都被偷光了，你还在这跟狗一样蹭味……”


    一位妇女揪着男人的耳朵往回走，众人大笑，倒也添了不少趣味。


    一阵冷风袭来，众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今日无论是商贩百姓，还是公子小姐，皆被李元澈的火锅吸引，排了一条条长长的队，数量有限，很多人都只能在旁闻着味。


    李元澈也曾想到这一步，幸好他备了不少的火锅料，他拿出小坛子，上面贴着：七郎火锅料。


    “各位，这是我自制的火锅料，今日没有享受的人，可带回去自煮，一坛十文，先到先得啊。”


    众人一听，有人犹豫不决：“这每个人的手法不同，带回去有你做的好吃吗？”


    李元澈还未开口，一旁的女子就说：“放心吧，这料是七郎做的，回去你加上这料，就是煮鞋底都好吃。”


    一瞬间众人拥蜂而上，一会的功夫火锅料就被抢空了。


    那几位女子可是帮了李元澈大忙，为他招揽客人不说，还帮忙收拾，李元澈得知几位并非恶意骚扰他，只是觉得他有趣，喜欢打趣他，几人说开了，也混得越发顺络。


    李元澈擦着脸上溅上的汁水，他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姑娘们笑的面红耳赤。


    香味似乎弥漫在整个京城，霍清弦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自从云霄来见过李元澈，她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


    便不再让云霄暗中保护，只是李元澈一人出来，她实在不放心。


    看到一群女子围着李元澈，李元澈笑得那样开心，


    霍清弦回想，李元澈对自己的笑，总是温柔的，客气的，习惯性的，他从未在自己面前那样开怀大笑过。


    京城有香艳女子，人间烟火。


    她心心念念一直在等的东西，李元澈给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