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阴亲书

作品:《一觉醒来变天了

    孟玉涵扶着几大副棺材,费劲地走进村里祠堂旁的堂屋,留下一串串泥脚印。


    一只瘦削苍白的手抓着毛巾,递到她面前,孟玉涵咽了口唾沫,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张姐……”


    张翠没有说话,点漆似的浓黑眼睛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外面还在下小雨,她一瘸一拐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幕里。


    她走了,孟玉涵反而松了口气。


    自从张翠重新下地后,她就一直有些怵对方。胡家住在村长家对门,村里有从外地买媳妇的习惯,这事儿孟玉涵一直都知道,她妈妈就是被买来的,兴许是出于这点微妙的同情,那天晚上孟玉涵出去倒洗脚水的时候,正碰上从后门偷跑出来的张翠,犹豫片刻,她还是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倒完水就抱着盆回去了。


    孟玉涵是半夜里被人惊醒的,胡家老大喝酒喝到夜里回来,才发现刚买了不到一个月的媳妇儿居然不在家,气得酒当场就醒了,邻里邻居听说了这事,全都把灯点起来了,胡大喊了十几个青壮汉子,开了狗链,要去山里找人,孟玉涵的新婚丈夫也在这里。


    成片的狗叫声吵得她心里发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觉得这么不安,睡睡醒醒地捱了大半夜,将近天亮的时候,村里的男人终于带着狼狗和半边身子都是血的张翠回来了。


    还好大暴雨把山冲滑坡了,胡大事后请左右邻居吃酒犒劳的时候在桌上说,他一边骂张翠不识好歹,一边庆幸滑坡把人堵在了山洞里,儿子还没生,二十几万块差点打了水漂。


    村民们大大咧咧议论这事的时候,张翠还坐在旁边,一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白得发青,坐在门堂下的长板凳上,黑梭梭的眼睛盯着每一个来吃席的人。


    孟玉涵听得心惊胆战,没忍住找借口提前回家了。


    除了她之外,整个村里就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个瘦弱的女人,在被狗咬断了腿又没有经过任何治疗的情况下,第二天就能下地走动,是件多么诡异反常的事情。


    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何止张翠这一桩。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功夫,纸糊的窗户又被人拍响了,五个湿漉漉的手指印在窗纸上,哒哒,声音沉闷无比。


    孟玉涵拉开窗,就看见去而复返的张翠挎着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一只磨亮的小剪刀、炭笔、几张没剪开的红纸和一捆细线,张翠将竹篮举过头顶,一板一眼道:“师公让你快些剪完,再去祠堂正屋吃饭。”


    “我今晚就不去了,”孟玉涵努力挤出一个笑,“焦英今晚守祠堂,我要给他送饭呢。”


    焦英就是村长的大儿子,也是孟玉涵男人的名字,刚买来的阴亲要在祠堂停几天,等鬼媒婆走完流程,才能结对下葬,停灵的那几天就是由村民轮流看守,今天正好轮到焦大。


    除了最缺吃食的那几年,村里人才会聚在一起吃大锅饭,现在谁家差那口吃的,也不知道师公为什么要下这个命令。孟玉涵跟着吃过几次,不知道饭是谁煮的,米粒吃在嘴里干瘪得厉害,菜也像没熟,含在嘴里咬不动嚼不开,像是在吃一坨纸,孟玉涵吃完回去就吐了,从此就一直逃避着这类活动。


    师公也不准人在吃饭的时候说话,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长木桌排排摆开,男女老少坐在桌旁,动作整齐地捧着碗进食、咀嚼,一张张脸像复制粘贴出来的冷漠,不像真人,像是摆在祠堂供桌上的一只只活牌位。


    张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直到孟玉涵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下去了,她才冷冰冰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张翠又道:“我就守在外面,你有事喊我。”


    孟玉涵“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门窗都关紧实了,这才扶着墙腿软地找凳子坐下,缓了半天,她这才提上篮子,找就近的棺材开始做阴亲书。


    她用剪子剪下女尸的一缕黑发,又从小拇指上剪了一小块早已僵硬的肉块,用写有生辰八字的红纸小心裁起,最后把这些用细线捆起,一份阴亲书就做好了,村里的师公说象征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男方那边由家里人自己准备好,到时候男女两方的阴亲书要跟着一起下葬,村里识字的人不多,这份重责自然就落在了孟玉涵的肩上。


    过往没这么麻烦的,剪了头发包起,写上八字就行了,现在居然还有剪下带血的肉,越活越邪门了,孟玉涵心里不安,又不知道这些事该跟谁说。


    有的尸体好剪,也有的死了不知道几多日子,早就硬透了,孟玉涵没得挑,包完两份,她把阴亲书放在棺材里头,轮到第三具的时候,棺材板一掀,她没忍住轻咦了一声。


    红棺打开,就径直露出一张漂亮至极的脸,女孩阖着眼睛,乌黑长发披散开来,愈发衬托得面容宁静,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她仰面躺在棺材里,双手拢在小腹前。


    还这么年轻,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孟玉涵没忍住,可惜地摸了摸女尸的脸,谁料收手的时候,直接对上一双睁大的黑眼睛。


    姬容很严肃地问道:“你为什么摸我的脸?”


    “!!!”


    孟玉涵被吓得倒退好几步,椅子翻倒在地上,把她也绊得跌了个跟头。


    噪声惊动了守在外面的张翠,她梆梆地拍窗户,没得到回应,漠然的脸上眉头一皱,径直推开了房门。


    堂屋里一切如常,有一只棺材大开着,孟玉涵坐在地上,捂着手,结结巴巴道:“没、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把手划开了。”


    空气里确实有股新鲜的血味。


    张翠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小心点。”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看着孟玉涵自己把手包扎好,又忍痛自己扶起椅子,半点搭手的意思也没有。


    孟玉涵坐回棺材旁,见张翠那张惨白的脸还飘在门旁,不由得生出几分局促不安:“张姐,写阴亲书的时候,屋里不能留人看着,会冲撞新娘的魂。”


    定定地盯了她好一会儿,张翠这才敷衍“嗯”了一声,步履无声地走去外面。


    门窗再度关上。


    孟玉涵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大口呼吸,生怕沉重的喘气声再度让外面的张翠生疑。


    她紧紧地捂着胸口,张翠才出去,姬容就又坐直了,靠坐在棺材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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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雾不知何时起又将堂屋包围起来。


    看了眼窗外影影绰绰的瘦长人影,姬容托着腮,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很怕它?”


    孟玉涵猛然睁大眼睛。


    说话声这么大,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吗?


    她伸手就要来捂嘴,姬容却一把拍开她的手:“别怕,她现在察觉不到我们里面的动静。”


    “你是谁?”听到这样的保证,孟玉涵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加警惕,“你来我们村子想做什么?”


    “你都不相信我,刚才还帮我打掩护。”


    人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劳什子焦孟村,满地鬼气,居然还有这么单纯的人,姬容一时也为之叹为观止。她不想回答孟玉涵的问题,便转开话题:“你跟外面那鬼东西什么关系?”


    孟玉涵却听得脸色发白,失声道:“你说张姐是鬼东西?”


    “不然是什么,活死人,还是尸傀?”姬容用手指卷着发梢,歪着头看满脸惊慌失措的孟玉涵,“人都死了好久了,壳子里的魂也不是一个魂了,里里外外都不是你的张姐了,你想喊她喊什么呢?”


    “不仅如此呢,你们这一个村子刻有意思了,遍地——遍地都是活死人。”


    她伸手,学着孟玉涵先前偷摸自己的脸那样,捏了捏孟玉涵微微发抖的脸,笑吟吟道:“你是我见着的第三个活人,不过现在应该是唯一一个了,先前那俩司机,估计这会儿已经也赶投胎去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屋里的温度仿佛也平白掉了好几度,孟玉涵抱臂怔怔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既有乍闻噩耗的惊悚,又带着几分早有预料的落地心死。


    姬容奇道:“你看起来怎么没有很惊讶,早就猜到了?”


    “我、我……”


    心绪一时半会儿囫囵说不清,孟玉涵咬了下舌尖,定下心神,问道:“那我们村里的这些人还有救了吗?”


    姬容对她宽容地笑了笑,像极了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稚子,顿时孟玉涵的心就沉了下去,她低头抠了抠掌心,这才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也不知道你的本事和来这里的目的,但你既然跟我说这些,是希望从我这里得到帮助吧。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说实话,一介灵窍都没开的凡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姬容挑了下眉,视线却向窗边看去,仿佛透着一张薄薄的窗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尸僚横行的山中野村。


    寻常眼睛看不到的污浊黑气在土地上翻滚,竟是比几个山头之外的岐山古墓更浓郁,里面还夹杂着丝缕熟悉的味道。


    她轻轻地嗅了一口,然后就被这纯正的阴气深深陶醉了,夹带着怨气、恨意、枉死和漂桓不去的厉鬼,甚至还有跟她同出一源的凶煞之力。


    如此美食,过了这个村,可就真没这个店。


    原本姬容只准备来随便看看,什么都不管的,但她现在改变主意了。


    “好孩子,我办事,你尽管放心就好,”她舔了舔嘴唇,手按在孟玉涵肩上,微笑道,“先跟我讲讲,你们村最近都发生了哪些变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