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带着药膏味、通红的手在他眼前，陈隐舟真就听从她的话，轻轻吹了吹红肿的手背。感官霎时间被放大，像是有丝丝缕缕的电流直击心脏，震颤不已。


    “好了，差不多了。”再吹得话，真怕自己忍不住亲你，江喜禧心想。


    她抽回手，两人的目光相接，江喜禧望向他时，眉目间饱含深情，带了几分眷恋，令陈隐舟心头一震，又想起那句话：快点喜欢上我。


    提醒她系上安全带，陈隐舟驱车离开，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徐明洋，对方也看过来，毫不遮掩。


    ……


    陈隐舟有段时间没有看见大黄了，这天没有拍摄安排，周皓新带上他的狗再次登门造访。


    陈隐舟蹲在地上抚摸大黄毛茸茸的脑袋，一直盯着它吃狗粮，突然回想到了初次见江喜禧的画面，那会大黄正欺负她，她搭上他的手从铁门顶端下来。


    她的手娇小，软绵绵的。


    这么想着，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发消息。


    陈隐舟：【你的手怎么样了？】


    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江喜禧应该在上班，如果不摸鱼的话。


    但下一秒，她拍了张照片过来，手背上抹了新药膏。


    嘻嘻：【你关心的手现在好多了。】


    嘻嘻：【你关心的人现在也挺好的。】


    “……”


    后面的周皓新啃着苹果，瞥了眼他的手机，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他一个奇怪又矛盾的问题，“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还要拒绝她的表白？”


    陈隐舟垂下的头猝然转向他，仿佛心底的秘密被人偷窥走了，那双眼睛不断躲闪、逃避。


    周皓新险些把到嘴边的‘欲擒故纵’脱口而出，但结合陈隐舟寡言内敛的性子也不像他会做的。


    于是又推导出另一种原因，“还是说你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是喜欢？”


    周皓新咬了一口苹果，嚼吧嚼吧完说：“听我给你捋捋啊——”


    “哥，你怎么知道的？”陈隐舟问完，后知后觉是江喜禧说的，他们有联系方式，“你和她说什么了吗？”


    周皓新预感不妙，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让江喜禧知道自己对她的喜欢，于是心虚地撒了个谎，“没，我和她不太熟，说不了几句话。”


    “既然你们不熟，她为什么会告诉你，”陈隐舟低下头，嗓音很低，“我拒绝她的事？”


    周皓新愣了几秒，被他的问题绕了进去，既然如此，干脆问个彻底问个明白，“那你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她喜欢你，你喜欢她，两情相悦为什么不在一起？”


    “你这个内敛腼腆的性子真的是一点都不好，你——”


    “对，”陈隐舟少有的拔高音量说话，有些激动，手里提着的狗粮袋子被他捏得嘎巴作响，“我不好，一点都不好，和我有关系的人都会受伤！”


    听起来像是自我贬低的话语，却隐含着不甘与无奈，但话里的意思周皓新明白，眼见他关上房门，发出砰的一声。


    和他有关系的人，周皓新立马想到自己，想起自己做的那些事造成的后果，陈隐舟到现在都还是介怀的。


    **


    时间兜兜转转，飞快流逝，纪录片拍摄进度过了大半。


    陈隐舟最近跑医院检查身体的次数越来越多，在国家队教练张正华的督促下，身体状态有极大改善，于是他下周开始要在临安市体育训练基地接受恢复训练。


    这段时间纪录片拍摄进程暂缓，江喜禧参照陈隐舟今后行程的变化，适时调整拍摄计划和相应的拍摄方案。


    根据基地训练规定，运动员相关训练细则不能拍摄，她提前来基地向教练张正华询问情况。


    江喜禧与张正华见面时，他一脸严肃，给人一种生人忽近的感觉，仿佛靠近他下一秒就会被挨揍一样。


    他个子高大、皮肤黝黑，说话语调铿锵有力，显然是位特别严厉的教练。


    这使得江喜禧说话的时候谨慎又警惕，不是她非要如此，而是张正华在讲述运动员在训练时哪些内容不容过多拍摄，哪些地方不能进去拍摄。


    拍摄过程不能打扰运动员训练，更不能耽误训练进度，否则他会连人带机器扔出基地，不准再进来。


    因为陈隐舟现今是恢复训练，恢复训练游泳专业能力，不是为参加比赛的集训，所以训练时间依据他的身体状况，时间相对宽松。


    张正华简要讲述他为陈隐舟制定的训练时间安排表，江喜禧记下以便每次拍摄前做好准备，


    最后张正华又叮嘱一遍，不可私自外传，否则后果自负，江喜禧频频点头。


    站在训练场外围，里面训练的声音时不时传出，掷地有声，在整个训练场回荡，听得江喜禧不由得振奋。


    说完正事，她准备辞别离开，不过多打扰，不曾想张正华似乎有话想说，刚才严肃的语调竟有几分温和感。


    “江小姐，你和陈隐舟是什么关系？”张正华结合陈隐舟之前汇报的近况，提出猜想，“朋友？还是恋人？”


    江喜禧抿抿唇，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毕竟在张正华教练面前一切都要谨慎准确，不容有丝毫的差错，“现在是朋友，以后是恋人，我正在追求他。”


    张正华挑挑眉，对她的回答有点惊讶，但并没有说什么。


    “是不可以吗？”江喜禧也变得谨慎起来，“队里不准运动员恋爱？”


    张正华：“队里暂时没有明确规定，但我个人，赞成他恋爱。江小姐和他相处久了，相必也知道他的家庭状况，身边几乎没什么可亲近的人。”


    “所以江小姐如果是真心的，请善待他；如果不是，尽快远离别伤害他。”


    张正华身为陈隐舟的教练，需要关照他的方方面面，而现在，陈隐舟的身心健康是至关重要的，不能再有任何差错。


    将她送到基地门口，张正华便离开了，江喜禧松了一口气，和他说话极具压迫，还会给人一种教导主任既视感，总之非常有压力。


    开车回家路上，陶静打来语音电话，一接通，她那边叮咚作响，“干什么呢？”


    “你妈我从宝贵的时间里，抽出一点点来给你做个蛋糕，顺便纪念一下我的受难日。”


    江喜禧这才想起明天是自己的生日，“最近给大伯过完生日，帮陈隐舟过过生日，自己的我都忘了。”


    陶静来了兴趣，“你们都发展到一起过生日这个阶段了？”


    “那时候我还没喜欢上他，现在想想时间过得挺快。”


    “明天邀请陈隐舟来家里吃蛋糕，我也好久没见他了，”陶静啧了一声，“蛋糕要做大点，不然不够吃。”


    “遵命。”


    电话挂断，江喜禧想到通常在她生日前一天，按照老惯例，她的同事朋友们会照常来问问想不想要礼物，然后撺掇她开个KTV包厢一块聚餐。


    正想着杨玉雯在四人群聊里发起语音通话，“想不想要礼物？”


    许悦：“想不想？”


    徐明洋：“礼物已经准备了。”


    江喜禧：“这么说，就差我了呗。行，定包厢，不过我要带个人。”


    大家沉默，好像能猜出是谁。


    “不是说尝试和陈隐舟做朋友嘛，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和他熟。”


    “行吧，我同意。”杨玉雯说。


    许悦：“那我也行。”


    徐明洋：“还是按照老规矩。”


    “行，我会让他按照我们的老规矩来，挂啦。”


    等红灯的工夫，她拨通陈隐舟的电话，没过一会儿电话接通，“明天是我生日，今天朋友们和我聚餐，你要不要来？他们都特别欢迎你，而且你也认识。”


    陈隐舟大概明白是哪些人，大家都很好，只是他性子慢热含蓄内敛，融不进去，但还是愿意去了解接触她的朋友，“好。”


    他回答的干脆，如果换作其他人，他可能不会愿意去了解接触他人的朋友。


    “但是你需要带食物过来，随便什么都行，我们不能商量，凭感觉随便带。”江喜禧补充说。


    KTV包厢还是老地方，一群人根据约定好的时间聚集在此，大家依次打开自己凭感觉带的食物。


    杨玉雯带的是冒菜、烤鸭。


    许悦的是麦当劳套餐，意面。


    江喜禧的是小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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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烤串。


    徐明洋的是生日蛋糕。


    “我去，真没意思徐明洋，三年了你每回带的都是蛋糕。”杨玉雯佯装不满地说。


    许悦跟着调侃，摊开双手，“一个不爱吃甜品的人，偏偏带了蛋糕。”


    三次生日前的聚餐，徐明洋准备了三次生日蛋糕。


    江喜禧解围，“但好在我们都没重复，唯一一次没有重复，不对，还有陈隐舟的，你带了什么？”


    陈隐舟从身后拿出两个保温盒打开，其实不用打开，江喜禧也能大致猜出是什么，果然是营养餐，白灼虾、清蒸鲈鱼、清炒时蔬，虾仁西兰花等。


    杨玉雯微笑着点评，“很健康。”


    许悦掩唇憋笑，“很特别。”


    徐明洋面无表情，“很适合你。”


    江喜禧看了看营养餐，又抬头看了看陈隐舟，“很好吃吧。”


    “嗯，我不知道带点什么，”他解释，“就麻烦秦平哥多做了一些营养餐，秦平哥手艺很好。”


    江喜禧笑着答好，大家又纷纷拿出生日礼物给她，陈隐舟临时被通知，还没来得及准备，“没关系，你的不着急。”


    陈隐舟没明白她的意思，只见大家已经开始有理有序地摆弄一堆食物，打开音乐，边听歌边吃。


    江喜禧还额外点了几罐啤酒和江小白，大家一人一瓶，考虑到陈隐舟的身体状况，江喜禧将自己那瓶倒了一小半在杯子里给陈隐舟。


    “少喝点，别贪多，不然张正华教练可得把我刀了。”江喜禧开玩笑说。


    陈隐舟知道她今天去基地见了教练，宽慰她，“教练是比较严厉，说话严肃点，但他人很好。”


    江喜禧点头表示认同，举起酒瓶说：“来，感谢大家的礼物和食物，同时也欢迎陈隐舟加入我们的聚餐。”


    大家齐声说欢迎，碰了碰酒瓶子。


    “这也是我们第一次没有带重复的食物，”江喜禧饶有兴趣地和坐在旁边的陈隐舟分享以往的趣事，“我们第一次聚餐，三个人带了水果，徐明洋带了水果蛋糕，一个晚上吃了好多水果。”


    许悦接话，“最后没吃完，几个人分分带回家了。”


    江喜禧继续说：“我和杨姐各买了一个西瓜，四个人各吃半个西瓜把自己给吃撑了，最后连蛋糕都没吃。”


    “蛋糕也是水果蛋糕，吃太过水果闹肚子。”杨玉雯笑着说。


    “第二次我们三个人买的新疆炒米粉，曹氏鸭脖，买的都是爆辣的，硬是把自己吃成香肠嘴。”江喜禧回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往陈隐舟身边靠近。


    杨玉雯：“然后就着徐明洋带的蛋糕一块吃，希望甜奶油能中和辣度。”


    许悦哈哈大笑，“最后大家是不是都闹肚子了。”


    江喜禧边笑边点头，望向陈隐舟，“我们是不是特别逗？”


    陈隐舟虽然没参与前几次，但见江喜禧如此开心，内心也同样开心，附和着点头，


    她把手抵在桌上，撑住脑袋偏头瞧他，“但是你这次来比较幸运，以后你会常来吗？”


    “嗯。”背景音乐声音大，他的声音被埋没，不过因为离他近，江喜禧还是听见了。


    像是小孩得到某样东西一样欢喜，立即分享出来，“陈隐舟以后都会加入我们，大家有意见吗？”


    杨玉雯和许悦没有意见。


    徐明洋默不作声，喝完一瓶江小白又打开一瓶，今晚面对大家欢笑声，他没有加入，心里的不快和不适感在不断蔓延。那感觉像自己的领地被外来人入侵，慢慢要被被人抢夺走，据为己有。


    他独自坐在沙发边缘，看前面的江喜禧和陈隐舟挑选合适的歌，拿起话筒开心的唱歌，那种别扭不适的感觉在那一刻积聚顶端。


    “江喜禧，我有话和你说。”


    音乐太响，连同跟着大声唱歌的杨玉雯和许悦也没听到他说话。


    他拿着酒瓶，上前夺过陈隐舟手中的话筒，大声喊了一句，“江喜禧！”


    声音在包厢内阵阵环绕，徐明洋在她错愕的眼神中停默数秒，随之而来的是他平静、坦然、真挚的告白。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