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以血为祭

作品:《仙君他怎么可能是魔

    暮春时的雨夜总是微凉的,于魔族来讲不算什么,无夜城内的人族却会在家里生点火来取暖。


    无伤端着滚烫的茶水走入城楼,息渊正倚坐在榻上,左手撑额,阖目休息。他听闻人族拿这种东西浸泡水中饮下可作提神之用,便擅自寻了些来给息渊泡上。


    城外的人族宗门修士集结而成的大军已围城数日,鏖战之下,人魔双方皆有死伤,可到底还是魔族伤亡更加惨重。


    之所以如此,并非魔族战力逊色,而是因息渊之命,若非迫不得已,不得伤人族性命。


    多日下来,魔族当中已有不少将士颇有微词,甚是不满。


    “无伤。”


    放下茶水转身欲走时,息渊在身后叫住了他。


    无伤转身,见榻上青年鸦睫微抬,赤色的瞳仁中沉静如水,“尊上有何吩咐?”


    “紫鹞今日之言,我想了很久,人族,魔族发展至如今局面,我亦有错。”他声音安若流溪,眸下跳动着烛火,“这无夜城当初若交给神族来统辖,形势便不会如此急转直下。”


    无伤硕大的身躯霍然跪在息渊的面前,“尊上,紫鹞是魔尊的细作,这种时候说这些话,不过就是见机动摇军心。若非是尊上,神族又怎会容我魔族百姓栖身于无夜城中!”


    他声音沉痛愤慨,“当初为了六界太平,牺牲魔,灵,妖三界与混沌之墟同归于尽,妖族和灵族在人界可以安居,为何偏偏要将我们魔族安置于那地浊汇集之处?如今三界五族皆安,唯有我魔族被弃如敝履,老不善终,幼生胎弱,尊上,若不是你,那些神族恐怕只会放任我族在浊气中终亡。”


    “尊上拼却性命挣来的这一点公道,却被魔尊这般利用来对付尊上,属下也替尊上心寒。”


    九尺高的汉子说话声音都哽了几分,反倒是座上息渊眉眼无波无澜,漫不经心的哂笑一声,“这些都无关紧要。”他眸光悠远,望向城楼下长天下,法力流转时映亮的夜幕,“不论谁胜谁败,此战都是我输了,好在百越部如今已尽数适应人界之气,长此以往,百越一脉总能绵延下去。”


    无伤听出了他话外之音,伏身于地,“尊上,百越部不能没有您啊!”


    天边霞光乍现,息渊浅眯了下眼,“来客了,你退下吧。”


    一身霞光白帔的男人缓步踏入这人间陋室内,连一室朴素都被染上清圣之光,来者施施然淡笑着看向倚桌而坐的息渊,华颜不见威赫厉色,浑身气度却有容天地。


    “少君,多日不见。”


    息渊勾了下唇,“帝君来此,是来践约的。”


    “非也。”乌发素颜的天族帝君踱步过来,坐在了息渊的对面,广袖轻挥,桌上热茶便换了一盏玉壶,一对琉璃月光杯,琥珀色的酒液澄净透明续了满杯,“九重天上百年成一壶的玉琼仙酿,本君特意带来给少君尝尝。”


    息渊垂眸望着那清冽映光的酒,丝毫未动,帝君便又补了一句,“放心,无毒。”


    息渊不置可否,执杯刻意不搭理过来和他碰杯的帝君,仰首将杯中仙酿一饮而尽。


    帝君含笑问他,“如何?”


    “不难喝。”息渊放下酒杯,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三个字,酒杯中的仙酿自动续满,他便又饮下一杯,“如当初你我约定,我未能做到人魔和平共住于无夜城内,本该任由你处置,但帝君可否容我晚一些赴约。”


    帝君闻言知他还有未尽之言,笑问,“看来,洒脱如少君,如今在人界,也有放不下的事。日前红鸾星官忽然来向本君请责,谈及少君闯入红鸾星宫,测问姻缘之事,本君还当是星官酒醉妄言。”


    “他并不是妄言,我想要的,不过是人界百年,百年之后便如你我约定,我会终身守于界空之地,有生之年,必不会让魔族再踏入人界一步。”


    帝君喟然叹息,“当初约定不过是戏言,本君是想让少君看清,人魔两立的局面非须臾可改,但本君不会因魔族伤人而将魔族赶尽杀绝,也不会因人族惧怕魔而杜绝魔族踏入人界。”


    息渊冷哼一声,“所以魔族就该在地浊之处等死吗?”


    “这天地间没有哪个族类该死,但若一族灭亡,便是自然之法。所以你我的赌约,并不全然是你输了,界空之地何须谁来守,天地生灵往复循环,你我皆是看客。”


    帝君之言极为豁达,息渊听罢,却微眯起了凤眸,冷嗤道,“说得倒是轻巧,若今日面临危局的是你神族呢?”


    乌发华容的青年慢慢饮下一杯酒,“若当真如此,恐怕我尚且不能如少君做的这样好。所以,少君要不要考虑下来我神族。”


    “……”


    息渊自然知道这神族帝君不过又是一句戏言,九重天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的,若没有无上修为和百炼而成的仙躯仙骨,如他那样上去也只能短暂逗留罢了。


    看到息渊神情当中的无语时,帝君“哈哈”一笑,“罢了,一切自有天定,今日本君来,不过是想略施援手,劝退城外的人族宗门修士,自此之后,神族当不再插手人魔之间的纷争,少君,如今已到了神隐之时。”


    话音落下,坐在对面的青年已如云雾散去,只余下一句缥缈之言,“这酒便赠给少君了。”


    ——————


    白蘅被影璃带到了一座孤山之上,夜色昏暗,她也无法辨别此处是哪里,正欲询问时,转身看到了山脚下的广袤大地上,浮动盘旋着的流光法术,和灯火一同照亮了整片土地。


    “那是什么?”白蘅停下步子,望着那片如仙境一般的地方,春雨细绵,拍打在叶片上发出簌簌声响,让她听不到那里传来的嘈杂人声。


    影璃转头瞥了一眼,见那些一日盛过一日的阵法旋光隐约有褪去的迹象,心中觉出几分蹊跷,“那是来围城的人族宗门。”


    白蘅讶然,“这里是……无夜城?”


    “几日前,一个魔族将士在人族的街巷内被虐杀,将士们极为愤慨错抓了很多百姓,其中便有在城中避难的人族修士,便也是送你来的那户人家,家中的男主人又不慎死在魔族将士的手下,一切发生的太快,等手下的魔将来上报少君之时,人族宗门已集结于城外。”


    白蘅神色黯然的望着山下,无夜城的城墙如一道天堑将世界都分割开来,一半是城内昏沉惨淡的灯火一半是城外气势盛大的法术。


    春雨顺着树叶汇成雨滴砸在她的脸颊上,凉意侵入骨血,她只觉得有几分悲怆,强大如息渊,所求种种,竟也无一能如愿。


    “顺着这条路向北走,下了山,你就能走出无夜城的法障。”影璃低头将一个银环套在白蘅的手腕上,如她在百越丘时戴的那个一般,“这个是魔晶打造,戴在手上便能以魔气掩去你身上人族的气息,法障不会阻你。”


    白蘅抚着手腕上的银环,默然点了下头。


    影璃歉然道,“扶桑灵墟非寻常之地,我也只能依托尊上阵法前往,所以,哪怕带你出来也只能在无夜城中,离开这里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影璃。”临分开之前,白蘅蓦地开口叫住了她,那绝色的红衣女魔立于暗夜中如鬼魅般,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你是御神戟的器灵吗?”


    影璃眼中讶然之色一掠而过,浅笑,“当然不是。”


    白蘅眸底神色微变,咽喉逐渐发紧,视线被水雾遮挡,她轻眨了下眼,勉强笑了下,“你们……要保重。”


    ——————


    山下,神族帝君亲临五大宗门军队之中劝说几位长老退兵,自然,帝君的面子是要给的。


    宗门修士们收法器的收法器,收阵法的收阵法,正在忙乱之际,无夜城的城楼之上,忽然传来喧哗。


    有人来报,“长老,这些邪魔外道,竟然拿城内的百姓来威胁我们!”


    帐中帝君扼腕叹息,息渊,你看,这便是天意。


    暮春时节的风丝毫不见凛冽,但不论城上还是城下,人还是魔,无一不是脸色凝重,仇恨满目。


    影璃赶到城楼之外时,看到魔尊身边的七大魔将气焰嚣张,手执魔器将息渊困于城楼内,无伤和其他百越部魔将都已半身染血被押跪于一旁。


    瘦骨如柴的紫鹞笑得狠戾,一脚踩在无伤腿上汩汩流血的伤,“百越部真是忠心,连魔尊的命令都敢违抗!”


    无伤痛的脸色发白,却不吭一声,紫鹞见状,咬着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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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在那伤口上碾着。


    一柄弯刀如赤练般自侧面旋来,迅捷如雷,他一时避之不及,腿被削去了一大块,痛喊了一声,将城墙上所有魔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影璃落在无伤身边,扶着他起身,他却急道,“你为何要来!”


    她却不理会他,只目光如剑看着城楼上胜券在握的魔尊夏矶,“魔尊如此作为,是想破坏少君千辛万苦谋得的人魔和平。”


    夏矶目不斜视,如望着蝼蚁一般看城外怒不可遏的人族修士们,“事到如今,哪怕是百越部族,又有多少魔信息渊那套和平共住的话?若所谓和平,就是牺牲我魔族无辜性命来保人族太平,那倒不如让本座屠了这些人族,人界自然归我魔族所有。”


    “牺牲魔族,保人族太平?”息渊手执御神戟,步步踏焰,一步一步走出城楼,七大魔将凝神屏息严阵以待,随时便要一拥而上拿下他,而他眸子赤红如血,戟尖指向夏矶,口吻平静的可怕,“那个被虐杀于巷中的魔族将士,究竟是谁下的手,魔尊难道不是心知肚明吗?”


    夏矶面容沉静看了息渊半晌,忽然深明大义道,“息渊,你仍是本座最信任的少君,解决了这些人族修士,无夜城依旧在你治下,你与本座之间,何必剑拔弩张。”


    “呵……”息渊荒唐一笑,眸底却冰冷至极,御神戟上魔气大盛,“既然无夜城依旧在我治下,那魔尊手中的那些人质,便皆是我的百姓。”


    夏矶心平气和的看着息渊,轻轻启唇,“不再是了。”


    话音刚落,身后魔将手起刀落,城上城下惊叫声四起,三个浑圆的头颅便洒着血从城墙上滚落到湿软的泥土当中。


    夏矶漠然睥睨着城下的人族修士们,“若再不退兵,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夏,矶!”两个字几乎从牙缝中磨出,息渊身形微动之时,七大魔将已祭出兵器蜂拥而上。


    城墙上魔气激荡涌动,夏矶身上战袍被刮的猎猎作响,他对旁边的战局视若无睹,依旧漠然开口,“每过一刻便斩一人,直到你们完全退出本座目所及之处。”


    城下群情激奋,大叫着“誓死不退,清缴邪魔”,夏矶之举不仅未能起到威慑作用,反而令方才被帝君说动的众宗门长老们笃定了不计后果血拼到底的心。


    夏矶丝毫不为所动,在他眼中,这些人族的命还不如尘埃,胆敢冒犯魔族,就算死光也不足怜惜。


    另一边,与息渊斗法的七大魔将渐渐难抵其威,对望一眼,纷纷撤出战局,各自站于一角呈古怪的包围之势,手中幻出数道金链。


    “七星阵。”无伤倚在影璃身上,嗓音嘶哑念出这阵法的名字,“卑鄙!”


    此阵法是神魔之战时神族创来专门针对息渊的阵法,却只用过一次,将息渊押至九重天之后不久便又将他放了,从此便开始神魔共修天地。


    谁能想到,竟有一天,会被同族拿来对付自己。


    金雷缠绕于锁链上,如长蛇一般浮游在息渊身边。无夜城上方的长空浓云聚集,隐有金雷汇成巨龙在云间翻滚。


    风陡然狂乱,城上的魔,城下的人皆被吹的七零八落,唯有息渊孤立在七星阵当中,仰首望着逐渐成型的金雷,雨水淋在脸上,他蓦然大笑。


    含了魔气的笑声震荡于天地间,闻着无不鼓膜刺痛的捂上耳朵,而距离他最近的七大魔将更是受其影响,心肺剧震,力有不逮者口中已涌出鲜血。


    笑声咻止,他阴狠的嗓音如恶鬼低语般响起在七大魔将的耳边,“神族的东西,你们用的明白吗?”


    话音刚落,御神戟上弹射而出七道红光,如绸缎般缠上七大魔将的颈部。


    夏矶终是转身,眼神阴鸷,警告地看着息渊,“息渊,够了。”


    “你斩了三个人,算上那个被虐杀的将士,一共四个。”


    万籁俱寂,唯听雷鸣之声趋近,息渊眸光冰冷近乎漠然地说出这句话,气随音动,众目睽睽之下,四个魔将的头颅高高飞起,血水混着雨水尽数淋在阵法中心的息渊身上。


    血雾落尽之时,透过眼前赤红,他看到奔上城楼那个鹅黄身影,站在那路的尽头,脸色煞白,跌坐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