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区区大富翁
作品:《[唐]别吵了!我和二凤鬼正在平定安史之乱!》 开元二十二年,腊月。
长安城的年味,是在寒风中一点点积蓄起来的,像是吝啬的账房先生终于肯撒铜钱,一枚一枚,攒出点人间热气。
洛河冻得能跑马,屋檐下挂的冰凌子如钟乳石倒长,长安人喜槐,所以坊间的槐柳秃得只剩筋骨,也偏被巧手的市民缠上五彩绢花,硬生生扮出几分“老树开花”的喜庆。炊烟裹挟着蒸饼的麦香、炖肉的荤腥气,终日缭绕在坊市上空,勾得人肚里馋虫直闹。驱傩的鼓声也开始在各坊间排练。
“咚咚咚——嘡!”
要过年来啦!
对于娱乐活动相对匮乏的唐人而言,岁末闲暇,走亲访友、欣赏音律舞蹈,或是趁着宵禁前那短暂的空隙去西市东市挤一挤,都算是消遣。但今年,长安城的男女老少,多了一项新鲜玩意儿,足以点燃整个腊月的激情。
因为对小钱钱爱得深沉的李暮,精准地抓住了这个大家都闲得发慌的时机。在临近除夕、各坊市即将闭市休沐的前半个月,他名下位于西市的“文趣阁”正式推出了酝酿已久的《三国杀》系列卡牌。
这套卡牌用料极尽考究,采用李暮鼓捣出的硬挺“暮纸”,以改进后的雕版技术套色印刷,人物画像笔法虽带古意,却色彩鲜明,神态抓人,旁边附有简洁的技能说明。它一经面世,如同在大唐这个海投下了巨石,浪花直溅三丈高。
一方面,唐人何曾见过如此精巧复杂、融合了策略、角色扮演的桌游,瞬间抓住了从文人墨客到贩夫走卒的好奇心。
另一方面,真正将这场“三国热”推向癫狂巅峰的,是李暮策划的、堪称大唐开元版选秀的营销活动——“票选你最喜欢的三国英雄,助他C位出道!”
活动规则简单粗暴:买卡牌或店内登记即可投票,每票对应一位英雄。哪位英雄票数先破千,李暮就请顶级画师绘制其等身画像,印刷成炫彩海报,所有支持者可免费领取一张!活动持续半月,最终按总票数决出“三国第一大英雄”,将有神秘大礼一份。
店门口,一面巨幅朱漆木牌巍然耸立,上面以浓墨写下各位三国英雄的大名,名字后面跟着每日跳动增长的数字——票数榜!店家承诺每日更新,童叟无欺,公开透明。这充满悬念、竞争和参与感的设计,瞬间点燃了长安城的全民激情,勾起了无数人的好奇与好胜心。
这年头,《三国演义》罗贯中还没动笔,但陈寿的《三国志》却是文人士子必读的史书。
哪个读书人心中没有一位仰慕的三国英豪?平时也就是茶余饭后吹吹牛,如今有了公开“捍卫”偶像、还能让其“海报出道”的机会,文人们的较真劲儿和表现欲立刻被点燃。
活动甫一推出,迅速在准备科考、闲居长安的举子之间掀起了腥风血雨。
他们有仰慕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有敬佩关羽“忠义无双”的,有欣赏曹操“雄才大略”的,也有偏爱周瑜“雄姿英发”的……
这年头,文人相争,不屑于市井泼妇般骂街,只不过他们的武器是诗词歌赋。
前些时日,便有位颇有名气的诗人写了一首称颂诸葛武侯七律,用典精当,文采斐然,在士林间广为传抄。
诸葛亮的票数因此一骑绝尘,遥遥领先,高居榜首,颇有断层出道之势。
这可让王维心中颇为舒畅,他素来最欣赏的便是诸葛亮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风范与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的品格。心情激荡之下,这位平日清冷如水、不染尘埃的诗佛,竟也罕见地亲自下场,挥毫泼墨,为诸葛亮站台,写下了“忘身辞凤阙,报国取龙庭”的豪迈诗句,此诗一出,更是将诸葛亮的声望推向了新的高峰,引得众人争相传颂,票数再次暴涨。
李暮在府中,听着仆役们兴奋地传诵王维先生的新作,看着账房呈上来的报表,心里乐开了花,小玉算盘打得噼啪响。恨不得抱着他王先生亲两口。
吵吧,吵吧,吵得越凶,热度越高,我的卡牌卖得越好!文人打架,我数钱花!美哉!
然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
远在蜀地游历的李白,近日也从友人捎来的书信和一套《三国杀》卡牌中,得知了长安这场盛事。
他本就豪迈不羁,对这般有趣的卡牌游戏颇觉对胃口,但看到信中提及“如今长安士林,皆以诸葛武侯为尊,曹孟德之流,票数惨淡,几近垫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觉得长安士人眼光有失偏颇。
在李白心中,曹操也是真英雄!
其诗作《观沧海》中“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雄浑气象,何其壮阔!《龟虽寿》中“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烈士暮年之志,何其豪迈!这才是与他“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磅礴气概相契合的千古英雄!
岂容如此被冷落?
于是,又一股诗坛风暴酝酿而成。
不久,一首署名陇西布衣的《短歌行》仿作开始在长安流传,诗中极力推崇曹操的文治武功与慷慨悲凉,文辞瑰丽,气魄宏大,丝毫不逊于王维之诗。尤其是结尾处的化用,更是将曹操的雄心壮志渲染得淋漓尽致。
王维本就有些瞧不起纵酒狂歌、不拘小节的做派,虽无心与那个陇西布衣争锋,但双方拥趸中不乏激进者,每日在酒肆、文会、甚至平康坊的雅间里,引经据典,互相辩驳,写诗互讽,从“诸葛一生唯谨慎”吵到“吕端大事不糊涂”,从“曹操篡汉是奸雄”争到“乱世唯才是举真豪杰”。
一来二去,战火愈燃愈烈,竟如同滚雪球般,引得张九龄、贺知章等当世名流,乃至更多诗人文士纷纷下场,或含蓄或直白地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摇旗呐喊,拉拢票数。一时间,长安文坛如同开了锅的饺子,咕嘟咕嘟冒泡:
“我为曹公举大旗!看谁敢与他为敌!”
“诸葛丞相,智慧化身,忠义无双,才是顶流!”
“江东周郎,顾曲风流,智破曹贼,赤壁一把火不够英雄?”
“常山赵子龙,一身是胆!七进七出!这才是真男神!”
“昭烈皇帝刘备,仁德布于四海,方为英雄之本!”
“姜伯约!九伐中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忠勇可鉴,给我冲!”
吟咏三国英雄的诗词如同雨后春笋般爆发,质量参差不齐,但热情空前高涨。
连王维都被这“捍卫偶像”的氛围带动,一气之下又连作了两首赞颂诸葛亮的五言,立意高远,对仗工整,情感真挚,质量极高,堪称年度爆款,被无数“亮粉”奉为圭臬,疯狂抄录传播。
这场因商业营销而起,却以风雅诗词为武器的文人“撕榜大战”,因其极高的参与度和话题性,成了开元二十二年末长安城最引人注目的文化盛事。
消息甚至传到了东都洛阳,连深居宫中的皇帝李隆基都有所耳闻,闲暇时也曾拿着内侍抄录的“票数榜”与近臣笑谈几句。
《三国杀》卡牌,借着这股东风,彻底火了!
不仅士子文人争相购买、组局对战,连平民百姓也被这热闹吸引,打算来尝尝咸淡,看看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能让那些清高的读书人如此着迷。
盛世大唐的百姓本就懂得享乐,手有余钱,有这等大乐子,自然愿意捧场。
李暮坐在府中,看着账本上飞速增长、几乎要溢出来的数字,笑得见牙不见眼,几乎要数钱数到手抽筋。
他趁热打铁,立刻命工坊推出了价格更低廉、规则更简化的“阖家欢”版三国杀,去掉了部分复杂技能,卡牌上还多了图案提示,更适合识字不多、追求简单快乐的普通百姓家庭,在除夕守岁、阖家团聚时一起玩乐。
来吧来吧,都来玩牌吧!让三国杀的风,吹遍大唐的每一个角落!
一时之间,三国杀风靡大唐两京乃至周边州县。
你出门访友,若不能就“诸葛亮的观星是否过于强势”或“曹操的奸雄该如何应对”聊上几句,几乎就成了不合群的“异类”。
李暮看着这盛况,又瞥见自家京圈佛子王先生近日因与人诗词唱和、争论英雄而显得比平日活泼了许多,时常蹙眉沉思,或奋笔疾书,他不由得在心中为自己的营销策略竖起了大拇指:看,引导高端用户互撕,引发圈层效应,果然是放之古今皆准的营销真谛!
而且这波营销不仅让他赚得盆满钵满,更是无形中带动了长安相关的造纸、雕版、印刷、绢帛彩绘等行业,提供了不少临时工作岗位,他竟也帮助许多贫寒人家勉强熬过了这寒冷的冬日。
自从上次吵过之后,大佬们掰扯两个月,为防把李小暮累死,推行了“分派教学,责任到人”制度。所以几乎每位大佬都或多或少教过李暮点东西,现在对他的爱财和能折腾程度已经见怪不怪。
他小子,路过的狗他都要撸一把。
[昕光奴]:祖宗们!发财了发财了!卡牌卖疯了!低阶版也供不应求!长安纸贵啊!我感觉我马上就能是长安首富了!我是小天才!我们多休沐几日可以吗?庆祝一下!
[房谋]:小郎君生财有道,老夫佩服。此举不仅获利,更激扬文思,辩论史实,于士林风气,未必是坏事。只是,休沐。
[杜断]:别想自己不该想的。
[昕光奴]:嘤嘤嘤嘤嘤嘤。(?_?)
[救时宰相姚崇]:咳咳,小郎君可知,此物已传入洛阳,连圣人都略有耳闻。风头太劲,需知韬光养晦啊。
[岐王李范]:乖孙!听姚公的!低调,低调点!你忘了阿翁的教训!
[昕光奴]:知道啦翁翁!我晓得分寸!都是阿耶做的!
众人:……,这滑头劲儿,随根了!
[太原公子]:……,朕不认!
[日月临空]:朕也不想认。
……
喧闹中,时光飞逝,转眼已是除夕。
依照惯例,皇帝今夜在宫中设宴,款待宗室重臣。然而李瑾一早便借口头风发作,鼾声震天响,显然是打定主意不去应酬。
李暮作为郡王世子,本需随父进宫,但他爹都“倒了”,他一只小崽子,难道“只影向谁去”?
反正他不去也乐得清闲。更妙的是,不光群里的大佬们给他放了假,连裴旻将军也体谅年节,给他放了假,不用去扎那痛苦的小马步。以至于他被张笙从裴府带回来时,小脸上都洋溢着“刑满释放”的喜悦。
放假谁学习!玩去喽!
于是,天刚蒙蒙亮,李暮便兴冲冲地带着张笙,以及自己院里那些被他收留、如今已成了他小班底的仆役孩子们,浩浩荡荡地跑到府邸后院的空地上,准备玩个痛快——放爆竹。
此时的“爆竹”,还真是“爆”“竹”——将竹节投入火中,竹节内部空气受热膨胀,最终爆裂,发出“噼啪”声响,用以驱赶传说中的年兽。
但李暮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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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这不够刺激。炮仗炮仗,肯定要点火、会爆炸、带响儿的才好玩!
作为一个在实验室里摸爬滚打过多年的前工科生,他强大的动手能力和作死精神再次上线。
半个月前,他便决心要“手搓”出真正的鞭炮来耍耍。
于是,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他的小院子成了临时实验室。经历了N次失败,烧穿了若干件价值不菲的小锦袍,熏黑了几张白嫩的小脸后,在李暮的口述原理和流程和团队的艰苦实践下,他们终于在年前成功制作出了含有简易□□的小炮仗!
数量稀少,堪称限量版,李暮宝贝得很,决心留着自己先玩个痛快。
今早天刚亮,李暮就带着一群小孩狗狗祟祟地溜到郡王府侧门附近,偷偷点燃了一颗小炮仗扔了出去。
“砰!”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宛若魔童降世,不但把自家打着哈欠开门洒扫的门房吓了个大屁墩儿,连住在不远处的客卿王维,都被这晴天霹雳般的动静从温暖的被窝和清梦中惊醒。
王维心头一紧,第一个念头便是:那个不着调的河东郡王李瑾,莫非终于荒唐到把家给点着了?!
他连忙披上外袍,带着王缙,趿拉着鞋子,蹙着眉头循声赶来查看。
结果,映入眼帘的并非冲天火光,而是李暮。
那小熊孩子小手里攥着一根长长的烧火棍,正小心翼翼地点燃一个小炮仗那呲呲冒火的引信,然后飞快地将其扔进旁边一个结着厚冰的大水缸里,自己则“咿呀咿呀”地怪叫着,带着身后一群兴奋得小脸通红的半大孩子,嘻嘻哈哈地四散跑开,寻找掩体。
“砰!”一声闷响从冰层下传来,冰屑混合着水花飞溅起老高。
李暮口中含着一块饴糖,脸颊鼓鼓囊囊,像只偷食的小仓鼠。他随手又从怀里掏出另一个小炮仗,像个指挥若定的小将军,挥舞着小手,指挥着孩子们“清理场地”,注意安全。身边簇拥着这群他买回来却待若伙伴、衣着干净整洁的孩童,乌泱泱一大群,在这寒冷的清晨,充满了生机勃勃、近乎破坏性的闹腾劲儿。
王维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都不跳了,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这……这又玩的是什么?!简直是……骇人听闻!
“咦,二位先生!早啊!一起玩不?!”
李暮眼尖,看到了站在月洞门口、脸色发白的王维和无语的王缙,还笑嘻嘻地挥手邀请。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王维给王缙使了个眼色,想抄近路穿过空地,赶紧去把这无法无天的熊孩子揪住,好好训诫一番。
谁料李暮精的跟猴一样,小手一挥,示意自己的人往炮仗反方向、更空旷的雪地里躲。眼珠一转,恶作剧之心顿起,悄悄又摸出一个稍大些的炮仗,算准时机,点燃引信,这次没往水缸扔,而是精准地丢向了王维前方不远处一个半埋雪中的破陶罐里。
“轰!”
一声比刚才响亮数倍的爆炸声骤然响起!虽然威力依旧有限,但在这寂静的清晨,猝不及防的巨响和陶罐碎片间腾起的青烟,着实把毫无心理准备的王维吓得浑身一激灵,连连后退两步,感觉那点子除夕清晨应有的宁静祥和与喜庆劲儿,都被这惊雷给震得凉了半截,魂儿都飞了一半。
王缙赶紧扶住被气得脸发红的兄长。
随即,便是王维那带着惊怒、几乎破了音的呵斥:“李!暮!你个混账小子!无法无天了!”
李暮反应极快,意识到玩脱了,下意识把手里那个留着当王牌的最大炮仗飞快塞回怀里藏好,然后背过小手,挺起小胸脯,努力做出“我什么也没干”、“我只是路过”的无辜状,对着身后憋着笑的小队伍一挥手,压低声音:“风紧!扯呼!”
一群孩子早已训练有素,见状立刻心领神会,跟着他们那闯了祸的小主人,如同受惊的麻雀般,一溜烟便窜过假山,绕过回廊,跑得没了影,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纷乱的小脚印和那串清脆又带着点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玩得就是个刺激!心跳!
作了个大死的李暮背着小手,跑得比兔子还快,心里还在不知死活地盘算着:嗯,效果不错,就是动静大了点。
然后就撞到了人。抬头一看,是个面生的华服青年人,带着两个随从。
“是昕光奴吧,元娘娘让本王来叫二十一郎。”
二十一郎正是李瑾的排行。
李暮给人指了路,一回头就对上了王维的那张想扇他的脸和王缙笑眯眯的脸。
“一百遍《论语·学而篇》!”
李暮顿时嗷了一嗓子。
除夕呀!他还小呀!
嘤嘤嘤!
他委屈巴巴的去群聊。
【群聊全是各种“哈哈哈”、“活该”、“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包刷屏。】
[太原公子]:啧,朕觉得王摩诘那小子很不错,看着清心寡欲,较起真来可不是好相与的。看你小子还嘚瑟!不过这个小炮确实不错,若多做点,安在城墙缝隙处,那可真是攻城利器。
[李药师]:陛下说的是!
[日月临空]:你小子,抄吧,小手爪别闲着!
[三板斧程魔王]:小娃娃,自求多福吧!哈哈哈!
……
就连温柔大方的长孙曾曾祖母都让李暮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新的一年,你这三分狗样可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