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兴就好。”


    凌远摇摇头，觉得此人没救了，蠢到家。


    “我当然高兴，可你高兴吗？”


    摊主不依不饶，伸手一把拉住凌远，“你来说说，之前看我的古董烟斗觉得不值这个价，现在买了一个十块钱的破烂，你什么感受？”


    “你确定脑子没问题？”


    凌远皱眉，“老兄，你用破烂东西骗人，能骗到人不应该暗自窃喜，什么时候这么白痴了，自己揭自己的短。”


    “周围人可都看着呢，你今后还干不干了？！”


    “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之前嚣张的态度，老子乐意，怎么了？”


    摊主嘲讽道：“看着你得瑟，老子咳嗽，看着你倒霉，老子高兴。”


    “五千块买个十块钱的东西，你悲催不悲催，还大言不惭不？”


    “你确定这东西就值十块钱？”


    凌远被逗笑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林子大了二，什么鸟都能飞出来。


    就这烂脾气，他说了一句烟斗不值钱，就报复上了，这种人摆摊做买卖，能赚钱真是活见鬼。


    “不然呢？”


    摊主指着他手里龟甲道：“这破玩意儿，就是没人要的货，你还当宝贝。”


    遇到奇葩，凌远还真无话可说。


    “行，你高兴就好。”


    他点点头，不打算计较下去。


    谁把珍宝当垃圾谁知道，何必跟蠢人计较。


    凌远说完就打算离开，摊主还在后面得意呢，一个老者此时走了过来，伸手以羚羊挂角之姿拦住凌远去路。


    “老先生，你们一伙儿的？”


    凌远脾气不算差，但也不算好欺负的类型。


    一个两个，没完没了了这么看。


    老者呵呵一笑，摇摇头，指着凌远手里龟甲道：“小兄弟，这东西可否给老朽看看？”


    “你认识这个？”


    凌远有些惊讶，随手将龟甲递给老者，“能看出什么门道，不妨也跟我说说。”


    他对占卜这一道确实陌生，要是能遇到个懂行的，致电几句，倒也不算坏。


    “董老，您对他手里这破烂感兴趣？不会吧？”


    “那就是我十块钱收来的，三五十都没人买。”


    摊主一见老者，顿时精神起来，态度也尤为恭敬。


    凌远倒是没看出来，这个小老头居然有些来头。


    在古玩一条街，能被称呼一声什么什么老的，可不是年纪大就成，而是要有足够的威望。


    这威望怎么来？


    自然是在古玩一道上成就颇高，得了所有人的认同跟尊敬。


    就比如聚宝阁的宋老，谁家遇到难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请宋老掌掌眼，所有人都敬重的很。


    眼前这又冒出来个董老，凌远心中啧啧称奇，以前也没听说过啊。


    “您是？”


    凌远问一嘴。


    “小瘪三，董老都不认识？”


    摊主大吹法螺道：“董老可是我们江城三大鉴宝大师之一，而且精研奇门之物。”


    “你个土包子，居然连董老他老人家都不晓得，怪不得你被骗。”


    好家伙，吹了董老的同时，还在挖苦凌远用五千块买了十块钱的破烂。


    凌远倒是听出了话外音，精研奇门之物，那对寻常古玩的研究，恐怕就不如宋老良多。


    怪不得，这老头会对龟甲感兴趣。


    术业有专攻，宋老在奇门之物上的研究，恐怕也要逊色眼前这位老者。


    董老并不理会摊主，只小心翼翼托着龟甲，指腹沿着龟甲边缘的纹路细细摩挲，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寸镜，凑近了仔细端详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


    他看得极慢，呼吸都放轻了，原本有些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湛湛，仿佛要将这黝黑龟甲上的每一道沟壑都刻进脑子里去。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也渐渐安静下来，伸长了脖子。


    毕竟董老看物，很少看寻常物件。


    多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也好奇，什么东西引起董老如此仔细的观摩。


    摊主脸上的得意僵住了，他看看董老凝重的神色，又看看凌远平静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被这小兔崽子捡漏了？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董老，这……这玩意儿难道还能有点说道？”


    董老没抬头，好半晌，才缓缓摘下寸镜，长长吁了口气，看向凌远的目光复杂难明，有惊叹，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


    “小友，”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可不是寻常占卜用的龟甲。”


    凌远眉梢微挑：“哦？愿闻其详。”


    “此乃‘卜骨’，且是‘王卜’。”


    董老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你看这钻凿灼烧的痕迹，排列有序，非寻常巫祝所能为。”


    “尤其是背面这几道契刻，虽磨损严重，但这字形骨架……乃是商末周初，王室祭祀所用之‘卜辞’残迹！寻常占卜龟甲，刻痕多浅显随意，只为记兆纹吉凶。”


    “而此物，其钻凿之规整，灼痕之深入，非掌大祭之权柄者不可用！十块钱？”


    董老瞥了一眼旁边脸色已变得煞白的摊主，摇摇头，语气带着点怜悯的嘲讽，“你可知，就凭这残存的一角‘王卜’气象，若遇明眼人，开价百万亦有人趋之若鹜！”


    “此物承载的，是三千年前王权与神权交汇的密码，是真正的国之重器雏形！十块钱？呵，你当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轰！”


    摊主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颗雷，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又转青，嘴唇哆嗦着，指着那龟甲，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百万？就这块黑乎乎的破玩意儿？


    他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刚才那点得意早就被碾成了齑粉，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悔恨和荒谬感。


    自己竟然把价值百万的东西，当垃圾一样处理，为了置气，五千块就卖了好i沾沾自喜。


    他恨不能当场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浪瞬间淹没了小小的摊位。


    “百万？！我的老天爷……”


    “老王这次真是瞎了眼！泼天的富贵就这么推出去了？”


    “这小子什么运气啊？五千块捡了个天漏！”


    “董老说的能有假？这下老王肠子都得悔青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