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叔？”很明显，感到诧异的不止林暮一个人。


    “黎好，你这些年好吗？”


    “嗯～”黎好从林暮身上离开，站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哦，叔叔，你是来找林暮的吧？”


    “方便吗？”林城看起来是回答黎好的话，可是眼神却看向了林暮。


    “当然可以，叔叔，我去拿点喝的，你和林暮坐在这聊。”


    “不不，不用麻烦了。”林城摆手，“可可，你，能和爸爸走一走吗？”


    林暮犹豫了很久，在黎好不停地催促中，点了点头。


    林暮不知道该往哪走，很显然，林城更尴尬。


    爸爸一定是从江爸江妈那里听说了自己和江潮的事情，来兴师问罪的，林暮心里这样忐忑的想着，手攥紧了衣服的下摆，昔日亲密无间的父女，现在还不如陌生人。


    “我听江潮说你在这，所以……”林城走在后面，感受到了林暮的紧张和忐忑，主动开口缓解尴尬。


    “你去找江潮了？”林暮心里一紧，或许是上次和江爸江妈见面留下的心理阴影，林暮现在觉得全世界都在想办法拆散她和江潮。


    “可可，你和江潮……”


    “我们在一起了！”林暮抢先一步回答，事到如今，她没有什么豁不出去了，林暮心里一横，闭着眼睛等待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你想好了吗？”


    比暴风雨更早一步来临的，是爸爸温柔的问候，可是已经习惯暴风骤雨的林暮，在看到久违的阳光的时候，不是高兴，而是不敢相信。


    她长了张嘴，最后没有出声。


    “爸爸不是反对你们俩在一起，只是觉得，你还太年轻，可以多谈谈恋爱，或许还有比江潮更优秀的人。”


    “优秀的人有很多，可我只喜欢江潮。”


    “可可，你知道的，江潮和我们家……”林城欲言又止，好像终于意识到多年前自己犯下的错是多么说不出口。


    “如果你是来劝我和江潮分手的，那你请回吧！”


    “可可～”


    “如果……如果我和江潮分得开，我就不会像个傻子一样被叔叔阿姨……羞辱。”过了好久林暮才说出那两个字。


    “那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是……是江潮的小姨去找的他爸妈。”林城看着低着头的女儿一时心软，可是想到江海告诉他的“长痛不如短痛”，使他内心的想法又坚定了下来。


    “我的可可，从不是那么恬不知耻的小姑娘。”


    “恬不知耻？”林暮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眼泪却出卖了她。


    林暮承认，恬不知耻四个字从爸爸嘴里说出来，杀伤力堪比世界上最强的□□，8年前的爸爸绝对不会让林暮受这样的委屈，也不会指着她说恬不知耻。


    “爸爸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恬不知耻，那你呢？8年前你跪在妈妈面前要求她原谅你的时候，你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爱情恬不知耻吗？”


    “可是可可，爸爸的错误已经构成了，总不能……”


    “自私的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却要无辜的人承担你们的错误，这对我公平吗？”


    “是爸爸的错，可是……”林城看着对面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他实在不忍心说下去，就让她和江潮在一起吧，在一起吧，答应了吧，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可是仍然有个理智的声音让他要问清楚。


    “你为什么就非江潮不可呢？”


    “因为我只有江潮了。”林暮终于任性地抬起了头，“我回过头来，你们所有人都开始了新生活，只有江潮还在原地等我。”


    “那就不要回头，向前看不好吗？”


    “可是我走不出来。”林暮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叫出了那一声，“爸爸，我走不出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就不要我了，难道前面的17年，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


    林暮掩面哭泣，她不想让爸爸看到自己的这幅样子，她想要每次见爸爸都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她想让爸爸知道没有他，自己和妈妈也可以过得很好，可是每一次见爸爸，她就想起这个男人抛弃了她和妈妈，就怎么也高傲不起来了，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啊，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个，每当想起，林暮都会把头低下来。


    “爸爸也有自己的难处。”


    “可是小姨说，当初是你主动的。”


    林暮的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这让对面的林城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来之前想好的很多话，现在好像都变成自己女儿的眼泪，流出来落到地上，消失了。


    “可可，我们不说以前，就说以后，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知道的，以你妈妈的脾气，她不会同意的。”


    “我不知道～”林暮是真的不知道，一开始她只是想和江潮在一起一段时间，可是现在她发现，她离不开江潮了，自己的脚好像张了根，那根一直扎到地下很深的地方，它焦急地吸收江潮传递来的养料，现在已经盘根错节，没有人能拔出来，除非把她毁了。


    “可是我也不会同意的，我不会同意和江潮分手的！”


    “可可～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那爸爸呢？你后悔了吗？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家庭，你后悔吗？”


    “爸爸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要再包装你那个见不了光的爱情了，你把它包装得再精美再感人，也掩盖不了那是一段婚外情的事实！”


    林暮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抖，嘴角也不听使唤的乱颤，她甚至没办法思考，这句话对爸爸的伤害有多大，她只是想反抗，想要拿出最尖锐的剑来反抗，而这把剑，就是她自己。


    “终究是爸爸对不住你，无论你说什么难听的话，爸爸都无所谓，可是可可，不要把你对爸爸的恨，变成刺向你自己的尖刀。”


    “那你让我怎么办？乖乖地和江潮分后，然后夹着尾巴回美国，回到妈妈身边，摇尾乞怜地生活？”


    “什么……摇尾乞怜？”


    林暮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为时已晚，她只能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高兴、不想聊。


    “我去找江潮的时候，他再三恳求，他会好好照顾你，我答应他不逼着你们分手。”


    “那你今天来是想说什么？”林暮的对抗情绪已经达到了顶点，她不想再看到这张脸，也不想听到任何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她只想要一个结论。


    “爸爸只是希望你能开心！”


    “哼～”林暮的一滴眼泪在她转头的时候从眼角出飞了出来，“然后呢？”


    “爸爸只是希望你不要对我有对抗情绪，我想说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如果你妈妈强烈反对的话，那爸爸……”


    “我懂了！”林暮在听到“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时候，在那一瞬间，她确实感受到了一丝希望，可是下一秒就又跌落谷底。


    “我不会告诉妈妈的。”


    “可可，你又误解了爸爸的意思，爸爸是说，如果你妈妈强烈反对，那爸爸会帮你。”


    “你要怎么帮呢？爸爸，妈妈她结婚了，她不爱你了，当一个女人不爱你的时候，你觉得她还会对你的话言听计从吗？”


    “但是至少，至少我的话她会听进去。”


    “你和他夫妻18年，从未了解过她！”


    林暮看着爸爸满脸的疑惑，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这个男人，还沉浸在自己的妻子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幻想中，以为只要他低头，他的妻子，不，准确点来说是前妻，就会像以前一样，对他百依百顺。


    “不管怎么样，江潮爸妈那边的工作，我去做，无论发生什么，爸爸来解决，你只要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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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江潮过一辈子！”


    林城说完起身走了，留下林暮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清楚地知道，爸爸来找她的本意不是这个，只是两人话赶话聊到这，他逼不得已地让步了，可是这种让步随时都有可能反戈，她不会相信的，又或许她对爸爸的信任，在8年前已经消失殆尽了，像灰尘一样，随着时间的退役化作一团泡影，早就无迹可循了。


    林暮在原地坐了好久，久到把这8年发生的事情像放电影一样在自己脑海里过了一遍，直到江潮走过来晃着她的肩膀，她才反应过来。


    “你……”


    “叔叔来找你了？”江潮喘着粗气问道。


    “嗯。”


    “他跟你说了什么？”


    “爸爸说，他不会逼我们分手。”


    林暮这才从刚刚的愤怒中缓过来，可是一抬头，她发现夕阳已经斜照在对面亭子的飞檐上了，原来她自己坐在这已经那么久了。


    “你怎么来了？”


    “黎好给我打电话，我一着急……”江潮松了口气，站起来抱住了林暮。


    “你不要担心，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也不会松开你的手。”林暮拽着江潮的胳膊，顺势向下握住了他的手，“我和爸爸大吵了一架，说了很多让他伤心的话。”


    “解气吗？”江潮坐到林暮的身边，帮她擦眼泪。


    林暮不争气地笑了，她没想到江潮会说出这句话，“解气，可是也心疼。”


    “我也心疼。”江潮抱住林暮，手不停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睛又哭肿了，和我在一起以后，你总是哭。”


    “是啊，可是我又不能和你分开，你说怎么办？”林暮趴在江潮肩膀上，像只温顺的小猫，她只是累了。


    “可可，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江潮，我饿了！”


    “这个我可以帮你！”江潮松开林暮，拉着她的手走在小镇的青石板路上。


    两边的商家已经出摊，热腾腾的酥饼出锅，鸡头米被包装成一小袋或者制作成糕点，被外地来的游客热情地询问着、试吃着，等着卖一个好价钱，糕点铺的旁边，是苏绣店，团扇、丝巾、裱起来的画框，承载着苏绣的绝美工艺。


    江潮在路边买了一个酥饼放在林暮的手里，察觉到林暮的手冰凉，又放在嘴边哈了两口热气，两人十指紧扣，在小镇上闲逛，像小时候那样。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个镇子那么小，走几步就到头了。”


    “那是因为你长高了，腿长了。”


    走了一段路，林暮脸上的眼泪干了，刚刚沉闷的心情也随着路边的店主的叫卖声渐渐远去，也能和江潮开玩笑了。


    “你说啊，小时候你怎么总是往这里跑，我就在后面追，然后给你买零食，这个镇子上的零食被你吃多少遍了！”


    林暮吃完手上的酥饼，转过头来看江潮，一副得逞的样子，“江潮，要是没有我，你是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为什么那么说？”


    “你真笨，我当初总往这跑，是因为我发现只要我跑出来，你就会追上来，我们就有更多独处的机会了，这么多年你都没察觉到。”


    “林暮～”江潮突然停下脚步，“你怎么那么处心积虑地算计我呢？”


    “那你什么感觉？”


    “有个人那么惦记我，我还挺开心的。”江潮开始臭屁，直接走进旁边一家旗袍店里，装作挑选衣服。


    “先生要给老婆选旗袍吗？我们店到了很多新的款式。”


    江总被这声老婆爽到了，大手一挥买了三件旗袍。


    “给我？”


    “不然呢？”


    “我能穿？”


    “你最近确实胖了！”


    林暮这下确认了，如果没有她，江潮会顶着这张类似明星的脸，孤独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