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昏迷的文珺，所有人齐齐看向季乘风。


    “魔尊广涛是纯粹的魔族，可荀飞尘不是，他只是堕魔的人族。”季乘风说得有理有据。


    君文柏表情难看，有些迟疑地询问楼子宥：“明砚，季乘风他真的能辨认人族和魔族？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楼子宥也看不出。


    往日他肯定无条件信任扶摇，可今日扶摇实在太不对劲儿，他不清楚扶摇的思维有没有被魔祖影响，谨慎地问：“你真能辨认出来？”


    “我能。”


    “可他是荀飞尘，精通医术，怎么可能堕魔？就凭区区噬心魔？心若没有漏洞，噬心魔也奈何不了。”这一点楼子宥早就试过了，他体内的噬心魔直到现在也奈何不了他。


    季乘风却反驳了他：“医术是否高明，和是不是会被噬心魔趁虚而入没有任何关系。况且也并非只是噬心魔，难道你认为许文山堕魔只是因为压制不了噬心魔？”


    楼子宥心头一震，怎么还有师父的事情？


    “许文山怎么说也是修真界第一人，胡文瑶的死或许会让他悲伤，心绪波动巨大被噬心魔趁虚而入也不令人意外，可以他的心志不可能一直沉湎过去无法释怀，让他一步步堕魔到无法控制的程度。”


    楼子宥抿紧嘴唇，当年师父的堕魔来势汹汹，突然间就到了压制不住的程度，的确有些可疑。


    他当年一直觉得是师娘的死让师父心神失守，可如今看来另有原因？


    “广涛修习的魔功中有一门叫天魔引，只要锲而不舍施展，无论心性如何坚定，那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堕魔，是我当年禁用的一门魔功。”


    楼子宥心惊，扶摇刚刚提到了“我”对吧？


    他果然是魔祖！


    “如果他只是个傀儡，那真正的广涛在哪？”君文柏立刻反驳，抱紧了怀里的文珺，声音中透着悲拗：“荀飞尘灭了文家满门，还将文珺掳来这里，这不就是魔道行径？”


    季乘风深深看了君文柏一眼，道：“我并非要为他开脱，但也不能放过首恶，我已经知道广涛是谁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一惊。


    “你在紧张吗？君文柏。”季乘风看着君文柏，不管是眼神还是声音都轻飘飘的，可落在君文柏身上却像是一把把尖刀，刺得他无法忍受。


    “我紧张什么？”


    “你当然该紧张，因为你藏头露尾那么多年，一出现便撞到了我的手里，你也没想到我会突然间恢复记忆吧？”季乘风竟然面对君文柏露出个淡淡的微笑。


    这句话中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楼子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手中的剑突然不知该指向谁。


    “子宥，你这次是以真实面目现身。”季乘风道。


    楼子宥心下一顿，瞬间将剑锋对准了君文柏，质问：“没错，我现在不是以前楼明砚那副模样，你为什么能认出我？”


    君文柏焦急解释：“那是因为你们长得很像！明砚，你要相信我，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如果我真的是什么会天魔引的前任魔尊，我们接触那么长时间，我怎么可能一次都不施展天魔引引你堕魔！”


    楼子宥这次反应很快：“因为我已经是魔尊。你的天魔引能对付正道，可如果真引我堕魔你非但捞不到任何好处，很有可能就连付三千也效忠于我，所以你当然不会那样做。”


    “明砚，你不信我？”君文柏表情充满伤感仿佛被楼子宥的怀疑伤透了心。


    季乘风却打断了他的表演，道：“还记得那次炼器吗？你引来了天雷。”


    君文柏嘴巴立刻闭上，嘴唇也抿紧了。


    楼子宥心中一沉，这副心虚的模样，难道那次炼器他动了什么手脚？


    “你明显认出了我，却又趁着我没有恢复记忆故意封印了魔剑中的残魂，可你完全没想到天道会插手，用雷劫硬生生劈散了你的封印。”


    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君文柏怒道：“这不公平，魔祖！你都已经死了，你现在就是个孱弱的人族，魔族的一切都和你无关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明明让我封印就好，你就这样老老实实过完你的一辈子，凭什么就连天道都眷顾你！”


    季乘风轻笑，抬头望天。


    似乎是在回应他，一道惊雷劈下，整个万虫窟都被劈开了一道口子，天空中闷雷滚滚。


    君文柏更怒了，却又敢怒不敢言。


    天威难犯。


    楼子宥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难以置信地同样望向天空，乌压压的云层间流窜着电流，都说天道平等，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都没发现天道会如此眷顾一个人。


    难道这就是天命之子？


    楼子宥心里顿时酸溜溜的，天命之子啊，他明明都跟风穿越了，为什么天命之子这个头衔还是落不到他的身上？可恶，他晚来一步！


    “啪”地一下，季乘风不轻不重拍了下楼子宥的脑袋。


    楼子宥呆呆看着季乘风，色厉内荏：“别太放肆，我们现在可不一定是朋友！”


    “扶摇和魔祖是一个人，我之前浑浑噩噩是因为撕/裂了自己的灵魂，只将一部分残魂投入轮回，本来是想回去再和你细说的，但你现在好傻。”


    楼子宥僵硬地站在原地，有种恍惚感。


    傻……他竟然被扶摇骂“傻”？


    以前明明是扶摇更傻一些！


    “你将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了？”楼子宥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扶摇，这得多疼啊？


    季乘风却摇摇头，笑着没说话。


    正在两人交谈时，君文柏趁机抱着文珺便逃，与此同时万虫窟所有的蛇虫鼠蚁都被他驱动，急急朝两人爬去。


    荀飞尘也动了，他毕竟已经堕魔，自古医毒不分家，平日里用来救人的丹药此刻全换成了毒药，一个个在楼子宥和季乘风身边炸开，爆起一簇簇五颜六色的毒雾。


    楼子宥下意识要护住季乘风，却被季乘风拍了拍肩膀，示意他看向天空。


    楼子宥抬头，顿时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雷霆仿佛流窜的巨龙，巨龙一条条顺直而下，每一条都有足球场的大小，万虫窟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山头，十几道惊雷一起劈落，不管是蛇虫鼠蚁还是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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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都被这些雷劈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山头都被轰平了。


    放眼望去，到处一片璀璨的金色，到处一片扬起的沙尘。


    雷霆转瞬将荀飞尘吞没，对方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陨落。


    君文柏要比荀飞尘速度更快，却只能狼狈不堪地躲避着一道道惊雷，身体被电流流窜击伤，他却根本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直到再也跑不动跌在地上。


    此刻，雷也停了。


    一切顺利得不像话，楼子宥甚至都未出手，却远远看到了浑身焦糊味儿的君文柏瘫在地上，再也无力起身。


    出乎意料的，他怀里的文珺虽然也有损伤，却远比他伤得轻得多。


    楼子宥心情复杂地走过去，在君文柏身边蹲下：“你真的是前任魔尊广涛？”


    没有回应，只有剧烈的喘息声，他明明张开了嘴巴，喉咙却像是残破的旧风箱，只发出“嘶嘶”的声音。


    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依旧死死抱紧怀里的文珺，就连失去呼吸都不松手。


    “这算是什么事啊。”楼子宥抓着自己的头发疯狂弄乱，脑子也宛如他的头发一般乱糟糟的。


    “你猜他知道吗？”季乘风问。


    “谁？”


    “文珺。”


    楼子宥陷入沉默，他默默扭开头，大脑本能地拒绝思考这个问题。


    两个月后，彻底处理完文家的事情，楼子宥表情依旧恹恹的，回到沧浪山后才有了几分笑意。


    “师兄，这是我道侣。”他搂着季乘风的肩膀，嬉皮笑脸地给自己师兄介绍。


    林峰黑着一张脸，几乎要打人了。


    季乘风立刻甩开他的手，恭恭敬敬地跪下，朝着林峰一板一眼地磕了三个头。


    林峰连忙上前去扶他，嘴里不安地嘟囔：“之前你没给我磕头说七日会回来，结果快三个月了才见你人，现在你磕这么多头，怎么？打算不回来了？”


    季乘风坚持着没有理会林峰的搀扶，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一言不发。


    林峰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该不会真要进入魔界不回来了吧？”


    季乘风终于抬起头，端端正正地跪着，满脸惭愧道：“对不起，师父。”


    林峰气得原地打了个转，却还努力温和着语气：“不，你没有错，这不是你的错。”然后他拔出剑来，对着楼子宥就砍过去。


    楼子宥吓得转身就跑，“师兄，饶命啊！”


    “你这鳖孙，都是你的错，你竟然真敢勾搭他！”


    “这不能怪我吧，我对扶摇是真心的，我们情投意合！”


    两人你追我逃，林峰真是被气得够呛，却也迟迟没有砍到人。


    季乘风见状笑了笑，连忙起身扶住了林峰握剑的手，眼神似有些哀求。


    “师父，别这样。”


    徒儿这一劝，林峰纵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却又狠狠瞪了楼子宥一眼，将剑朝地上一丢道：“我不管你们了。以前还担心你没有感情，现在感情是不是太充沛了？都充沛到要去魔界和人长相厮守了。”


    他嘀嘀咕咕，背着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