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发病

作品:《春夜难逃[先婚后爱]

    大雨瓢泼中,一路无言,贺家老宅。


    舒澄幼时曾来过这座典型的欧式庄园,如今院中的老槐树已经枯萎了,被几座假山代替代替。


    远远望去,二楼宴会厅灯火辉煌,映出热闹的人影,家宴似乎早就开始了。


    宾利霸道地横在入口,贺景廷熄火停车一气呵成,不等侍应生迎接,利落地撑伞下车,绕到她这一侧打开车门。


    夜色如墨,雨星如鼓点般打在黑色长柄伞上。四周是空荡寂静的,就连迎宾席都已撤去,只余一地残花。


    舒澄犹豫问:“我们是不是迟到了?”


    “对于没有不请自来的人。”贺景廷绅士地牵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臂上,意味深长道,“这个时间刚刚好。”


    她后知后觉,他仇恨贺家人,又怎么会是真心来祝寿呢?


    管家惊恐地追上来:“对不起,贺先生,没有邀请函是不能……”


    但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其他人面面相觑,无一敢真的出手拦他。


    厚重欧式大门被重重推开,贺景廷气定神闲地直闯进宴会厅,皮鞋上仍沾着雨星,踏上柔软的满铺羊毛地毯。


    吊灯水晶灯闪烁着光芒,足有上百人的寿宴正觥筹交错。


    这一眼已有人认出他,发出低声惊呼。


    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舒澄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身旁的男人一把牢牢牵住,看似甜蜜的十指相扣,实则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侧,动弹不得。


    他丝毫没有理会四周的窃窃私语,径直拉着她走向最前方的主桌。


    “爸,知道您怕我忙,但今天您这么重要的日子,少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好像也不太圆满?我的婚礼您缺席了,您这寿宴我可不能不来。”


    贺景廷勾了勾唇站定,轻飘飘道,“您真是好福气,七十大寿办得这么风光,可见这些年操心没白费——祝您往后天天都能这么舒心,多享几年这挣来的福寿。”


    贺正远坐在最中心的位置,听了这番明褒暗讽,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他“啪”地一声搁下筷子,被身旁的妻子宋蕴拉了再拉,才没有直接发作。


    毕竟如今贺家的命脉还抓在贺景廷手里,没有人敢驳他的面子。


    某位叔伯连忙赔笑着起身,将位子让出来:“好侄儿,我们都以为你还在德国出差呢,快坐、快坐。”


    “小舒啊,前段时间他爸爸身体不好在国外调养,没能来参加婚礼,希望你别见怪。”宋蕴优雅依旧,示意管家去取来,“见面礼一直没机会给你,快试试合不适合。”


    一只满绿冰润的翡翠手镯。


    舒澄不知作何回应,微笑了一下没敢接,悄悄观察贺景廷的脸色。


    他施施然坐下:“别辜负了宋姨的一份好心。”


    宋蕴是贺家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一句“宋姨”是明里暗里的羞辱。


    但前者也不恼,十分有涵养地笑看着舒澄:“景廷说的对,别跟我客气。这么漂亮的姑娘,我第一次看见这只镯子,就觉得很适合你呢。”


    虚伪至极。


    贺景廷冷笑了一声:“可惜我忘记带礼物,不过早就备了的,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会儿就送到了。”


    宋蕴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用带礼物,你能有这份心过来,你爸就已经很高兴了。”


    叔伯们纷纷凑上来敬酒,不少人的生意还仰仗云尚集团关照,来来回回是些漂亮的场面话。


    贺景廷更是少见地颇有兴致,酒杯没有几乎没有满过,全都仰头饮尽。脱去了西装外套,他随意将衬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线条。


    明明脸色已经白得要命,依旧来者不拒。


    一桌佳肴几乎没人在意,凉了又加热,反反复复却没动几筷。所有人都心怀鬼胎,话里夹枪带棒。舒澄捧着热茶装作透明人,看着贺景廷左右逢源的样子,不免有些厌倦这样的场面。


    几年前贺家事变,贺正远又气得中风入院,本就愈发失势,今日能坐满这么多人,都是给了多年交情几分薄面的。


    如今全场都被这私生子抢去了风头,他神色是愈发难看,酒还未过三巡,就借口身体不适,要上楼休息。


    “爸,我的礼物还没有送到呢。”贺景廷看了眼表,上前为他倒上一杯酒,“儿子先在这里,祝您福气满满,笑口常开。也祝您心里头那些重要的事,都能顺顺利利,得偿所愿……”


    忽然,宴会厅里此起彼伏,响起手机的提示音。


    不少宾客低头查看,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舒澄好奇,也打开屏幕,只见数条新闻跳出来:


    【贺氏次子出狱在即?寻衅滋事致减刑取消,三年牢狱再加码!】


    她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三年前在家族斗争中贺翊因经济罪锒铛入狱,本来下个月有望减刑出狱……


    他是贺正远和宋蕴的亲儿子,也是贺景廷名义上的弟弟。


    正中在寿宴这晚,当众好一份大礼。


    此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停了筷子,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或探寻、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视线全都投向了这小小的一张圆桌。


    “你个混账——”


    贺正远憋红了脸,一把将桌上的菜掀翻。


    瓷盘和酒杯“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汤汤水水一片狼藉。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伸出食指直指着贺景廷的脸,气得浑身发抖。


    宋蕴爱子心切,顿时红了眼:“你怎么做得出来,他是你亲弟弟!”


    地上溅起的酒液湿了裤腿,贺景廷泰然自若地将酒杯搁在桌上,轻笑道:“可真是高看我了,我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不过寻衅滋事……”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倒是符合他的风格。”


    宋蕴捂着胸口伤心得几乎要昏过去,那双岁月雕刻后仍饱含风情的眼中,此时是满溢的气愤和怨恨,却还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体面。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可真狠心啊……你说贺家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只狼崽子!”


    “依我看贺家没一个是好东西,赚的是亏心钱……这下场都是活该的。”


    突然有人尖叫:“快去叫医生啊,宋夫人的药呢!”


    围观者一拥而上,舒澄本能地感到不安,攥紧了手,生怕下一秒场面就要失控。


    可在这样的混乱中,贺景廷偏偏慢条斯理地抽出真丝手帕,擦了擦沾湿的指尖。


    他温柔地询问:“吃好了吗?”


    可那双看似平静的黑眸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危险漩涡,叫她浑身发冷。


    “今日身体不适,就先不叨扰了。”


    贺景廷环顾四周,目光满意地掠过每个人各色的表情,偏头轻咳了两声。动作十分装模作样,可不知是不是错觉,舒澄感觉他嘴唇真的没有一丝血色。


    男人凑近低语,灼热气息喷在她耳侧:


    “挽着我。”


    舒澄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秒,贺景廷已将她的手牵入臂弯,整个人的重心不稳地压了过来。


    她心中一惊,连忙扶住他。触手之处,他身上的衬衣泛着潮,早被冷汗浸透。


    大庭广众之下,从主桌到门口这短短百米,舒澄走得举步维艰,努力用肩膀支住贺景廷倾斜的重量。两个人紧紧相依,宛如一对伉俪情深。


    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外面深夜下着大雨,雨星随着风刮过,寒气透骨。


    哪怕走廊上漆黑无人,贺景廷紧绷的身体仍然不愿放松,一步步往前迈着,顾不上打伞,仿佛一缕幽魂般走向雨中。


    直到上了车,关上门,他才终于撑不住似的,整个人闷哼一声,高大的身子在副驾上紧紧蜷缩起来。


    舒澄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回应的只有他沙哑的气声:


    “走。”


    她望了望那灯火通明的宴会厅,毅然重踩下油门,飞快驶离这是非之地。


    接连几道闪电在天际炸开,雨势越来越迅猛。雷声震耳欲聋,与之交织的,还有身侧痛苦的喘息——


    贺景廷双臂交叠压在胸口,合眼将额头抵在玻璃上。呼吸声忽快忽慢,似乎在忍耐着强烈的不适。


    舒澄稍稍放慢了车速,后知后觉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酸。


    方才那些嘲讽的、愤怒的、激烈的声响仍在耳边回荡,她看着他因疼痛而颤动的眼睫,忽然感觉格外的疲惫。


    她轻叹:“你既然身体不舒服,又何必非要去?”


    反正权势、地位,他早就得到了一切。


    听到这句话,贺景廷缓缓睁开了双眼。那瞳孔中原本是空洞的,许久才慢慢聚焦在前方流淌的雨帘上。


    他刚刚在宴会厅时,身上那种极致的亢奋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诡异的冷静。


    “我不去……”贺景廷笑了一下,脸色煞白如鬼魅一般,“怎么能看见他们这么精彩的表情呢?”


    舒澄微怔,他恨贺家也是应该的。


    可这狭小空间中迸发出的强烈、激进的情绪,让她本能有些想逃。


    突然,她感到一束目光直勾勾地投向自己的侧脸。


    贺景廷眼底是一片幽黑,微微眯起眼睛: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你记住了吗?”


    他的目光阴森森的,近乎是咬牙切齿。


    舒澄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指尖紧了紧,加快了油门速度,不敢看他。


    “你最好记住……”贺景廷像是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口,垂头重重地喘息,“今天是他们的……”


    她感到不对劲地转过头,只看见男人颤抖的脊梁,他的唇瓣轻轻开合了几下,仿佛是在痛吟,让人听不真切。


    突然,他扑过来一把抓住方向盘。


    雨夜中飞驰的车瞬间偏移了方向,舒澄尖叫了一声重重踩下刹车,这才分辨出他念的是“停车”。


    车急刹在路边,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摩擦。她整个人因惯性往前冲了一下,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停下的一刹那,贺景廷已经打开车门,踉踉跄跄地冲进了雨中。


    雨刮器飞快地摆动着,掀开挡风玻璃上流淌的雨帘,顷刻又被急促的雨点覆盖。


    几米外,是贺景廷有些模糊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弓身扶着电线杆,似乎在剧烈地呕吐,整个人摇摇欲坠。


    舒澄缓了缓神,犹豫半晌,还是不忍地拿上矿泉水,打伞下了车。


    黑夜中大雨瓢泼,才刚走几步,裙子已经被倾斜的雨点打湿,还未走近,却见贺景廷猛地晃了两下,“扑通”一声跪倒在雨水中。


    舒澄心下一惊,跑过去为他打伞:“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啊?”


    眼看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人如此狼狈,但她伸出的手停在他肩膀几寸之处悬住,不知道该不该扶。而贺景廷早已被冷雨淋透了,西装和衬衣紧贴在弓起的脊背上,肉眼可见地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雨水混着冷汗从男人煞白的侧脸不断滚落,无数痛苦的情绪蜂拥,将他的躯体和灵魂撕裂成无数碎片。


    身体无法承受住这般灭顶的疼痛,贺景廷只有不断应激地呕吐,可尽数吐出来的只有酒液和没消化的止疼片,不仅无法缓解,反而难受得快要昏死过去。


    终于看到那些人震惊的、畏惧的眼神,他今晚明明应该无比畅快的。


    突然,一阵尖锐的剧痛猛地冲上头顶——


    “呃!”


    他浑身一颤,双眼空洞洞地睁大,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几近折叠。


    与此同时,胸口越来越闷,呼吸变得异常艰难,贺景廷的眼神慢慢涣散开来。他反复拉扯着领口,试图将禁锢呼吸的领带松开,可指尖胡乱揪了几下,脱力地垂下去……


    眼看他胸膛起伏得越来越剧烈,嘴唇微张,宛如一条干涸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喘气,喉咙里却像堵着什么东西,如同破败的风箱在残响。


    舒澄立马意识到,他是急性哮喘犯了。


    “贺景廷!”


    她一声惊呼,再顾不得犹豫,上前将他僵硬的身体扶住。


    黑伞被风掀翻在地,翻滚了几圈水花四溅,落在了路边,大雨顷刻也将她浇透。


    可贺景廷光是呼吸就已经费尽了力气,薄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一般哮喘病人都会随身携带药物,舒澄慌乱地在他身上寻找,终于在西装内袋翻出一支吸入式药剂。


    她不会用,摸索着将药对准他的嘴唇,按了两次都没能让呼吸微弱的人吸进去,只有淡淡的苦涩气息蔓延。


    贺景廷满脸都是雨水滚落,脖颈难受挣扎着后仰,却始终无法呼吸,短短片刻,整个人已经快要意识不清。


    舒澄有些急了,她确实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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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和他结婚,却也不想他死在面前!


    忽然,她想起小时候他冬夜里发病那一次医生急救的几个动作,连忙使尽全身的力气,托住贺景廷的脖子让他上半身抬高,靠在自己的腿上。


    “吸气,慢慢吸气。”


    舒澄轻拍着男人湿冷的脸颊,试图唤起他哪怕一点意识,同时将药嘴重新塞进他齿间,用手堵住唇缝,连接按下舒张剂的顶端。


    终于,贺景廷涣散的眼神似乎在她脸上定了一刻,胸膛微微地上挺,将一口药吸进了气管,脱力地呛出一声。


    “咳……呃……”


    气息微弱且梗塞,他断断续续地开始咳喘。


    秋雨寒入骨髓,冷刺激会加重哮喘,这样待下去只会越来越糟。舒澄见他缓过这一口气,连忙拼尽全力将人架起来,踉踉跄跄地回到车上。


    将暖风开到最大,她一边踩下油门,一边打通了陈砚清的电话。


    “不能去医院,先回御江公馆。”对面冷静叮嘱道,“如果他还是难受,这个药至少要十五分钟后才能再用一次。我马上到,有情况随时再打过来。”


    一道道闪电划破天空,将雨夜炸得宛如白昼。


    大雨瓢泼,细瘦的雨刮器快要掀不动这密集的雨帘,视野一片模糊。舒澄几次想要加速,却又不敢开得快。


    贺景廷双目半阖着,微微弓着身子靠在玻璃窗上,水珠顺着霜白的面颊往下淌,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


    狭小的前排空间里,充斥着他忽深忽浅的喘息声,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她不免焦灼,加上雨夜疾驰的恐惧,握着方向盘的手快要失去知觉。


    终于,御江公馆的灯光若隐若现——


    宾利溅着水花驶入地下车库,震耳欲聋的雨声被隔绝在外,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然而,第一次用药后贺景廷只平复了十多分钟,陈砚清还没有到,他就再次开始呼吸紧迫。


    “没事,陈医生马上来了。”


    舒澄有些怕,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跟他说话,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贺景廷薄唇渐渐泛紫,难捱辗转间,淋漓的冷汗从发间淌下。他平日深邃的眼睛里失去神采,像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舒澄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帮他从衬衫领口解开两颗纽扣,把领带松下来。


    忽然,贺景廷吃力地抬起手,覆在了她的手指上。


    他失温的掌心冷得像冰块一样,慢慢地包裹住她的指尖,移到心口的位置上抵住,继而浅浅吸气。


    舒澄怔了一下,没有挣开。


    婚后,贺景廷曾几次拉过她的手,都是愤怒或冷淡的。唯有这一次,他病中神志不清,动作却充满温柔,像是抓住了珍宝一般。


    两个人的手交叠,随着胸口轻微起伏,她能感受到他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不自觉眼眶竟有些发酸。


    人活着,也只在这一呼一吸之间而已。


    可这个看似强大到无坚不摧的男人,恰连这一点都难以做到。


    几分钟后,舒澄掐着表,给贺景廷又用了一次药,效果依然不太理想。他握着她的手指渐渐脱力地往下滑去,又被她重新抓住。


    幸好陈砚清赶到的极快,不久后一辆打着双闪的银色SUV就飞驰进车库。他原地做了简单的检查,脸色当场就变了,不允许舒澄动,维持着这个姿势给贺景廷静脉注射。


    这两针下去,休息片刻,他总算是缓解了一些,挣扎着开始大口喘气。


    陈砚清车里备有轮椅,小心地将人送上楼,架到卧室床上,打开雾化器将药装好连接。


    这间角落的次卧平时是上锁的,舒澄从没进来过,里面竟是呼吸机、输液架、心率仪样样俱全,像是一个简易的医院加护病房。


    急性哮喘最忌平躺,会加重气管塌陷,可贺景廷发作后整个人几近虚脱,连靠在床头都难以维计。


    “他坐不住,你多扶着一点。”陈砚清看了眼舒澄,语气理所应当。


    毕竟两个人本就是夫妻,而且刚刚在车库里,她还紧紧牵着贺景廷的手,姿势十分亲密。


    舒澄愣了愣,有点犹豫地走过去坐下,小心地伸胳膊撑住了男人下滑的肩膀。但这个动作的支点显然很别扭,贺景廷几乎瞬间不适,雾化罩上的水汽重了几分。


    “你这样扶不稳,他会更难受。”


    陈砚清以为她没经验,直接上手帮着他靠对位置。


    可这样一来,贺景廷几乎是完全靠在了舒澄的怀里,头稍稍偏过一寸,就能抵进她的颈窝。


    感受到这微凉的体温,她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


    刚刚在雨里是情急之下的反应,她总不能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断气,哪怕是个陌生人都毫不犹豫地会抱住。


    可如今他脱离了危险,在这平时睡觉的明亮卧室里,在一个外人面前……


    半小时前的他的种种尖锐强势还历历在目,舒澄别扭地抿紧了唇,本能往旁边挪了半寸。


    陈砚清没有发觉,自顾自演示,打开他的衬衣领口:


    “我去配药,做雾化的时候,你帮他揉一揉这个穴位,会舒服一点。”


    贺景廷的胸膛结实精壮,黑色衬衣湿透了紧贴,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


    舒澄越不过心里的坎,犹豫地呆在原地,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不情愿,怀中靠着的男人突然辗转着坐直。


    贺景廷拧紧眉头,眼神幽暗晦涩,薄唇微不可见地动了两下。


    他说:“出去。”


    屋里另两个人皆是一怔,只见他这一次竟逞强地直接扯下雾化罩,朝着陈砚清的方向,嗓音吃力沙哑到了极点:


    “让她出去。”


    舒澄呆呆地看着贺景廷额角渗出的冷汗,然后他整个人痛苦地向前蜷缩,离开她的支撑,顷刻剧烈地呛咳起来。


    连在他身上的心率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陈砚清一个箭步冲上去:“你是不是疯了?”


    贺景廷边咳边固执地重复:“让……她出去……”


    一切就在几秒钟之间发生,舒澄的心尖蓦地被刺痛了一下,涩涩地泛酸。


    情绪激烈对他来说更是大忌,陈砚清这才反应过来其中的微妙,冲她摇摇头:“那你先……”


    “我没说要出去。”


    舒澄听见自己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