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诊脉发现续心草提前结束了全茂期起，钟灵坚持每日去为白瑭诊脉。


    她最终写好了信，交给了宫中的信使。信里简单说明了颐昌王的情况，劝白煜若有条件，可以尽早提前回来。她还在无极宫放了一面无形的瞬息镜，以便随时观察白瑭有何不适。


    白瑭几近失明，钟灵认为这和过度刺激续心草长势有关，没有救治的办法。故而对外称是感染风寒，早朝搁置了三日。


    边夷信使举行了迄今为止最铺张的一场宴会，白煜坐在主位，接受对方殷勤的谄媚。


    “听闻二殿下很通音律，这位奏乐的女子是我国最优秀的乐师，您品鉴一二。”使者站起身敬酒，很是恭顺。


    白煜看了一眼一旁安静弹奏的乐师，灵动的十指上坠饰满满，美妙的乐曲从琴弦中流泻而出，令人闻之心醉。


    这的确是上品技艺。


    “不错，这位乐师名副其实。”白煜温声评价道，但不再分给乐师更多目光，而是对面前的菜肴更感兴趣，“使者今日准备的菜品似乎与往日不同。”


    使者哈哈大笑出声：“这些是我们这里的特色菜品，我听说殿下今日也准备了一些菜式，何时能尝到东垠菜啊？”


    白煜：“稍等。”


    片刻后，一队人端着各色菜品前来。来使品尝后大为赞扬，立即唤了歌舞。


    五名舞女穿着极其暴露的单薄衣裙上了台，在轻扬的学生里翩翩起舞。一曲毕，为首的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绝美容颜。白煜没看她，而是看了一眼来使期盼的目光。


    “二殿下，让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一茶姑娘，我们国家最美的舞姬。告诉您一个秘密吧。”使者神秘一笑，端着酒壶凑了上来。


    魏平风敏感地出剑拦截：“你做什么？”


    使者赔笑道：“与殿下说句悄悄话。”


    白煜抬手示意魏平风放行，使者走过来俯身抬手轻声说：“小人早听闻二殿下是都城享梦台的常客，您写的诗篇都传到我们这儿来了，一茶姑娘倾慕您许久呢。我们深知她身份低微不敢妄求，只愿二殿下赏她一段露水恩情，小的与有荣焉呐！”


    白煜听罢，哼笑了一声，抬眼看着一茶，一茶立即抛来几个媚眼。他不动声色道：“一茶姑娘的确绝色。”


    他瞥眼看向使者：“不知道是我的哪个诗篇传到了使者这里？”


    使者忙笑：“小的是粗人，哪能记住？”


    白煜恢复一张冷脸：“使者的耳朵够好，能听到千万里以外我的陈词滥调，记性却不佳，不知道我从来不近女色吗？”


    使者猛地顿住，对一茶示意了一下，挥退了几位舞女。


    却不知他戏瘾发作，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哎呦，我这肚子，怕是吃坏了东西呀！”使者夸张地捶胸顿足，宴席里一些边地宾朋竟也有响应的，捂着肚子叫唤起来。


    魏平风抬脚想踹那使者一脚，被白煜眼神喝止，他收回了腿，嘴可止不住：“装模做样叫唤什么呢？”


    一个边地的随行人跑了出来，自称是医者，对着白煜新让人上的菜一番研究，指着一盘鱼鲙道：“这恐怕是生鱼呢，若是不干净，容易导致腹痛。”


    一旁的莫雨竹翻译着，道：“请随军太医来看一眼吧。”


    “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宴上的鱼鲙是宫中特制，即使有问题，也不会导致如此急发的腹痛。倒是使者常饮的边地浊酒，极易伤胃。”太医诊查了一番，如此道。


    那边地医者却是着急得手舞足蹈，莫雨竹翻译了一半，被白煜打断。


    “使者若是有意拖延谈和，我不介意继续进军。割城一事是早先你方主动提出，如今反悔，数次闹事拖延，实在是毫无诚意。我给你们两天时间考虑，两天后我见不到两城印信，将立即出兵。”


    一番折腾，白煜独自回了营帐。


    他给昌都写了信，要收到回信恐怕还得几日以后了。如今守在营地，多数时间百无聊赖，对方千般拖延，快将他耐心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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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拿起桌面上的一块软木，一旁的刻刀上还粘着木屑。软木转了个面，是一张初见雏形的脸孔。


    柳眉如碎云，发丝如急雨，瞳仁点上，五官便浓淡相宜，美得波澜不惊。


    这是个半身木雕人像，头上简易的发簪揭示了主人身份，白煜拿起来时手有些抖，木雕即将落成，他越雕越慢。


    这是他常给白珩做的小东西，用上等黄杨木，先绘制小像前后左右四张，依样雕刻，可做成立体人像。点上灯烛，放在适宜位置，墙上可以显出人影，真人如在目前。


    白煜完成最后一刀，把人像放在桌上，调整了灯烛的位置，一道栩栩如生的侧影投在面前。


    就像钟灵本人站在他旁边。


    想到这一点，白煜立即吹灭了灯。


    瞬息镜中。


    颐昌王捧着一封信，整个人情绪激动极了，额角血脉贲张，口中絮絮说着什么。钟灵隐隐觉得不对，意识到那可能是白煜的来信，而颐昌王近来目力不佳。


    钟灵立刻出了丁香园，正要使术入无极宫，一名官员打扮的男子随着侍女走了进来。


    侍女道：“钟医师，宫中的信使找您。”


    “是钟灵姑娘吗？”信使年岁很轻，声音里还微微留着一些少年意。


    “是我，怎么了？”钟灵回道。


    “是这样，新王陛下捎回来的书信里有封私信，是给丁香园的，臣过来送信。”


    “新…王？”钟灵接过信件，一头雾水地看过去，“钟灵亲启”四个字明显是白煜的字迹。


    侍女在一旁解释：“钟医师，今日王上在早朝宣布告病退位，新王登基。”


    钟灵：“早朝？他不是一直在休息吗？中途出去赏了赏花——”白瑭竟然骗她？


    钟灵没空管这些，提步走上无人的宫道，立即使术前往无极宫。


    颐昌王仍旧捧着信在用力地看，钟灵走过去，下手把脉。片刻，她闭眼通灵查看续心草，竟是一片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