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乾祐之变(一)
作品:《边关悍卒:从校尉到开国太祖》 与此同时,杨邠也在自己府中召集心腹议事。
“杨公,陛下今日态度蹊跷,既不彻底倒向苏党,也不为我们主持公道。”判官李毅忧心忡忡道。
杨邠长叹一声:“陛下这是要我们与苏党两败俱伤啊,为今之计……”他眼中精光一闪:“必须保住史弘肇的性命。李毅,你秘密联系禁军中我们的旧部,务必确保天牢万无一失。”
“那郭威那边……”
“郭威……”杨邠沉吟片刻:“此人……”
就在洛阳朝堂暗流涌动之际,汴梁城中的郭威收到了来自各方的密信,他独自站在书房内,将信笺一一焚毁,火光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
“姑父,”柴荣悄然而入,“刚收到消息,明藩在沧州增兵已达三万,战船过百艘。”
郭威目光一凝:“许松这是要趁火打劫啊。”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黄河沿线:“传令下去,沿河各州县进入战备状态,另外……”他转身凝视柴荣:“你亲自去一趟武宁军,见王彦超。”
柴荣微微一惊:“姑父是要……”
“未雨绸缪罢了,”郭威淡淡道,“记住,此行绝密。”
夜色如墨,一只信鸽从汴梁城中悄然起飞,向着东南方振翅而去,与此同时,一队轻骑兵从侧门悄无声息地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汴梁城外的硝烟还未散尽,洛阳城内已暗流涌动,苏逢吉府邸的密室中,烛火摇曳,映照出几张阴晴不定的面孔。
“相爷,史弘殷虽败,但史弘肇在禁军中的旧部仍盘根错节,”刘铢压低声音道:“下官收到密报,杨邠已派人暗中联络天牢守卫……”
苏逢吉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盏,忽然冷笑一声:“杨老匹夫这是要与我鱼死网破啊。”
他转向角落里一个始终沉默的青衣文士:“先生以为如何?”
那文士缓缓抬头,竟是本该流放河西的刘鼎!他眼中闪着阴冷的光:“相爷何不以退为进?咬死史弘殷通敌之罪,逼史弘肇自乱阵脚,以史弘肇的性子,一旦被逼急了……”
“妙!”苏逢吉猛地拍案:“史弘肇性情暴戾,若觉生死危机,必会召集旧部,疯狂清洗朝中与史弘殷有牵连之人,届时朝堂大乱,陛下就不得不依靠本相来稳定局面!”
次日早朝,苏逢吉一改往日咄咄逼人的姿态,竟主动提议:“陛下,史弘殷谋反证据确凿,但其兄史弘肇毕竟曾为先帝托孤之臣。若其肯大义灭亲,指证史弘殷勾结明藩之罪,或可网开一面……”
刘承祐闻言眼前一亮……这正合他让两派相争的意图。
杨邠却面色大变,他太了解史弘肇了,此人最重兄弟情义,绝不可能为自保而诬陷亲弟。
果然,当旨意传到天牢,史弘肇怒发冲冠,一拳砸碎了牢房的木栅:“苏逢吉老狗,安敢如此辱我!”
他抓着传旨太监的衣领怒吼:“回去告诉那小皇帝,我史家兄弟对大汉忠心耿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让我污蔑亲弟!”
消息传回朝堂,苏逢吉立即变脸:“陛下!史弘肇如此猖狂,分明是心怀怨望!臣请立即彻查其党羽,以防不测!”
杨邠急忙劝阻:“陛下不可!史弘肇只是一时激愤……”
“报……”一名禁军慌张冲入大殿:“史弘肇旧部劫了天牢!西城兵马使赵晖率三百甲士正向皇城逼近!”
满朝哗然。
刘承祐脸色煞白,他没想到事情会失控至此。
苏逢吉暗中冷笑……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护驾!快护驾!”刘承祐仓皇起身:“调……调左右神武军入宫!”
洛阳城瞬间大乱,史弘肇被旧部救出后,果然如那谋士所料,开始了疯狂报复。他亲自披甲上马,带着亲信部曲冲入御史台,将刘鼎等苏党官员拖出当街斩杀,又纵火焚烧苏逢吉别院,所幸苏逢吉早有准备,已躲入皇城。
“杀!给我杀光这些构陷忠良的奸佞!”史弘肇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他本就以残暴著称,此刻更是肆无忌惮,凡与苏党有牵连的官员,不论品级,尽数抄家灭门,洛阳街头血流成河,哭号震天。
杨邠见局势失控,急调自己掌控的禁军试图平息乱局,却被史弘肇视为背叛。
两派禁军在朱雀大街爆发激战,昔日同袍刀兵相向。混战中,流矢甚至射入了皇城,惊得刘承祐躲在内殿不敢出声。
“相爷妙计啊,”皇城角楼上,刘铢望着城中乱象,低声赞叹,“史弘肇这一闹,不仅坐实了谋逆之罪,连带杨邠也脱不了干系。”
苏逢吉抚须微笑:“让这莽夫再闹会儿,等陛下走投无路时,自然会求到本相头上。”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史弘肇的疯狂。
当得知史弘殷已在汴梁被郭威处决的消息后,史弘肇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竟下令打开武库,武装城中地痞无赖,组建了一支近万人的叛军,扬言要"清君侧,诛奸佞"。
“疯了!这厮彻底疯了!”刘承祐在寝宫中摔碎了心爱的玉盏:“快传旨让郭威回师平叛!”
“陛下不可!”苏逢吉这才慌了神:“郭威若回师,汴梁空虚,明藩必乘虚而入!再者,郭威素来与杨邠等人交好,他若是率军来到洛阳,到底是帮杨史,还是帮陛下?”
洛阳城外,洛水河畔的芦苇荡在秋风中瑟瑟作响。
史弘肇披头散发地站在临时搭建的军帐前,望着远处洛阳城头飘扬的"刘"字大旗,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
“报……!杨邠亲率左神武军追至十里外!”斥候飞马来报。
史弘肇狞笑一声:“好啊,连杨老匹夫也来落井下石!”他猛地转身,对身边仅存的几名将领吼道:“传令下去,全军背水列阵!今日不是杨邠死,就是我史弘肇亡!”
副将赵晖急劝:“太师,我军只剩三千残兵,不如暂避锋芒……”
“放屁!”史弘肇一脚踹翻赵晖:“老子纵横沙场二十年,什么时候当过逃兵?杨邠那个老匹夫,竟敢调动本该护卫皇城的左神武军来对付我,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他拔出佩剑,剑锋在秋阳下泛着寒光:“儿郎们!杨邠勾结苏逢吉,构陷忠良,今日我等就替天行道!杀回洛阳,清君侧!”
残存的叛军发出野兽般的吼叫。这些人多是史弘肇的死忠,或是被朝廷逼得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此刻已抱定必死之心。
与此同时,洛阳皇城内,刘承祐正与武德使李业、苏逢吉、苏禹珪等人密议。
“陛下,杨邠擅自调动左神武军,此乃大忌!”李业压低声音:“左神武军素来戍卫皇城,如今竟听杨邠调遣,这说明什么?说明杨邠的手已经伸进了陛下的禁军!”
刘承祐面色阴沉如水。
他刚刚收到密报,杨邠不仅调动了左神武军,还暗中联络了右神武军的部分将领,更令他心惊的是,这些将领竟然真的听从了杨邠的调遣!
“陛下,”苏逢吉阴恻恻地开口,“杨邠此举名为平叛,实则是要借机掌控更多兵权,若让他灭了史弘肇,下一个要对付的……”
他故意停住,目光扫向刘承祐。
年轻的皇帝攥紧了拳头,他当然明白苏逢吉的暗示……杨邠下一个要对付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
“传朕密旨,”刘承祐突然下定决心,“即刻调武德司亲军接管宫禁,另外……”他看向苏逢吉:“苏相即刻拟旨,加封郭威为平章事,令其速速率汴梁驻军入京勤王!”
苏逢吉大惊:“陛下,郭威与杨邠素有旧谊,若他……”
“朕自有计较。”刘承祐冷笑:“郭威若忠心,自会奉诏,若有不臣之心……”他转向李业:“立刻联系太原那边,着皇叔布置好忻州防御,率军南下,驻扎郑州,待郭威奉诏经过郑州时,设法将其拿下,夺其兵权。”
就在洛阳城内暗流涌动之际,洛水河畔的战斗已经打响。
杨邠亲率八千左神武军精锐,以堂堂之阵向史弘肇残部压来。两军甫一接触,史弘肇的乌合之众便显露出颓势。
“太师!左翼撑不住了!”赵晖满脸是血地奔来报告。
史弘肇怒目圆睁:“随我杀!”
他亲自披甲上马,率领亲卫队直冲敌阵,这位以勇武著称的老将此刻如同疯虎,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杨邠在中军看得真切,立即下令:“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史弘肇身边的亲卫接连倒下。
一支利箭穿透他的肩甲,鲜血顿时浸透了战袍。但他恍若未觉,继续向前冲锋。
“杨邠老贼!纳命来!”史弘肇的怒吼响彻战场。
眼看史弘肇就要冲破防线,杨邠的亲兵队长急道:“相爷快退!”
杨邠却镇定自若:“慌什么?”他轻轻挥手:“让开中路。”
说时迟那时快,史弘肇刚冲入敌阵缺口,两侧突然竖起无数盾牌,将他团团围住。
地面上的绳索同时拉起,战马嘶鸣着栽倒,史弘肇重重摔落马下。
“绑了!”杨邠冷声下令。
当史弘肇被五花大绑押到杨邠面前时,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大汉太师已是血人一个。他挣扎着抬起头,眼中怒火未熄:“杨邠!你勾结昏君,残害忠良,不得好死!”
杨邠叹了口气:“史兄,你我同为先帝托孤之臣,何至于此?”
“呸!”史弘肇一口血痰吐在杨邠脸上:“少在这里假惺惺!若非你暗中支持那小皇帝,我兄弟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杨邠擦去脸上污血,沉声道:“史兄,你御前拔剑,形同谋逆,这是自取灭亡啊!”
“哈哈哈!”史弘肇仰天大笑:“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老子告诉你,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那小皇帝刻薄寡恩,苏逢吉阴险狡诈,你杨邠……也活不长久!”
杨邠面色微变,不再多言,挥手道:“押回洛阳,交由陛下发落。”
当史弘肇被押回洛阳的消息传来,刘承祐大喜过望,立即下旨将史弘肇关入天牢,择日处斩。
同时,他暗中命令李业加强宫禁防卫,并秘密调集忠于自己的禁军部队。
史弘肇被押解回洛阳,打入天牢的消息,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让洛阳城的气氛从混乱的喧嚣转向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紫宸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年轻皇帝刘承祐那张因兴奋与紧张而微微扭曲的脸。
他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武德使李业、宰相苏逢吉以及苏逢吉的心腹、新任枢密副使苏禹珪。
“好!杨邠老儿总算做了一件让朕省心的事!”刘承祐拍着御案,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史弘肇这条疯狗,终于被关进了笼子!”
苏逢吉立刻躬身道:“陛下洪福齐天,逆贼伏诛在即。然则,史逆虽除,其背后之人却尚未根除,隐患犹在啊!”
刘承祐脸上的兴奋稍敛,目光锐利地看向苏逢吉:“苏相是说……杨邠?”
“正是!”苏逢吉斩钉截铁:“陛下明鉴!杨邠今日能调动左神武军围捕史弘肇,他日焉知不能调动右神武军,甚至……直逼宫禁?此獠手握重权,党羽遍布朝野,史弘肇虽跋扈,不过是匹夫之勇,杨邠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陛下可还记得,史弘肇临阵所言‘杨邠也活不长久’?此非诅咒,实乃其心中深知杨邠之威胁!”
李业也适时进言:“陛下,苏相所言极是。杨邠今日调兵,未得陛下明旨,仅凭枢密院文书,左神武军便俯首听命,此乃僭越!禁军乃天子亲军,岂能听命于宰相?长此以往,陛下威严何在?今日他能调兵捕史,明日若有不臣之心,后果不堪设想!武德司密报,杨邠与郭威之间,虽因史弘殷之事生隙,然其门生故旧盘根错节,私下仍有书信往来,未必没有勾连!”
刘承祐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杨邠展现出的对禁军的掌控力,确实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苏逢吉的话,句句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皇权的旁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