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镇守汴梁,功高震主
作品:《边关悍卒:从校尉到开国太祖》 当郭威押着被五花大绑、形容狼狈的史弘殷凯旋入城时,汴梁百姓箪食壶浆,夹道相迎。郭威面容沉静,并未有太多得色,他知道,这场胜利背后,是后汉朝廷更加深重的危机。
捷报飞马传至洛阳。
朝堂之上,刘承祐闻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连声道:“郭爱卿真乃国之柱石!”
他立刻下旨嘉奖郭威,并命其就地整编宣武军残部,同时严令将史弘殷槛送京师,明正典刑。
然而,如何处理庞大的叛军降卒,却成了摆在郭威面前的难题。杀俘不祥,且易激起更大民变,全数遣散,又恐其啸聚山林,成为流寇,收编入禁军,洛阳方面必然猜忌他拥兵自重。
郭威在帅府中踱步沉思良久,最终召集心腹将领与幕僚。
“诸位,史逆虽平,然宣武军数万之众,不可不慎处之。”郭威目光扫过众人:“史弘殷虽罪大恶极,然其麾下士卒多为裹挟,且多为汴梁宋地子弟。若尽数屠戮或遣散,非但伤天和,亦会遗祸地方,更寒汴梁百姓之心。”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本帅意已决,奏请陛下,汰弱留强,整编宣武军残部。汰弱之兵,发给路费,遣散归田,精壮者,则就地补充汴梁防务,重建宣武军编制,以固京畿门户!”
此言一出,帐下将领如王峻、王殷等皆是郭威心腹,自然赞同。
而一些随行的朝廷官员则面露忧色,郭威此举,无异于将汴梁的军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重建的宣武军,必然打上郭威的烙印。
郭威看出他们的顾虑,沉声道:“汴梁乃中原腹心,北临强藩,南接诸镇,位置险要。史逆虽平,然地方不靖,流寇或起。更兼北方明藩许松,狼子野心,窥视中原久矣!其左神策军屯于沧州,水师频繁演练,动向不明。若汴梁无强军镇守,一旦北面有警,何以御之?本帅坐镇于此,整军经武,非为私利,实为社稷安危计!此中深意,本帅自当上表,向陛下陈明利害。”
这番话掷地有声,将防备明藩这个最大的外部威胁抬了出来,堵住了大部分人的嘴。毕竟,明藩的军事压力是实实在在的,朝廷上下无人不忌惮。让刚刚平定叛乱的郭威坐镇汴梁,整饬军备以防北寇,似乎是最稳妥的选择。
郭威的奏疏很快送到了洛阳,苏逢吉看到奏疏,心中暗恨。
他本想借平叛之机,将汴梁的军权收归朝廷,或者安插自己的亲信,却不想被郭威反将一军,以“防备明藩”这个无可辩驳的理由,名正言顺地留在了汴梁,并掌控了重组后的宣武军。
“郭威……好一个郭威!”苏逢吉在密室中咬牙切齿:“史弘肇倒了,史弘殷完了,却又冒出个更难对付的郭威!他这是要效仿当年朱温,以汴梁为根基吗?”
他试图在朝堂上反对,指出郭威手握重兵,久镇汴梁,恐非朝廷之福,但杨邠此时却罕见地与苏逢吉唱了反调。
杨邠与郭威一党,但他更清楚明藩的巨大威胁。
汴梁作为防御明藩南下的第一线,交给刚刚证明了自己能力的郭威,确实比交给朝廷新派的、不知深浅的将领更让人放心。
而且,郭威在奏疏中言辞恳切,姿态放得很低,表示一切军务皆听朝廷调度,重建的宣武军也愿意接受朝廷派员监督。
更重要的是,刘承祐被郭威的捷报和“忠心”所打动,又确实被明藩的威胁吓住了。
他最终拍板:“郭爱卿忠勇为国,平定叛乱,劳苦功高。汴梁防务,非郭卿莫属!准其所奏,命枢密使郭威兼领宣武军留后,全权处理汴梁军务,整饬防务,严防北寇!”
“宣武军留后”这个头衔,意味着郭威在朝廷正式任命新的节度使之前,拥有节度使的全部权力。这道旨意,等于将汴梁的军政大权,暂时托付给了郭威。
消息传回汴梁,郭威面色平静地接旨谢恩。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苏逢吉绝不会善罢甘休,洛阳的猜忌也不会消失。但汴梁,这座控扼南北、富庶天下的雄城,终于暂时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他立刻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
一方面,严厉整肃史弘殷残余势力,清除其在宣武军中的党羽,手段果决狠辣,震慑人心;另一方面,则对降卒进行甄别筛选,汰弱留强,将精壮、忠诚的士卒补充进重建的宣武军,并大量安插自己从禁军中带来的旧部担任中下层军官,迅速掌控了这支新军的骨架。
同时,郭威深知民心向背的重要。
他严令部下不得扰民,开仓赈济在战乱中受损的百姓,修缮被战火损毁的城墙屋舍。
他还亲自巡视军营和街市,抚慰士卒,安定民心,一时间,汴梁城内秩序迅速恢复,郭威的威望在军民心中急速攀升。
处理完内部事务,郭威的目光投向了北方,他深知苏逢吉的构陷虽毒,但明藩许松的威胁才是真正悬在头顶的利剑。
这一日,郭威带着亲信幕僚和护卫,登上了汴梁北城楼。
初夏的风带着暖意,吹拂着城头猎猎作响的“郭”字帅旗,他极目远眺,越过广袤的华燕京原,视线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千里之外的沧州海岸。
“子美(魏仁浦字),可有北边的最新消息?”郭威沉声问道,语气凝重。
站在他身旁的魏仁浦,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肩腿的伤势未愈,但精神尚可。
他被周光秘密关押后受尽酷刑,始终未曾吐露关键信息。
后来周光收到苏逢吉灭口的密令,正准备下手之际,郭威的大军前锋已逼近汴梁,城内忠于郭威的暗线趁机发动,将奄奄一息的魏仁浦救出。
此刻他拄着拐杖,闻言立刻回道:“回使君,靖安司在汴梁的暗桩虽经史逆之乱有所损失,但根基尚存。据多方刺探,明藩左神策军主力仍在沧州大营,操练频繁,戒备森严。其水师大小舰船约两百余艘,近月来出海演练次数大增,范围已扩至登州外海。更值得注意的是:“魏仁浦压低了声音:“有迹象表明,明藩在秘密增兵沧州,粮草辎重转运频繁,似有大规模用兵的征兆。许松……恐非虚张声势。”
郭威的眉头深深锁紧,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城垛。
沧州,这个距离汴梁并不算遥远的北方港口,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可能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
许松的野心和能力,他比朝堂上那些只知党争的文官清楚得多。
此人能败契丹,控辽东,绝非易与之辈,他此番陈兵边境,演练不休,绝非仅仅为了震慑。
“水师……”郭威喃喃道,目光投向东方天际:“明藩水师犀利,若其效仿当年石晋引契丹南下之故事,以水师载精锐,自登莱登陆,袭扰山东,断我漕运,甚至直插汴梁侧翼……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转身,对随行的将领下令:“传令!即刻起,汴梁城防提升至战时戒备!加派斥候,严密监视沧州、登州方向明藩军一举一动!命沿河(黄河)州县,加固堤防,广设烽燧,谨防明藩水师渗透!宣武军各部,取消休整,加紧操练,弓弩、火器优先配给!粮秣军械,务必储备充足!”
“末将遵命!”王峻、李重进等将领轰然应诺,神情肃杀。
他们跟随郭威多年,深知这位主帅从不无的放矢,战争的阴云,已然迫近。
郭威最后看了一眼北方苍茫的地平线,眼神锐利如鹰。汴梁,这座刚刚经历内乱的城市,将成为抵御北方强藩的最前线。而他郭威,也将在这里,迎来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场风暴。
“许松……郭某在汴梁,恭候大驾!”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声音,消散在初夏的风中。城楼之上:“郭”字大旗,在夕阳的余晖下,猎猎飘扬。
汴梁城,郭威临时帅府。
夜色已深,书房内却仍亮着灯烛。郭威卸去了白日里的威严甲胄,只着一件素色长衫,正伏案批阅军报。烛火映照下,他眉间的皱纹显得更深了几分。
“姑父,夜已深了,该歇息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郭威抬头,见柴荣手捧一碗热腾腾的姜茶站在门口,眼中满是关切。
“是荣儿啊,进来吧。”郭威放下手中毛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军务繁杂,一时竟忘了时辰。”
柴荣轻步走入,将姜茶放在案几上,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文书:“可是为北边之事烦忧?”
郭威端起姜茶啜了一口,热气氤氲中露出一丝苦笑:“朝廷诸公只道史弘殷伏诛,史弘肇下狱,我们和杨相公实力大损,陛下逐渐掌控实权,天下太平,殊不知真正的猛虎,正在北面眈眈而视。”
柴荣在郭威对面坐下,烛光在他年轻却沉稳的面容上跳动:“姑父指的是明藩许松?”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老夫如此寝食难安?”郭威长叹一声:“此人崛起之速,用兵之奇,实乃老夫平生仅见,契丹铁骑何等凶悍,却在他手下屡遭败绩。如今他坐拥燕云之地和辽东之地,虎视中原,我朝却……”
话未说完,郭威重重将茶碗放下,碗中茶水溅出几滴。
柴荣沉吟片刻,忽然道:“姑父可愿听孩儿对许松的些微见解?”
郭威挑眉:“哦?你且说来。”
“孩儿以为,”柴荣目光炯炯,“许松此人,最可怕处不在其兵锋之利,而在其治国之能。”
郭威神色一动:“详细道来。”
柴荣整理思绪,缓缓道:“寻常藩镇,得胜后无非劫掠钱粮,扩充私兵。而许松每得一地,必先整顿吏治,清丈田亩,安抚流民。燕云之地战乱多年,辽东本为苦寒之地,经他治理不过数载,虽不说是鱼米之乡,但是却也是颇为富足,商旅往来,赋税充盈,此乃根基之固。”
“此人推行新政,改革教育,改革税法,强烈打击世家世族,他废除了数千年来的徭役制度,官府征用民夫,士绅官员收纳仆从,一律以雇佣方式进行,对很多人来说,他这是离经叛道,逆天而行。自汉以来,门阀兴盛,世家传承,早就有‘百年王朝,千年世家’的说法,世家的力量难以想象,魏晋南北朝,大唐兴亡,其中世家门阀的影子不可忽视。”
“北边那位施政,很明显的,与以往的王朝都不相同,以往都是君王与世家共天下,而他却是明确表示过,要与百姓共天下,这是一个真正把百姓放在心里的人,但是他如此做,便是与天下世家为敌,他的胸怀荣钦佩仰慕,但是最终,只怕很难有好的结局。”
“再者,”柴荣继续道,“他用人不拘一格,契丹降将耶律沙、曾经效力耶律德光的韩德让甚至一些高丽贵族,皆能量才而用,麾下文武,莫不效死,反观我朝……”
柴荣对许松的分析,让郭威微微沉默,若是许松听到这番话,定会把柴荣引为知己。
他当然知道,自己所施行的那些新政措施,会让他鹤立鸡群,成为世家的靶子,就算是他如今手下的这些人,看似忠诚,可是一旦涉及天下世家的整体利益,有些人是否还会忠心,可就难说了。
不过他并不畏惧,既然来了这一遭,怎么也得留下点东西,哪怕失败了,他相信自己留下的种子,也会生根发芽,更何况,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很成功的。
话到此处,柴荣适时停住。
但郭威明白他未尽之言……后汉朝廷党争不断,贤能之士或被排挤,或遭构陷,如何能与明藩相比?
郭威沉思良久,忽然问道:“若你与许松易地而处,当如何取中原?”
这个尖锐的问题让柴荣微微一怔。
他谨慎地看了看窗外,确认无人偷听后,才压低声音道:“若我是许松,必先取山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