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顺着云清瑶苍白的下颌滴落，在死寂的池水中晕开一圈微小的涟漪。


    她还浸在池中，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被抽干力气的虚软。


    那场幻境，与其说是心魔，不如说是一场被强行重演的梦魇。


    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呼吸，每一寸肌肤被撕裂的痛楚，都真实得让她道心颤栗。


    而此刻！


    比身体的虚弱更让她感到冰冷的，是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


    姜月璃。


    她已经走出了寒池，一袭单薄的白衣紧贴着玲珑的曲线，湿漉漉的青丝垂在肩头，水珠顺着发梢滚落，划过她光洁如玉的肌肤。


    姜月璃的脸上，再无一丝痛苦与迷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神性的平静，一种……大彻大悟后的妖异。


    那双深渊般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云清瑶，仿佛在审视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


    “云师姐。”


    “你好像，还没有从师尊赐予的梦中醒来。”


    姜月璃开口了，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赐予？


    云清瑶的心猛地一抽，那分明是折磨！是地狱！


    她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涌现出无法遏制的怒火与荒谬。


    “姜月璃，你疯了！”


    “疯？”


    姜月璃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纯真而残忍的冷笑。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挑起云清瑶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那指尖的冰凉，让云清瑶浑身一僵。


    “或许吧。”


    “但只有疯子，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姜月璃的吐息，带着寒池的冷香，拂过云清瑶的耳畔。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万载玄冰。


    小手儿微微用力，在云清瑶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红痕。


    “云师姐，你记住。”


    “师尊是我的。”


    “前世他折磨我，采补我，那是属于我的痛苦，你没有资格分享。”


    “今生，他宠爱我，呵护我，这是属于我的甜蜜，你更没有资格觊觎。”


    “你若是再敢对他动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我不介意，让这至尊秘境，成为你的葬身之地。”


    话音落下！


    姜月璃松开手，站起身，仿佛刚才那番森然的威胁从未发生过。


    她走到一旁，拿起自己的衣物，慢条斯理地穿着。


    在整理衣襟的间隙，她会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红唇，又或是抚过手腕那片细腻的肌肤。


    那眼神，迷离而痴狂，仿佛那里还残留着苏夜触碰过的灼热感。


    姜月璃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只有她和师尊的世界。


    云清瑶艰难地从池中爬起，灵力运转，蒸干了身上的水汽。


    她穿好衣物，身体的寒冷，远不及内心的万分之一。


    她看着姜月璃那副如痴如醉的模样，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和危机感席卷了她的神魂。


    这个女人，已经彻底被那场幻境扭曲了！


    不，或许……她本就是如此！


    “姜月璃！”


    “你难道真的忘了前世他是如何对我们的吗？忘了他是怎么挖出你的圣骨，将我们视作猪狗一般囚禁的吗？”


    “今生的这点温柔，这点好，难道就让你忘了那深入骨髓的恨意？”


    云清瑶强行压下心中的动摇与虚弱，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她试图唤醒对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这一切，难道不可能是他更深沉的伪装吗？！”


    听到伪装二字，姜月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转过身，看向云清瑶，笑了。


    那笑容，灿烂明媚，却看得云清瑶遍体生寒。


    “伪装？”


    “那又如何？”


    姜月璃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寒池中回荡，带着一丝癫狂。


    她一步步走向云清瑶，眼神中的占有欲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重要的是，前世那个对我为所欲为的魔头，是他！”


    “重要的是，今生这个会为我疗伤，会担心我，会温柔地唤我月璃的人，也是他！”


    “这就够了！”


    “我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不管他是什么目的！”


    “他的人，他的心，他的身子，无论是痛苦还是欢愉，都只能由我来承受！”


    “也只能……由我来终结！”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偏执。


    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贴在云清瑶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出。


    那其中蕴含的，不是复仇的快意，而是一种……将神祇拉下神坛，彻底据为己有的，最极致的亵渎与占有！


    云清瑶被她这番疯狂的言论，震得哑口无言。


    她终于明白。


    自己和姜月璃，已经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她还在为前世的恨与今生的恩而挣扎。


    而姜月璃，却早已将恨与爱扭曲融合，化作了捆绑在苏夜身上的，最疯狂的枷锁！


    吼——！！！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猛地从山谷深处传来！


    大地剧烈震颤，周围缭绕的仙雾被瞬间冲散。


    一股混杂着暴虐、腐朽与不祥的恐怖气息，如山崩海啸般席卷而来！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只见远处的密林中，一头体型堪比山岳的妖兽，正缓缓站起。


    那妖兽形似麒麟，却通体覆盖着漆黑的鳞甲，鳞甲的缝隙间，流淌着脓血般的墨绿色液体，散发着侵蚀神魂的诡异气息。


    它的双眼，是两个空洞的漩涡，充满了死寂与怨毒。


    “被诡异侵蚀的守护灵兽……”


    “化神境后期！”


    云清瑶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这股气息，比她们之前遇到的任何魔物都要强大，已经无限接近于化神境七重天！


    以她们二人现在的状态，硬拼之下，九死一生！


    “呵，正好拿你来试试本帝新得的修为。”


    姜月璃却毫无惧色，眼中反而燃起了兴奋的战意。


    她舔了舔嘴唇，圣骨与至尊骨的气息在她体内轰然爆发！


    金色的神辉与至尊的道韵交织，在她身后化作一尊睥睨天下的女帝虚影！


    “战！”


    她娇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主动迎了上去！


    云清瑶见状，也只能强提精神，太上道体催动到极致，清冷的道韵化作漫天剑影，从旁策应。


    轰！轰！轰！


    恐怖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山谷。


    那被侵蚀的灵兽，实力强横得可怕，每一次扑击，都带着崩碎虚空的力量，那诡异的墨绿色液体，更是沾之即死，触之即腐，连神通道法都能污染！


    云清瑶道心不稳，又刚刚经历幻境的冲击，一身实力只能发挥出七八成，一时间险象环生。


    激战中，她一个躲闪不及，被灵兽那巨大坤坤的扫中侧翼。


    一股阴冷诡异的力量，瞬间侵入她的道体，疯狂破坏着她的生机！


    云清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眼看那灵兽的血盆大口就要将她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金色的身影，鬼魅般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姜月璃！


    “滚开！”


    “师尊的东西，你也敢碰？！”


    姜月璃眼中猩红毕现，她仿佛被触怒了逆鳞的野兽，身上的女帝虚影光芒大放。


    她口中喊着让人费解的话语，手中却毫不含糊。


    双骨之力催动到极致，一柄由圣道与至尊道则凝聚而成的金色神剑，在她手中显化！


    “双骨帝剑，斩！”


    一剑斩出！


    天地失色！


    璀璨的剑芒，仿佛贯穿了古今未来，带着无上的帝威，狠狠地斩在了那头灵兽的头颅之上！


    嗤啦——


    坚不可摧的黑色鳞甲，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撕裂。


    那头化神后期的恐怖巨兽，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这一剑，从头到尾，整齐地劈成了两半！


    墨绿色的血液，如暴雨般洒落。


    姜月璃随手一挥，一道灵力屏障将两人护住。


    结束了。


    云清瑶愣愣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一时间竟不知是何滋味。


    她……救了自己？


    为什么？


    “记住。”


    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月璃缓缓转过身，那双深渊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偏执而疯狂。


    “你的命，现在也是我的。”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因为你的这条命，将来……也是要献给师尊的鼎炉，在那之前，谁都不能动！”


    这扭曲到极致的病态，像狠狠地砸在了云清瑶的心上。


    她救自己，不是因为同门之谊，不是因为联手之情。


    而是因为……在姜月璃眼中，自己和她一样，都只是苏夜的所有物！


    她不允许别的东西，来染指师尊的玩具！


    这诡异的救命之恩，比任何羞辱都让她感到困惑与荒谬。


    她对苏夜的恨意，在与姜月璃的疯狂对比之下，在这份扭曲的恩情之下，变得……再也不那么纯粹了。


    ……


    危机解除，两人寻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暂时休整。


    山洞内，映照着两张绝美的脸庞，气氛却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