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作品:《天上葬神仙

    因为东殿成了花圃,师徽仪只能先搬到西殿居住。


    虞绛所住的宫室是当初特意为了他而布置的,除此之外,周围还另有几座闲置的偏殿,师徽仪从中挑了一座,与虞绛的宫室相隔着一条画廊、五六株青桃花。


    离得近了,师徽仪很容易就注意到一件事,虞绛没有再练剑。


    从前虞绛几乎剑不离身,只要能睁开眼,他就想着去练剑,偶尔不去,也是在自己房间中埋头研读道书。但自从这次醒来后,虞绛就再也没有碰过剑,连日常的修行都中止了。


    兰隐被收纳在剑架上,与齊华、太素放在一起,崭新的剑穗一次都没启用过。


    “累了,想歇息几天。”虞绛沉默了很久,最后是这么对他说的。


    师徽仪也不好多问,虞绛看上去确实一脸倦色,上回渡入的腾蛇之力,至今尚未与他的身体完全融合,他真的想歇息一阵子也实属正常。


    不再练剑后,虞绛也不再出门,几乎日夜都待在自己的房间中,他再未踏入水阁花厅一步。


    师徽仪去看望他,虞绛若是醒着,倒也正常地招待他,但话并不算多。更多时候,师徽仪过去时,虞绛都坐靠在轩窗前闭目养神,仅仅只是养神,并不运行周天,气息也很沉静,师徽仪更不好打扰到他,于是每次都只是看看。


    虞绛似乎真的很累,他从有记忆起就在修行上一直极其刻苦,半点也不敢懈怠,忽然间放松下来,整个人仿佛有无尽的疲倦。


    他放空了身体与识海,偶尔有回忆的片段自行漫上心头,却也激不起什么波澜,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过往练剑修行的记忆,达成金丹剑境后举族狂欢,少年们结伴出门看江上赛龙舟,讨论着将来要拜入哪个师门,白玉京门槛高,不周天规矩大,白镜学宫听闻他们只收北方籍贯弟子,兰江神女像下,少年们许下誓言,等学成归来,先组团去灭了拜高踩低的南麓仙盟。


    典雅慈悲的神女像矗立在星月下,庇佑着她的子民、她的孩子。


    自尨河之灾后,虞家再也没出过结丹剑境以上的修士,连南麓仙盟都已经在七年前将虞氏除名。昔年的世交长辈登门,施舍般地说愿意给虞家匀两个名额,让虞家少年作为剑侍随他们家次子一同前往元虚仙门修行,遭到拒绝后,淡然劝虞家人还是尽早脚踏实地。


    “虞氏先祖夫妻二人,一个是江上打渔的渔夫,一个是售卖鹾鱼的渔妇,哪儿有修真血脉的传承?倒不如早日交还人皇令,让出兰江堤,让有能者居上,以虞氏如今的实力,倘若再来一场尨河之灾,一群身有残疾的散修与几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如何保护百姓?”


    “尨河之血带有诅咒,虞家这一代连仙骨都验不出一根,这不是天谴是什么?能有两个剑侍进入元虚仙门,已是最好的出路,我们亦是好心相助,何必如此。”


    三个月后,少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金丹剑境气势如虹,虞氏恢复南麓仙盟席位那日,少年坐在母亲当年坐过的位置上,丝毫不顾对面的人脸色已经黑若锅底。


    “陆家祖孙三代,一个妖兽来袭时临阵脱逃,一个窃取他人功绩沾沾自喜,一个朽木腐草无可救药,哪儿还有修真世家的颜面?倒不如早日改行,去当个音修,毕竟说得不如唱得好听。以陆家人的人品,倘若南麓神洲发生灾祸,百姓一定没有世叔您跑得快。”


    坐在一旁的虞兰烈勉力调停:“家风如此,陆家这一代连个师门都找不到,这不是名声在外是什么?好不容易有元虚仙门收留,已是普天同庆,元绛你少说两句,别坏了人家好事。陆兄,我家小侄亦是好心提醒,别介意。”


    ……


    虞绛离家前往白玉京那日,虞兰烈握着他的手臂,眼中全是不舍与欣慰,竟是说不出话来。族中长辈全都到齐,六位堂兄弟,还有虞家收留的十几个尨河之灾的遗孤,众少年全都来送他,院子里挤得水泄不通。


    “元绛哥哥,等我修出仙骨,我就去白玉京找你!”年仅四岁的虞虹大声喊。


    众长辈忙阻止他胡乱叫喊,转头对虞绛道:“切勿紧张,试一试罢了。”


    “是啊,无论如何,虞氏已有中兴之兆,即便不入白玉京,也有的是出路。”


    虞兰烈也生怕给他施加太多压力,没有多说什么,轻抚着他袖口精致淡雅的清月兰,花瓣柔软细腻,那是从母亲的旧衣上裁剪下来的。


    南麓神洲地处偏僻,灵力淡薄,物产贫瘠,当地人有节俭省用的习惯,衣服器皿皆是代代相传,虞家也遵循着改衣的古俗,当地的说法是,让孩子穿上血亲的旧衣,可以得到先祖的福佑。


    虞兰烈刚收拾好心情,正准备说话,虞绛在他开口前直接道:“我会拿第一。”


    虞兰烈看着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笑起来,“好,好!”他语不成句,紧紧握住虞绛的手臂,又豁然松开。


    白玉京仙试结束后,他果然是第一,得紫洪仙尊青睐,破格被其收入门中,人皇听闻他父母遗事,甚为感动,亲发诏令,将南麓虞氏举族敕封,以兰江堤为永世封土,这是无上的荣耀,清月兰自此将生生不息。


    虞绛眼前不断划过这些记忆碎片,却不能连成一片,无法完全沉浸进去,也无法脱离出来。


    一片混沌迷离中,他的眼前再次渐渐浮现出母亲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那日为何会在镜中望见她。他对母亲的记忆其实很微弱,几乎没有,她牺牲在江水中时,他还远不到记事的年纪,他对她绝大多数的了解,都来自于叔父的转述,以及兰江堤上那一座百姓们自发为她塑立的神女像。


    兰江堤的百姓们相信,救人而死后,她将化身为兰江的水神,魂魄继续守护着这方水土。


    高大的神女像矗立在水月之间,轻纱浮动隐去她的面容,她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母亲,她是所有人的母亲,她也不再叫“虞绮”,而是被称呼为“梦襄”,兰水之神梦襄。


    虞家人从没有去纠正百姓们的叫法,虞绮是虞家的前族长,而梦襄则是属于所有人的守护神,是天水间永不断绝的哀思,虞绮是梦襄,但梦襄却不是虞绮。


    这个说法曾令幼年的虞绛甚为不解,他还不能分清楚,人与幻想中的神的区别。他只是经常会去神女像下看看,用以弥补自己对母亲长相的想象不足,他从没告诉任何人,他心中思念着母亲,叔父已经很累了,他不想让他还要为自己操心。


    而且每次提到母亲,叔父比他哭得还要更厉害,也不好说是谁安慰谁。


    他自己默默消化着这些思念、孤独,用他自己的方式,他将最漂亮的清月兰编织成花环,每日放在女神像下,江潮昼起夜伏,花去无影无踪,也许是去得次数多了,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频频梦见母亲。


    梦中的母亲一袭白衣,戴着雪色的幕篱,浑身上下都被轻纱遮掩笼罩,看不清面孔,她立在一片清光中,既像是凡人,又像是神,气质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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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缥缈动人。


    她低下身温柔地抱住他,他抬手将清月兰花环轻轻戴在她的头上,然后他抱上她的脖颈,依偎在她的怀中,开始小声地说话,小声地啜泣,母亲始终静静倾听着,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他分不清,梦中的母亲究竟是人还是神,但他知道,她爱自己,无论是神还是人,她都爱着自己。


    虞绛也不知道为何,时隔多年,他又开始做起那些快被他遗忘了的脆弱的梦,或许是误心镜的影响,又或许只是人在低谷时,总会想到母亲,哪怕再愧对也无法阻止这种要命的想念。


    虞绛这一次睡得很沉,他原本只是闭目休息,一入梦睡过去,莫名有种再也醒不过来的错觉。他也确实不想醒过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黑暗中有一种静谧的暖意始终环抱着他,那是久违的母亲的气息。


    师徽仪抱着虞绛没松手,他过来看望虞绛,正好看见他坐靠在窗下睡了过去,他本想抱着他上床睡下,结果刚想将人放开,虞绛忽然无意识地将头埋进他的怀中,手紧紧地抓住了他,师徽仪浑身微微一僵,他尝试过抽身,可虞绛痛苦地皱眉抓得更紧,额头上都是汗,像是被梦魇住了。


    师徽仪一见到他难受,立刻没再挣脱,他环抱住虞绛,身上渡了些灵力过去,让他能睡得安稳些。他坐在床上抱着虞绛大半个晚上,或者说,虞绛紧紧抱着他大半个晚上,谁也没动一下。


    师徽仪一直低头观察着他,灵力温柔地抚慰着他,他不知道虞绛都梦见了什么,也没有擅自去窥探他的梦境,他只是耐心而温柔地安抚着他,不时透过金丹查看他的身体状况。


    师徽仪看着他,少年睡在他的怀中,只看得见半张脸,鸦羽色的眼睫轻弯着,白皙透明的皮肤,纤细脆弱的脖颈,极淡的一点唇色,师徽仪看了很久,心中涌动得却并不像是兽性,是另一种无法言述的柔软感情,凤凰花在夜色中徜徉盛开,花瓣沾露水,人间遇春时。


    连腾蛇都难得安静了下来,享受着这种极亲昵的相互陪伴,师徽仪的手指轻抚着虞绛的腹部,里面是那颗灵力远超少年本身实力的金丹。


    师徽仪正帮他梳理着体内的灵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虞绛忽然动了一下,师徽仪下意识抬手先护住他的头颈,虞绛正好醒来,两只眼睛睁开了,却又没有完全清醒,第一眼看见他时分明愣了一下。


    师徽仪也没想到他会忽然醒来,但还是下意识朝着他笑了下,手摸了下他的头发,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倒很像是想要低头吻他。


    虞绛确实没有清醒,他甚至忘了自己在哪儿,忘了刚刚梦见了什么,脑海中只有一大片遗忘似的空白,看见师徽仪的笑容时,他脑子里思绪续不上,只愣愣地睁大眼,慢慢抬手去解自己的衣服,做好迎合对方的准备,直到师徽仪反应过来阻止他,虞绛被打断动作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睡懵了。


    他们不是在做。


    虞绛抬手按自己的眉心,“抱歉。”他像是在整理思路,“睡糊涂了,没记清。”这一觉真的睡得好沉,他甚至都记不起到底梦到了什么,居然能让他在师徽仪的怀中毫无知觉地睡过去。他的身体对师徽仪一直有种潜意识的恐惧,平时靠近都会有下意识的反应,这次竟然安然无事地在对方怀中睡了一整晚。


    虞绛仔细回想了很久,师徽仪不明所以,低头看他:“怎么了?”


    虞绛下意识回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