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晚饭过后，姜无忧回到从前自己的房间，只见陈设一如过去，不染凡尘。


    明眼便知道是一直有人打理着的，大约从未间断，不禁心中感动。


    待她盥洗过后，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姜无忧打开门，“大师兄，快请进，什么事？”


    姜宇走进门来，说道：“是师父，他叫我嘱咐你说几句话。”


    姜无忧笑了，问道：“有什么事他直接和我说不就好了？”


    “师父年纪大了，有些事也并不想操心。你下午不是问我二师弟当下如何吗？”


    姜无忧点点头，随着姜宇在桌旁坐下。


    “他出去找你去了。”


    姜无忧放大了声，“找我？”


    “不错，虽说两年前你的武艺已然超群，可他对你仍是放心不下。你走的当日，他便辞了手中之事，游走寻你……无忧，姜礼他对你如何？”


    “二师兄他，当然是对我极好的。”


    姜宇叹了一口气，“他对你的心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恐怕也只有你自己不知道。”


    姜无忧呆住，过往与二师兄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脑海之中。原来二师兄对自己竟是怀了别的心思吗？


    “不过感情一事，不可勉强，从心即可。你如今既有了喜欢的人，师父和我们都不会说什么。姜礼每年都会回谷几次，待他回来了我们告诉他便是。”


    姜无忧木着脸，点了点头。


    “只是有一件，你喜欢的那人可是良人？”


    姜无忧抬起眼皮，“大师兄……”


    姜宇摆了摆手，“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当下看他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的。可却不能迷了心窍，要记住女孩子可不能把自己的心轻易给了出去，就算是真给出去了也要有随时能够收回来的本事。”


    姜无忧笑了，说道：“我还真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本事。”


    “那就好，如今你功夫已成，走在哪里我们和师父都不必担心了。但你一个女子独身在外，必定还是有诸多不便，切记不要委屈了自己。那人若对你不好，就尽快回来。我的师妹武功超凡、人也貌美，要找夫婿也要找个人人都艳羡的。”


    姜无忧听着心中一暖，“我知道的，师兄。”


    大夏朝迎来了三年一度的纳贡宴，皇帝会在盛大的宴席之上接待藩属国和外国使臣，进行嘉奖和款待。


    来朝小国众多，其中被大夏朝国民熟知的也就是苍狼国、云中国和双月教国，这三国实力最强，人口众多。


    近些年，风调雨顺，民众多以狩猎游牧为生的苍狼国的实力更是大增，绝不容小觑，这也就是此年纳贡宴格外隆重盛大的原因。


    此年农历五月十八，巳时宫门齐开，各国使臣身穿华服，在礼官的引导之下穿过一道道宫门。御道两旁，盔明甲亮的军队持戟而立，一片肃然。


    直至皇帝驾临，便响起庄严肃穆的雅乐。


    所有人的座次都严格遵循礼制，皇子亲王分别列于两侧，其后是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他们按照品级高低，依序排列，从殿内一直向外延伸。


    值得一提的是，苍狼国派来了一位皇子和公主，云中国亦是派来了一位皇子以表重视。


    苍狼国地处蒙古，民风开放朴野，还保留着不少过去遗俗。虽然讲究尊卑有序，却不像大夏朝这样重礼法，其中也少有男尊女卑的固见。更不必说那苍狼国的小公主极受国王宠爱，平日其规格之尊贵几乎难以想象。


    吉时既到，钟鼓齐鸣。


    宴会开始，侍者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如流水般送在各席之上。


    桌上的酒杯刚被斟满酒，那苍狼国的小公主一抬眼，便几乎呆了。


    只见一位穿着亲王服饰的年轻男子端坐着，眼神淡漠，却掩不住他浑身风姿。


    他眼眸若星，飞眉入鬓，举止雅致高贵，即使是坐着也叫人看得出他身形高挑，姿态翩翩。


    这样出尘的容貌，鸿靖公主便是在画中亦是从未见过。


    莫说她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便是旁些个年轻的使臣也都是一晃神。


    苍狼国民风强悍，不同于大夏朝崇尚文人风雅，无论民间还是皇室皆以强壮健硕为美，可见到了这位大夏朝的亲王才知道真正的俊美根本不因审美标准不同而被置喙。


    他未露一笑却衬得他人都没了颜色，叫女子汗颜得很，分明是注定生下来就要被人用目光追随。


    当今最年轻的亲王，又负有出尘容貌之名的，必然是当今皇子之侄子，已逝去的宁王之子沈明安了。


    鸿靖公主在苍狼国便听说过大夏朝的皇室男子皆俊美出众，本还心存不屑，如今见了却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了。


    想来方才自己注视那人半晌，沈明安却仿若不知亦没回给自己半个眼神，她却仍生不出半分嗔怪之心。


    再看席上所坐的那三位皇子，正是除了一位不足两岁的小皇子外都到场了。


    太子，当今皇后之子，他身穿一件明黄色吉服，久居上位叫他看着比实际年龄更沉稳。他浓眉宽额，虽算不上俊秀，倒也容貌端正，贵不可言。


    二皇子沈晟，云妃之子，一副好面容自不必说，可更有一股难以忽视的阴柔邪魅之气。


    鸿靖公主不过望了他一眼，沈晟就笑着同她对视，毫不掩半分多情之态，显然是风流客。


    三皇子沈珩，德妃之子，其母舅手握重权力，他十七岁，不过比自己大几个月。


    他面若冠玉，肩背挺直，眉眼间最是肖像当今皇上，通身更自有一股少年劲气，举手投足又不失矜贵。


    按父王所言，若自己情愿，可在二皇子、三皇子只见择一人为夫婿，但她却仅是一眼就看中了亲王沈明安，想必父王也会成全自己和心上人。


    待歌舞稍歇息，苍狼国的鸿安皇子说道：“吾王感念大夏朝天恩，亦念大夏朝天子。今年春恰逢苍狼国有勇士捕了伊纳草原之中的野马王，可日常千里，乃百年难遇的良驹，赠献与太子。”


    话音落下，两位士兵牵着一匹黑马走进殿中，只见那马匹通身黑亮，鬃毛如墨，目如寒星，每一步都似要挣脱着缰绳。正至殿堂正中，竟长嘶一声，极具气势。


    鸿安解释道：“此马桀骜，天子莫怪。我等特意未曾驯服，只等太子及善驯马者亲身来驯，令其真心认主，也好日后叫它伴殿下驰骋天下。”


    只听天子笑道：“好一个驰骋天下，苍狼国竟有如此心意，太子还不谢过鸿安太子？”


    太子当即站起身来，把桌上酒一饮而尽，说道：“能收捕此等良驹，足见苍狼国儿女之智勇。孤必寻以良师，必亲自驯养此马，方不辜负鸿安皇子心意。”


    于是便令人把马引至御马监去。


    殿堂之内气氛和美，不失仪度，鸿靖公主便在无人注意之时从席中离去了。


    又是酒过一巡，只见鸿靖公主身穿一件橘红色舞袍回到殿中。她并未归席，而是行了礼，朗声道要做一舞为众人尽兴。


    殿内瞬间静了几分，众人目光皆聚于她身。


    只见琴师就位，侍女端上的金漆木食盘上整齐摆放着三只青瓷碗，原来这位苍狼国公主是要献上一支顶碗舞了。


    鸿安皇子无奈地笑了笑，他仅有此一个妹妹，从小受尽王室荣宠，向来行为张扬，此行也不算叫他意外。


    且鸿靖容貌已是出众，歌舞之才更令人赞叹，其爽朗鲜活向来是苍狼王室的骄傲。


    鼓乐声起，只见鸿靖公主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竟如轻羽般飘起，旋身时舞袍展开如晚霞铺天，头顶瓷碗却纹丝不动。


    姿态轻盈又稳当，明眼人一看便知有武功底子。


    且听鼓点渐密，她忽而提气纵身，在空中转了个旋，裙裾翻飞，落地时单膝点地，另一条腿向后绷成笔直，手呈握剑式轻划，碗身依旧稳稳贴在头顶，没有半分摇晃。


    她移步轻盈，步伐错落间带着几分轻功的灵动，时而腾跃起身，时而俯身旋绕，旋身、屈膝、仰腰等一系列动作舒展却暗含力道。


    沈晟手肘撑着桌沿，指节轻抵下颌，眼神里没有他人的赞叹，反倒带着几分暧昧的探究，这姿态说是失礼也不为过。


    鸿靖公主腰间的银铃随动作轻响，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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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乐相融，满殿人无不是屏息凝神，这样独具外域风格的舞蹈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比之大夏朝常见的宫廷舞曲的确新鲜得紧。


    待一曲终了，公主收势站定，躬身行礼，瓷碗依旧安稳于头顶，竟是未有半分倾斜。


    坐在主位的皇帝抚掌轻笑，目光中满是赞赏，待公主收势站定、躬身行礼时，开口赞道：“公主此舞，既有女子之柔美，又藏武者之稳健，起落似轻风拂柳，真乃妙绝！苍狼国之儿女能歌善舞，果然并非虚言。”


    鸿靖公主闻言，浅笑回道：“陛下谬赞，此舞既能博陛下与诸位一笑，便已足矣。”


    说罢轻移莲步归席，殿内随即响起低低的赞叹声，与丝竹余韵、酒香交织在一起。


    宴席过后，鸿安皇子与鸿靖公主同乘一轿。


    鸿安皇子把妹妹的碎发拨至脑后，温声问道：“一场宴废了不少时候，你又作了一舞，可曾累了？”


    鸿靖说道：“这才哪到哪，我不过刚舒展开筋骨罢了。”


    鸿安笑了，“那便好，方才把大夏朝几位皇子都见了，可有喜欢的？”


    鸿靖脸上一热，低下头，小声说道：“是……有喜欢的。”


    鸿安看她害羞有些好笑，问道：“是哪个？可是三皇子沈珩？”


    鸿靖摇了摇头。


    鸿安见她否认，只自顾自说道：“既不是三皇子沈珩，那便是二皇子沈晟了。你莫要怪哥哥泼你的冷水，那沈晟一看便是个多情轻佻的，刚才直勾勾看你的样子……我可看不上他，虽说你身份贵重，嫁给他他也不敢委屈了你，但平日上女子之间争风吃醋的事儿可少不了了。”


    鸿靖静静等他说完，才眼含柔情，说道：“不是他们，是睿亲王。”


    “睿亲王？”


    “不错。”鸿靖没看哥哥面上神色，只自顾自点了点头。


    “沈明安乃是当今天子的侄子，按礼制该封为郡王，不过因其恩宠极盛才破例封为了亲王。虽说身份高贵，到底是个闲散王爷，不握兵权、不沾朝政，嫁他有什么好的？”


    “哥哥！是你问我有没有喜欢的？”


    鸿安皇子皱起眉，“父王是想令你择一皇子为夫婿，不想叫你嫁于太子做妾才叫你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选一个！你忽然选中了个什么亲王，叫我怎么和父王交代？”


    鸿靖公主万万没想到鸿安竟然是这样的态度，颇为强势，“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我就不信我有喜欢的人，父王却偏偏叫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鸿安深深呼出一口气，缓和了面容，但却并未收起辞锋，“难道你喜欢个平民百姓，也就随着你嫁给你平民当个农妇？择婿之事是大事，我也不能做主。你若是铁了心要嫁给睿亲王，就等回了苍狼国说于父王听，若是父王同意我自然是没意见。”


    鸿靖公主赌气转过脸，说道：“父王最疼我，必然同意。我现在就是铁了心了！”


    “鸿靖，圣上待沈明安亲厚，这点大夏朝朝野上下人尽皆知。可以后呢？你若是嫁给二皇子、三皇子，日后生下的孩子必定是未来皇上亲侄，夫婿则于一处封王，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算是为苍狼国和大夏朝联了姻亲。可你若是嫁给了睿亲王，未来的孩子只怕封个郡王都难了。”


    鸿靖公主急得脸色发红，“怎么大夏朝的郡王在你口中如同白身一般？难道我嫁人是为了身份地位，那为何不把我嫁给当今皇上，管他年纪大不大，生下的还是皇子呢！”


    鸿靖看到妹妹气急也心软了，说道：“胡说什么？不过同沈明安见过一面，连他是个什么人都不知道，现在却急什么？虽他未成亲，若已有喜欢的女子又如何？且等与父王商议过再说。”


    “你怎么不说二皇子三皇子有了喜欢的女子怎么办？我作为苍狼国公主，除去太子嫁给谁都是要当正室的。如今我既有了喜欢之人，如何能够退而求其次？纵是不成，我也不要嫁给什么二皇子三皇子。”


    鸿靖皇子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纵是他再疼爱自己这个妹子，在她婚事之上也要从大局考虑，可若是鸿靖任性下去，他却要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