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岁黎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端着食盒走了进来。


    她面容温婉,眉眼柔和,周身气息纯净。


    是她,那个在云深秘境被召唤过来的女子。


    应菱月显然也认出了岁黎,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化为温和的笑意,将食盘放在桌上,那是一碗熬得软糯的药粥,散发着谷物与草药的清香。


    “原来是你。看来你我确有缘分,”她转向玄蝉,“师尊,这位姑娘就是我之前提起过的,在秘境里遇到的那位……”


    “原来是她,那你们还挺有缘的,”玄蝉笑着应了一声,“菱月,照看她把药粥用了。”


    他交代完,便拿起清理好的药罐,转身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女子。


    石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火炉里柴薪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应菱月端起药粥,走到床边,柔声道:“岁黎姑娘,你重伤未愈,体内毒素虽被压制,但仍需好好调养,这药膳于你有益,趁热喝了吧。”


    一个人影在窗前一闪而过,门被打开,带起一阵凉风。


    只见一个少年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径直朝应菱月跑过来,嚷嚷道:“师姐师姐,我要喝我要喝。”


    话音未落,他已端起碗仰头便饮,待应菱月伸手欲拦,那碗药粥早已见了底。


    “小羽,”应菱月板着一张脸,温柔的眉眼带上了厉色。


    微生羽一缩肩膀,手里的空碗差点没拿稳。


    他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窑址,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床榻上的岁黎,又看着面色不虞的师姐,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师、师姐,你别生气。”


    应菱月无奈地看着他,歉疚地对岁黎道:“抱歉,我这就再给你端一碗。”


    “不用了,”相寻昼端着一碗同样的药粥,手往前伸了伸,挑眉,“还是我早有预料。”


    应菱月瞪了他一眼,“预料到了也不拦着点。”


    相寻昼将药粥稳稳递到岁黎手中,唇角噙了一丝了然的笑意:“我若拦了,这小子下次照样记不住教训。”


    话音刚落,微生羽便闷哼一声,脸色倏地一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他捂住腹部,身形微晃,方才那碗专为岁黎调配的药粥,此刻在他健康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激得他气血翻涌。


    “该!”应菱月嘴上斥着,手却已扶住微生羽的手臂,指尖迅速搭上他的腕脉,眉头蹙起,“这粥里加的药药性霸道,与你体质相冲,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抢东西吃。”


    微生羽瘪着嘴,有气无力地嘟囔:“我哪知道是药嘛……闻着香……”


    岁黎倚在榻上,看着这番热闹,虚弱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相寻昼调笑道:“闻着香的你都要尝尝?那我的虫子闻着香,你要不要也尝尝?”


    “我才不要,”微生羽头摇成了拨浪鼓,“你的虫子长的奇形怪状的,我才不要。”


    “嘿,你小子,还嫌弃上了,”相寻昼装作生气想要教训他的样子,“这蛊虫可是千金难买呢!”


    微生羽慌忙后退,一个踉跄撞在桌角,整个人往后一仰。


    岁黎下意识伸手托住他的后背,这一用力牵动了内伤,让她不由蹙眉轻咳。


    “小心些!”应菱月急忙上前扶稳岁黎,又气又急地瞪了微生羽一眼,“岁姑娘身上还有伤呢。”


    相寻昼见状,神色也认真了几分。


    他仔细端详岁黎苍白的面容,语气中带着关切:“秘境一别时你还英姿飒爽,如今怎会伤得这般重?这毒...非同小可。”


    “寻昼!”应菱月轻声制止,示意他不要多问。


    岁黎却淡然一笑,眼底掠过一丝苦涩:“无妨,不过是被人追杀,不得已跳崖求生罢了。”


    应菱月闻言怔住,眼中满是怜惜:“你的师门...难道没有护着你吗?”


    “师门?”岁黎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在利益面前,我这个弟子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罢了。”


    应菱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些许。


    相寻昼手搭在她肩膀上,无声地安慰着。


    应菱月侧眸,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


    “师姐,她好眼熟啊,”微生羽突然扯了扯应菱月的衣角,歪着头打量岁黎。


    “你怎么会眼熟,你又不出山的,”相寻昼敲了敲他的额头。


    “就是眼熟嘛,”微生羽不服气地嘟囔道。


    微生羽这句话让石屋内静了一瞬。


    应菱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小羽,你怕是记混了,岁黎姑娘先前一直在外,你甚少下山,如何能见过?”


    “可是……”微生羽挠了挠头,盯着岁黎看了又看,那双清澈的眼里满是困惑,“就是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声音渐低,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


    相寻昼一把揽过少年的肩膀,将他往门外带:“行了,别在这儿杵着打扰岁姑娘休息。你不是喊肚子疼?我带你去师尊那儿讨点寻常消食丸。”


    微生羽被他带着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又望了岁黎一眼,嘴里兀自嘟囔着。


    待两人脚步声远去,应菱月才转向岁黎,歉然道:“小羽性子单纯,说话直来直去,若有唐突之处,姑娘莫要见怪。”


    岁黎轻轻摇头,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掠过微生羽消失的门口。


    那少年清澈眼眸中的困惑不似作伪,可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他。


    这莫名的“眼熟”,是巧合,还是暗藏着她尚不知晓的关联?


    “无妨,”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思绪,将手中微凉的药粥慢慢饮尽。


    药汁苦涩,却带着一股温润的暖意,缓缓抚过她受损的经脉。


    应菱月接过空碗,见她眉宇间倦色深重,便柔声道:“你伤势未愈,最需静养。且安心在此住下,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告知于我。”


    她替岁黎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


    岁黎低声道谢。


    待应菱月端着空碗离开,石屋内重归寂静,只余炉火噼啪。


    她靠在榻上,窗外是山苍茫的暮色。


    体内毒素虽被压制,却如潜藏的暗流,时刻提醒着她前路的凶险。


    跳崖的决绝,瞑的未醒,如今都似隔了一层薄雾。


    而此刻这方石屋给予的短暂安宁,以及那少年一句莫名的“眼熟”,都成了这迷雾中新的变数。


    她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薄毯。


    无论这“眼熟”背后藏着什么,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些许力气。


    在这看似平和的山门之中,她需得早作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