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皇都，祭天大典。


    这是一个王朝最庄严，最神圣的时刻。紫禁城之巅，天坛之上，巨大的汉白玉祭台沐浴在初升的晨光中，反射着圣洁的光辉。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列于台下，神情肃穆。皇都之内，万民俯首，香火鼎盛，汇聚成肉眼不可见的金色洪流——人道气运，如华盖般笼罩在天坛上空。


    听雪苑内，却是一片死寂。


    五个女人，一夜未眠。她们没有争吵，甚至没有交谈，只是各自占据着一个角落，调整着自己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五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剑意之凌厉，魔气之妖冶，灵压之浩瀚，药香之诡异，以及国运之厚重，它们彼此警惕，却又在莫宇凡那句“为我陪葬”的威胁下，达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


    莫宇凡坐在中央，他看上去反而是最平静的一个。他换上了一身洁净的白衣，甚至还有心情喝了一口白素问不知何时放在桌上的清心茶。


    “系统，最终生存率评估报告出来了吗？”他在脑海中问道。


    【报告已生成。方案A：宿主临阵脱逃，生存率为0%，系统将执行‘协议清除’。方案B：宿主按计划行事，但盟友背刺或支援不力，生存率为3.7%。方案C：计划完美执行，宿主成功承载所有力量并反击，生存率为11.4%。】


    莫宇凡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最高才百分之十一？你这系统是不是有什么性能问题？我可是你们的年度优秀员工候选人！”


    【风险与收益成正比。宿主，祝您武运昌隆。】系统恢复了冰冷的机械音。


    莫宇凡放下茶杯，站起身。他知道，今天不是他死，就是邪神亡。不，更可能的是，他和邪神一起死。


    “我该走了。”他开口，打破了寂静。


    云紫月睁开眼，眸光复杂，她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洛凝霜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将一枚小巧的剑形玉佩，塞进了他的手里。玉佩温润，里面蕴含着一道她最纯粹的本命剑气。“它能替你挡一次致命攻击。”


    苏媚儿也飘了过来，指尖绕着一缕粉红色的发丝，轻轻系在了莫宇凡的手腕上。“小郎君，这可是奴家的情丝，断了，奴家可是会感应到的。你要是死了，奴家就去你的坟头，天天给你唱十八摸。”


    白素问递过来一个瓷瓶。“含在舌下，能保你一炷香心脉不断。”


    姬灵霜没有给他任何东西，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在天坛之下，为你擂鼓。”


    莫宇凡看着这群女人，心中五味杂陈。她们是催命的阎王，也是此刻，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对着她们，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悲壮而温柔的笑容。


    “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一步步走出了听雪苑。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天坛之上，吉时已到。


    身穿繁复祭祀官袍的钦天监正李思道，手持法杖，面容庄重，开始吟唱古老的祭文。他声音洪亮，充满了神圣的韵味，引导着下方汇聚的人道气运，缓缓注入祭台。


    没有人发现，随着他的吟唱，一张无形的、遍布整个皇都的大网，正被悄然激活。一道道凡人看不见的，源自于无数人心底最深处欲望与执念的灰黑色丝线，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升起，与天空中的金色气运，纠缠在一起。


    情劫大阵，启动了。


    云紫月、洛凝霜、苏媚儿、白素问、姬灵霜五人，早已按照计划，分别位于天坛周围的五个方位，将整个祭台，纳入了她们的攻击范围。


    她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邪恶而贪婪的力量，正在从虚空中浮现，试图牵引她们的神魂，窃取她们因莫宇凡而生的，那股最强烈的执念。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排开人群，一步一步，登上了天坛。


    是莫宇凡。


    “李大人。”莫宇凡的脸上，带着一丝悲悯的微笑，“祭品不对，这祭天，又有何意义？”


    李思道吟唱被打断，他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莫公子，此乃国之大典，不可胡闹，速速退下！”


    “胡闹？”莫宇凡笑了，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天地，“你们费尽心机，布下这情劫大阵，不就是为了我这个‘信标’吗？现在，我来了。你们想要的祭品，不是大乾国运，不是她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响彻整个天坛！


    “是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主动引爆了体内那股被他强行压制的情劫风暴！


    “以我为劫，万法归元！”


    轰！


    整个皇都上空，风云变色。那张刚刚成型的情劫大阵，仿佛找到了真正的核心，瞬间失控！无数道灰黑色的劫力丝线，如同找到了泄洪口的江河，疯狂地向着天坛之上的莫宇凡，倒灌而去！


    “啊啊啊啊——！”


    莫宇凡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他的身体，像是被充气的气球，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道裂痕，金色的血液从裂痕中渗出，瞬间又被那恐怖的劫力，染成黑色。他的神魂，仿佛被置于万千刀刃之上，反复凌迟，切割。


    “超载献祭”模式，启动了！


    李思道的脸上，露出了狂热而又震惊的神情。他没想到，这个“祭品”，竟然会主动配合，而且是以如此极端的方式！他能感觉到，大阵的力量，正在以几何级数暴增，远超预估，那扇连接归墟的门扉，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撑开！


    “不好！他撑不住了！”姬灵霜脸色煞白。


    “动手！”云紫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切。


    五个女人，在这一刻，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最精纯的力量，隔空轰向了祭台中心的莫宇凡！


    这不是攻击，而是献祭！


    云紫月打出的，是她化神境的本源灵力，那不再是带有控制欲的囚笼，而是一股浩瀚无边的生机，如母亲护持婴孩般，强行稳固着莫宇凡即将崩溃的肉身。她要保护的，不是一件藏品，而是那个敢于直面她内心黑暗，并将其化为力量的男人。


    洛凝霜的指尖，弹出了一道剑光。那不是杀伐之剑，而是她的“道心之剑”。《太上忘情剑诀》压抑的所有情感，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最纯粹的守护剑意，斩向那些侵蚀莫宇凡神魂的劫力。她的道，不再是忘情，而是为了守护一人，甘愿记起这万丈红尘。


    苏媚儿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本命精血，双手结成最妖异的法印。她引动的，是合欢宗最本源的天魔之力，那力量不再是魅惑与索取，而是化作一张坚韧无比的魔网，将莫宇凡那即将离体破碎的神魂，强行束缚、缝合。这场游戏，她不想他这么快出局。


    白素问的双手，在身前化作一片残影，无数珍稀的灵药被她以特殊手法炼化，化作一道蕴含着生死之道的青绿色气流，注入莫宇凡体内。毒与药，生与死，在她手中达到了完美的平衡，疯狂修复着他被劫力破坏的经脉与脏腑。这个“标本”的最终数据，她必须亲眼看到。


    姬灵霜仰天长啸，她背后的整个大乾皇朝，仿佛都与她共鸣。浩荡的人道龙气，不再是温和的守护，而是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金色战矛，并未攻向敌人，而是直直刺入莫宇凡的眉心，以皇朝国运，镇压他体内那即将暴走的劫力！她赌上的，是整个江山社稷！


    五种截然不同，甚至彼此冲突的力量，在这一刻，以莫宇凡的身体为熔炉，强行汇聚！


    冰与火，正与魔，生与死，秩序与混沌！


    “啊——！”


    莫宇凡的嘶吼声，已经不似人声。他的身体，被五色神光笼罩，时而膨胀，时而收缩。他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与狂暴的力量中，即将泯灭。


    “我不能死……我还没下班……”


    这个荒诞的念头，竟成了他最后的执念，如同黑暗中的一粒火种。


    他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眸子里，已经没有了黑白，一边是纯粹的五彩琉璃之光，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混沌黑暗。


    他抬起手，那只融合了五种力量的手，指向了祭台之上，那个已经彻底呆滞的钦天监正。


    情劫大阵，在这股远超它承载极限的力量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无数劫力丝线，寸寸崩断！


    李思道脸上的狂热，化为了极致的恐惧。


    莫宇凡笑了，那笑容，神圣，而又邪异。


    “你说得对，这是一场绚烂的烟火。”


    “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