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的寂静，比万年冰窟还要森冷。


    那件粉色的肚兜，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紫檀木盒中，像是一面鲜艳的旗帜，公然插在了云紫月的领地之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散发着苏媚儿那独有的，媚骨天成的挑衅。


    小太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他只是个传话的，怎么会撞上这种神仙打架的场面。


    云紫月的目光，从肚兜上，缓缓移到了莫宇凡的脸上。


    她的笑容未变，依旧温柔如水，但那眼底深处，却再无半分暖意，只剩下足以冻结神魂的墨色风暴。


    “看来，你的‘尘缘’，当真是根深蒂固。”她轻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一片锋利的雪花，刮在莫宇凡的心头，“人在此处，心，却不知被哪只狐媚子，勾了去。”


    莫宇凡的求生欲，在这一刻，飙升到了极致。


    他没有半分犹豫，脸上瞬间涌起一股混杂着被羞辱的愤怒与被冤枉的憎恶，一掌拍向那个木盒！


    “妖女！欺人太甚！”他怒喝出声，声音里充满了正道弟子的凛然正气，“竟敢用此等污秽之物，来羞辱我与师尊！此仇不报，我莫宇凡誓不为人！”


    他的掌风凌厉，眼看就要将那木盒连同肚兜一起，拍成齑粉。


    然而，一股更柔和，却也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他的手掌。


    是云紫月。


    “不必。”她拦住了莫宇凡，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玩味，“毁了它，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伸出纤纤玉指，隔空将那件肚兜，从盒中摄取出来，悬浮在半空。


    “留着吧。”她看着莫宇凡，眼神幽深，“正好，也给你提个醒。让你时时刻刻都记住，你的身上，还有多少不干净的东西，需要为师，一点一点地，帮你‘清洗’干净。”


    “清洗”二字，她咬得极重。


    莫宇凡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苏媚儿这波操作，看似是挑衅，实则是将他往火坑里，又狠狠地推了一把。师尊这是被彻底激怒了，她不仅要“治”他的“病”，还要“除”他的“根”。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即将爆炸之时，殿外，姬灵霜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


    “云宗主，莫公子，晚宴已备好，灵霜特来相请。”


    她人未至，声先到，仿佛对殿内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云紫月挥手间，那件肚兜便化作一道粉光，没入了她的袖中。她脸上的冰霜，也瞬间消融，重新变回了那个端庄温婉的青云宗主。


    “有劳公主了。”


    她牵起莫宇凡的手，那力道，比平时重了三分。


    ……


    皇宫，明月楼。


    今夜的宴会，是大乾皇朝的最高规格。


    琉璃为灯，美玉作盏，宫女如云，乐师奏响着来自上古的雅乐。


    姬灵霜坐在主位，左手边，是云紫月与“面色苍白”的莫宇凡。


    宴会的气氛，从一开始，就透着一股诡异。


    姬灵霜举杯，笑意盈盈：“今夜，有幸请到云宗主，实乃我大乾之幸。此外，皇都近日也来了几位奇人异士，灵霜便一并请来，与宗主同乐。”


    她话音刚落，殿门外，便走进来两人。


    一人身着火红色的西域舞裙，面覆轻纱，身段妖娆，正是乔装打扮的苏媚儿。她对外宣称的身份，是一位来自遥远西域，技艺超群的乐师。


    另一人，一袭白衣，背负古剑，神情冷漠，气质如万年不化的冰山。正是洛凝霜。她没有刻意伪装，只是收敛了平日里外放的剑气，以一个“四海为家的游侠剑客”身份，接受了皇女的邀请。


    当苏媚儿和洛凝霜走进大殿，看到彼此，又同时看到云紫月身边的莫宇凡时，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噼啪作响。


    苏媚儿媚眼如丝，对着莫宇凡，遥遥地抛了个飞吻，那眼神，仿佛在说：“小郎君，姐姐的礼物，还喜欢吗？”


    洛凝霜的目光，则死死地锁在莫宇凡的身上，那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担忧与询问。当她看到云紫月紧紧牵着莫宇凡的手时，她周身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莫宇凡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三道目光，同时进行着凌迟。


    他只能低着头，继续扮演那个虚弱无助的病美男。


    “这位，是来自西域的红音大家。”姬灵霜笑着介绍苏媚儿，“这位，是孤身仗剑，行侠仗义的白衣女侠。”


    她又看向两人，介绍道：“二位，这位便是我正道魁首，青云剑宗的云紫月宗主，以及……名震天下的莫宇凡公子。”


    一场鸿门宴，正式拉开序幕。


    “久闻云宗主仙姿绝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苏媚儿率先开口，声音娇媚入骨，“只是不知，宗主为何将莫公子看得如此之紧？莫非，莫公子是犯了什么错，被宗主禁足了不成？”


    她的问题，刁钻而恶毒，直接将云紫月的“保护”，定义为了“囚禁”。


    云紫月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微笑道：“红音大家有所不知。我这劣徒，体弱多病，又不懂得照顾自己，总爱在外面招惹些不干不净的尘缘。为师若不看紧些，怕是早晚要被人，连皮带骨，吞得一干二净。”


    她的反击，同样犀利。直接将苏媚儿，定义为了“不干不净”的“人”。


    两人言语交锋，火花四溅。


    姬灵霜在一旁，含笑不语，只是时不时地，给莫宇凡夹一筷子菜，柔声劝道：“莫公子，你身子弱，多吃一些。”


    那姿态，仿佛她才是此地真正的主人，而莫宇凡，是她最尊贵的客人。


    洛凝霜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眼前的清酒。但她的剑意，却如同潮水，一**地，冲刷着整个大殿。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她的不满与警告。


    就在这暗流汹涌，一触即发之际。


    苏媚儿忽然站起身，对着姬灵霜盈盈一拜：“殿下，如此良辰美景，光饮酒岂不可惜？奴家不才，愿为诸位，献奏一曲，以助酒兴。”


    “哦？红音大家愿意献技，那自是最好不过。”姬灵霜抚掌笑道。


    苏媚儿走到大殿中央，凭空变出一张古琴。她玉指轻挑，琴音叮咚，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奴家此曲，名为《囚鸟》。”她一边弹，一边幽幽开口，目光，却始终落在莫宇凡的身上。


    “金丝笼，白玉瓦，囚得凤凰不如鸦。纵有千般好，难比万里遥。朝朝暮暮空对月，只盼云开见天光……”


    琴音，歌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精准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敲在莫宇凡的无奈上。


    敲在洛凝霜的担忧上。


    更敲在云紫月那根名为“占有”的神经上！


    “铮——！”


    一声刺耳的弦断之音，打断了苏媚儿的演唱。


    是云紫月。


    她只是屈指一弹，一道无形的音波，便震断了苏媚儿的琴弦。


    “聒噪。”云紫月的声音，依旧温柔，“为笼中之鸟而悲，只能说明，弹琴之人，眼界太小。她又怎知，那鸟儿，本就属于这笼子。外面的风雨，只会折断它的翅膀。”


    她看向苏媚儿，眼神冰冷：“一只为天下人而唱的鸟，是凡鸟。一只只为一人而鸣的鸟，才是珍禽。”


    “说得好！”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在大殿门口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华贵宫装的太监，正领着一个麻衣少女，快步走了进来。


    那少女，正是白素问。


    她无视了满殿的王公贵族，无视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大殿中央。


    她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药箱。


    “抱歉，打扰诸位雅兴了。”她对着主位的姬灵霜，微微颔首，算是行了礼。


    然后，她转过头，目光径直落在莫宇凡身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到时间了。”


    她平淡地开口，说出了一句让全场死寂的话。


    “你的病，又该发作了。这里的环境，人多，气杂，浊气太重，不利于你的病情。”


    “我来，带你回去吃药。”


    轰！


    如果说苏媚儿的琴声是挑衅，云紫月的回应是警告，那么白素问的这句话，就是直接扔进火药库里的一颗炸雷！


    她直接否定了这场宴会，否定了在场的所有人，更以一种“我是你主治医师”的绝对权威，公然挑战云紫月对莫宇凡的“所有权”，以及姬灵霜对这场宴会的“主导权”。


    一瞬间，四道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恐怖的气息，在大殿之中，轰然对撞！


    云紫月的温柔面具，寸寸龟裂。


    姬灵霜的从容笑意，彻底僵硬。


    苏媚儿的媚眼之中，射出兴奋的寒光。


    洛凝霜“呛”的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半寸！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莫宇凡，感觉自己不是来参加宴会的，而是来参加自己的追悼会的。


    他脑海中，系统的警报声，已经连成了一片刺耳的蜂鸣。


    【蓝色警报！】【红色警报！】【蓝色警报！】


    【占有欲！】【黑化值！】【占有欲！】


    四个女人的情绪指示灯，在他的系统面板上，疯狂闪烁，宛如一场绚烂的死亡迪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