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犁翻旧土,旗埋新根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宋江的目光从舆图上抬起,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得胜的喜悦,只有一如既往的沉静与算计。


    他将那张写着“第三批匠人已至河口”的字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仿佛从未存在过。


    “韩先生,”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帅帐内显得异常清晰,“辽人断铁,本是死局。如今我等不仅破了局,更将他们的匠人化为己用,这便是民心向背的第一次明证。”


    韩延徽捻须微笑:“大都督此计,非兵法之胜,乃王道之胜。下一步,便是要让这王道,在这北境三镇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宋江点了点头,根不深,则风起叶落。这根,要靠关胜去种。”


    三月春风,吹绿了卢龙城外的原野。


    往日因战乱而荒芜的土地,如今被一道道整齐的犁沟重新唤醒。


    关胜一身布衣,未带亲兵,单人独骑,缓缓行于田垄之间。


    放眼望去,田野之上,扶犁的农人如织,一派繁忙景象。


    他勒住马,看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农,正驱使着一头瘦牛,奋力拉动一具崭新的铁犁。


    那犁锋锐利,轻松地破开板结的土地,翻出湿润的新泥。


    老农的脸上虽有汗水,却满是笑意。


    关胜认得,那正是他下令分发下去的“梁山犁”。


    田埂上,几个总角孩童正围坐在一起,奶声奶气地背诵着什么。


    关胜侧耳倾听,听到的不是“天地玄黄”,也不是“人之初”,而是一段通俗易懂的歌谣:


    “春耕忙,谷满仓。宋公恩,不敢忘。发我犁,免我粮。守此土,固我疆……”


    童稚之声,清脆而真挚,仿佛一柄重锤,狠狠敲在关胜心上。


    他这位征战半生的武将,此刻竟有些眼眶发热。


    正出神间,一名村妇端着一只粗陶大碗,从田边快步走来。


    碗里是刚出锅的新蒸麦饭,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将军!”村妇将碗高高捧起,脸上带着一丝羞赧和敬畏,“赶路辛苦了,吃口热饭吧。只是……还请将军慢行,莫要让马蹄踩了刚冒头的秧苗。”


    “莫踩了秧……”关待一怔,看着那青翠欲滴的秧苗,又看了看村妇真诚的脸庞,心中某个最坚硬的地方,忽然就软了下去。


    他翻身下马,双手接过那碗滚烫的麦饭,郑重地躬身一礼:“多谢大嫂。”


    他没有推辞,就站在田埂上,大口地将那碗饭吃得干干净净。


    这一刻,他吃的不是饭,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这里,不再是他们用刀枪夺来的城池,而是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共同长出的一方家园。


    归营之后,关胜摒退左右,在灯下枯坐良久,终是提笔,给宋江写下了一封奏报。


    信中没有谈及军务,只详述了今日所见所闻,结尾处,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建议:“民心已然归附,三镇稳如磐石,无需巡防卒常驻各村,可尽数收归城中,以备北伐。”


    与此同时,在安民府内,幕僚韩延徽正审阅着从各地汇总而来的报章文书。


    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无论是官府的告示,还是百姓间的契约,落款处写的都是“安民府”,而非“梁山军”。


    甚至连孩童蒙学的课本里,也找不到“替天行道”那套说辞,取而代之的,是“奉天讨逆”四个醒目大字。


    他立刻拿着这些文书求见宋江。


    “大都督,”韩延徽将文书铺在案上,沉声道,“‘梁山’二字,草寇之气太重。百姓心中已然去之,我等更应顺势而为。当彻底去掉‘梁山’之名,方能立‘北境’之实。否则,在辽人眼中,我们始终是盘踞此地的过客,而非此地之主。”


    宋江看着那些文书,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先生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他当即下令:“传我将令:即日起,所有公文、印信,尽去‘梁’字,一律改称‘北境安民司’!另外,在卢龙城中心广场,立‘春耕碑’,碑上不刻我宋江之名,只刻‘万民共治’四字,将今年所有参与垦荒农户的姓名,尽数刻上!”


    命令传下,戴宗也完成了他最后一次的巡查任务。


    他依旧扮作货郎,微服潜入一个偏远的村庄,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故意唉声叹气地散布谣言:“哎,你们听说了吗?这安民司的宋公,看着仁义,其实是想让咱们给他卖命呢!等春耕一完,就要抽丁北伐,去跟辽国人拼命了!”


    话音未落,一个正在磨锄头的老农猛地站起,一口浓痰啐在他脚边:“放你娘的屁!去年宋公给我们免了税,今年又给我们发了犁,让我们有饭吃,有地种!谁敢来抽丁,老子第一个砸烂他家大门!”


    旁边一个正在巡逻的青年乡勇更是按着腰刀,怒目而视:“你这厮再敢在此妖言惑众,扰乱民心,休怪我将你捆了送去官府,罚你挖渠修路!”


    戴宗心中剧震,面上却不敢显露,连忙作揖告饶,灰溜溜地走了。


    当夜,他快马加鞭赶回安民司,呈上的密报上,没有长篇大论,只有八个字,力透纸背:


    “非但我控,民自为守。”


    几天后,张顺也从北地南归。


    途中,他在冰封的河道上,竟遇见一队辽商,正小心翼翼地赶着几辆大车往北去。


    张顺心生好奇,上前攀谈,才发现那车上满载的,竟然是刚刚从卢龙黑市上高价买来的“梁山犁”。


    张顺大为不解,问道:“此物乃南朝逆匪所制,你们不怕被官府查到砍头吗?”


    那为首的辽商苦笑一声,压低声音道:“这位爷有所不知。北地我们那些汉家兄弟,都说这犁好用,一犁能省半牛力。他们宁愿出双倍的价钱来买,就为了一句‘这犁不卡土,也不卡良心’。有钱赚,脑袋掉了也值了!”


    “不卡土,也不卡良心……”张顺默念着这句话,只觉得每一个字都重如泰山。


    他一路无言,返回安民司后,直奔宋江帅帐。


    “大都督,”他躬身行礼,眼神中满是震撼与顿悟,“我们没有派一兵一卒过境,却已经让一座城换了魂。”


    宋江负手立于窗前,目光遥望着北方的天际线,声音平静而深远:“用兵夺城,易;用民生城,难。如今,他们不是怕我们,而是离不开我们了。”


    这番话,仿佛一个预言。


    数日之后,辽廷的正式诏书送抵卢龙。


    耶律阮终究是做出了选择。


    诏书上,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宣布:“北境三镇,久经战乱,民生凋敝。兹体恤民情,暂由安民司自治,岁贡皮毛二十车,以代赋税。”


    这无异于承认了宋江对这片土地的实际统治权。


    诏书宣读当日,安民司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唯独宋江,并未设宴庆贺。


    他只下了一道命令,命人取来铁凿,将卢龙旧城墙上那深刻的“梁山”二字,一锤一锤地凿去,而后换上了工匠新刻的四个大字——“北境门户”。


    夜深人静,宋江独自登上城楼。


    清冷的月光洒下,他望着城外那如繁星般点点的村落灯火,那些灯火,曾是他在黑暗中前行的唯一慰藉。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这片星空,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当年晁盖哥哥在梁山泊举的是‘义’字旗,替天行道;我宋江举的是‘命’字旗,为人活命……可谁又能想到,这世上最重的一面旗,原来是插在犁沟里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方雪原的尽头,那片属于辽人掌控的黑暗中,一点火光陡然升起。


    一只涂满了火油的巨大木鸢,再一次无声地划破夜空。


    只不过,这一次,它的航向,不再是周边的村镇,而是笔直地指向了那座固若金汤的北方雄城——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