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粉红汁水从门下流出来。


    安妙莲咽了口口水，这可是没有色素的时代，这种颜色的汁水简直就像是天外来物一样。


    几个人后退几步，僵直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道：“……好像也没事？”


    异形、鬼怪，都没有出现？


    安妙莲小心翼翼地往前探出一步，那股粉红的汁水倏然聚集，往前喷射出汁液。


    “不好！”


    安妙莲赶紧收回脚，方才开门的李琎就没那么好运，一点汁水溅到了他的脸上。


    李琎目光顿厉，转向安妙莲：“你有刀子，对不对？”


    安妙莲点头，弹出手环上的刀片，李琎抓起她的手环，硬生生将自己的一块皮肤割下，动作熟练。


    安妙莲亲眼看着自己手下血肉飞溅，目瞪口呆之际，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看到那零星的汁水将血肉迅速蚕食，它们交叠缠绕，浮出的气泡逐渐胀大，显然又是新一堆卵。


    原来是这样。


    木修荣眼尖地看见李琎腰间也别着一把鬼面匕首：“李琎，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


    李琎冷笑：“你这就要去问问，这匕首是谁卖给我的劣品了。”


    他虽未点名，空悟已经自己站出来：“当日若知道你我会共患难，我怎么着也会给你弄个好点的来。”


    李琎转向安妙莲：“你那飞光镯应该是可以彻底弹开的，不过需要吃饱之后……这东西听说一共就两个，没想到一个在你这里。”


    原来，这叫做飞光。安妙莲摩挲着手上的镯子：“多谢。”


    这个词似乎刺痛了李琎，他因为烧伤而扭曲的面孔抽动一下：“它吃了血，你现在试试看。”


    安妙莲半信半疑地掐住镯子边角一甩，镯子倏然间化硬为软，原本伸出刀刃的地方变作刀尖，成了一柄小巧弯刃，在阴影处闪着寒光。


    好东西。


    先前安妙莲反扣着手镯使刀，一如跳舞带着锁链，现在这弯刀增加了攻击距离，用来割福寿螺的卵也不怕溅到手上。


    她思考着这些卵方才的状态，倏然起刀，行云流水般将面前弓起来的福寿螺割成好几块。


    “这……！”


    几个人没看懂她准备干什么，毕竟此刻动这个危险的卵，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纷纷侧身，想要避开那溅射性的液体。


    安妙莲却一步未动，反手将刀片扣住卵液，拍打在门上！


    还未在卵液内生长起来的气泡，骤然消散！


    “快，真的好快。”木修荣目瞪口呆，像是小时候第一次看见练武台上的大人舞剑：“安姑娘，你怎么练到这么快的！你练过匕首吗？”


    实则不然，是玩音游玩的。


    安妙莲咽下这个回答：“是弹棉花弹的。”


    弹……弹棉花？！


    木修荣低头沉思，她去年才回到京城，从来没听过“弹棉花”这种事情。


    一个结合了揉面团、弹琵琶以及绣女红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在她脑海里浮现，画面中的安妙莲如此刻一样美姿容、目光略冷，抬手在棉花上揉、弹、绣！


    动作飞快，流光飞闪！


    这简直太酷了！


    看着木修荣的眼睛燃起来光来，安妙莲心觉不妙，怎么燃起来了？


    得快点转移一个话题，安妙莲看向屋内：“我现在担心一件事。”


    “什么？”众人果然关注道。


    安妙莲：“这些卵似乎靠吃血肉才能变多，这个屋内有这么多卵，只能说明……”


    她隐下不谈，木修荣早已面色惨白：“有人在这屋里死了。”


    当即几个人从微开的门缝中挤进去，只听见第一个进门的李琎骤然刹住脚步：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安妙莲意识到不对，连忙侧身进去，刚进去，就看见前面的空悟迅速转身：“不对劲，快走！”


    安妙莲也跟着转身，没想到门却嘭地一声，自己关上了。


    “为……为……为什么要要要……”


    “留、留下……我……”


    断断续续的嘶哑声响起，安妙莲忍不住回眸看，只见那木床上的粗布被子出奇地胀大，一个人头从末端探出来……假如那还算是人的话。


    浓郁的鱼腥味在屋内弥漫，那个人头缓慢抬起，腐烂胀大的眼珠上爬满了粉色螺卵。


    “……别走！”他拼尽全力发出一声怒呵，不断地拍打着木床上如蜂巢般的卵。


    因为过于用力，昏黄的眼珠被挤飞出来，一瞬间螺卵四溅。


    “大哥……咱别拍了好不好！”躲避不及的木修荣简直欲哭无泪：“……等会，大哥，你不会是赵叔吧？”


    拍打的动作停滞一瞬。


    安妙莲的心快了半拍，赵昌德在此刻生死不知，那白叠绣呢，白叠绣又在哪里？


    “赵大叔！可算找到您了！”木修荣惊喜着准备去扶起赵昌德：“我们不走啊，一路找您来了，您……还好吗？为什么要一直待在被子里啊？”


    被认出来的赵昌德继续沉默不言。


    安妙莲问道：“赵叔，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也会尽力去救你的，白姑娘在哪里，你知道吗？”


    胀大而苍白的唇颤动两下：“山……山中……后……土啊。”


    山中后土？是后山坡的意思吗？


    安妙莲按耐住心中的焦急，继续轻声问：“没事，你慢慢想，白姑娘是在山中后土吗？”


    “咳咳咳……咳咳！”


    赵昌德倏然发出几声猛烈的咳嗽，咳出几粒粉卵，头颅无力地垂在床上。


    “赵大叔，你还好吗？”木修荣走上去，准备扶起赵昌德。


    “别去。”空悟隔着手上的佛珠按住她的背。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赵昌德倏然从被子里站起来：“你们根本没想救我！”


    “您能……”站起来啊。


    木修荣愣道，只是看着赵昌德的样子，她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完全被虫卵黏液吞噬的身体已经成为粉色液体的一部分，黏液颤颤巍巍犹如一座粉白的肉山，每颤动一下，就有新生的卵子从中蹦跳而出。


    “来……来留下！”


    这句话和去死有什么区别。安妙莲道：“快跑！”


    见李琎第一个跑去砸门，安妙莲赶紧道：“跑窗户也可以。”


    可是已经来不及，在木修荣已经翻爬过窗户的时候，李琎已经被犹如卵山的赵昌德拦住。


    李琎：“让开。”


    赵昌德：“留留留……下吧……留下。”


    李琎一咬牙就要冒死冲过去，空悟远远地喊道：“李公子，拔匕首。”


    李琎：“拿着个冒牌货拼死一搏吗？我还没心情死前也作戏给你看。”


    空悟叹了口气：“你既然不信我，又何必把这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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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进宴境，这不也是垂死挣扎？这要是戏，作得也并不是十分好看。”


    眼看着眼前的诡异怪物逼近，李琎层层后退，又踩碎不少螺卵。


    终于，他闭上眼睛，拔起那柄鬼面匕首，那柄匕首显然长久未用过，发出锈迹摩擦的回响。


    他一个猛步冲过去，正对着赵昌德眉心一刀，贯穿他的头颅后，狠狠一甩。


    千万螺卵倒塌。


    在他逃出窗的一瞬间，木修荣也倏然关上窗，挡住蜂拥而出的卵液。


    他身上也并不好，不少卵液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空悟用刀子给他划下来，每刮一下，他的面色就像是被剃骨一样抽搐一下。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哼出声。


    空悟边给他刮边笑：“我说过，当日若知道你我会共患难，我会给你弄个好点的来。”


    “不曾知大师你有如此深谋远虑。”李琎仍旧不买账：“我还当你说话向来是放屁。”


    木修荣无奈道：“赶紧跑吧，还在吵，你看你们还在吵。”


    处理完李琎的伤后，几个人按照赵昌德给的提示往后山走去，李琎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安妙莲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和这位李公子什么仇什么怨啊？”


    “我寻思着也没仇没怨啊，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空悟摆了摆手：“自己被祸事找上门，眼巴巴地求上福禄寿。”


    “他给佛祖供奉三千两银子，福禄寿给了他三样东西，三句真言、护体符咒和保命法器。”


    “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本是他命中避不开的，其实他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而他却认为自己被骗了。”


    安妙莲想到姜匆算和自己说的她的妹妹，也是在某天大变，然而家人受到连累，人生轨迹和李琎极其相似。


    她轻声重复：“被祸事找上门？”


    空悟：“周天不断循环，走在周天里的人也走不出这个循环，背负罪孽的人来到净土，他们的子子孙孙也要受到牵连。”


    道破天机者拔舌，看透因果者挖眼，身怀长技者砍断异端，背负罪孽者牵连至亲。


    安妙莲纠结思索、反复抉择，最后认真道：“听不懂。”


    空悟笑道：“我可以预知到，你未来一定会懂得，慢慢来吧。”


    “真的？”


    “不然呢，懂得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啊。”


    “不是，我是说……”安妙莲道：“你不会骗我吧，你的技能这么厉害？”


    她的天眼有距离限制，虫眸倒是没什么限制，就是没什么用，像是游戏里可以查看同行玩家面板，但是可惜主线任务是打倒boss。


    “预知，更不一定是个好事。”空悟顿了顿：“其实没人能做到全然的预知，全然的预知已经近似于诅咒。”


    空悟回避了关于技能限制的问题，安妙莲也没刨根问底，她一路看着沿路的树，这里的树也诡异怪奇，叫不上来名字。


    每一棵树干上都凹凸不平，乍一看，像是动物五官的形状。


    “这里有鞋印！”前面的木修荣惊道：“但是到前面一段距离就断了。”


    安妙莲：“这是之前就有的……空悟之前在鲛岛上也在这里发现过鞋印。”


    还在鲛岛的时候，木修荣和李琎当时上船了，不知道空悟在后山找白叠绣时，在这里发现了鞋印。


    “可是。”木修荣问道：“鲛岛和归墟为什么连鞋印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