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金的酒意瞬间醒了三分。


    他怔怔地看着王全胜，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小子，脑子是怎么长的？


    但他很快就摇了摇头。


    “不行。你那是无心之举，领导看了觉得是惊喜。我要是也这么干，那就是东施效颦，刻意做作，反而落了下乘。”


    王全胜心里暗赞一声，这贾金有这份清醒的认知，就不是池中之物。


    “贾哥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


    王全胜立刻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直接模仿确实不妥。但可以让事情变得无心起来嘛。”


    “比如，请你们车队的科长，在某个不经意的场合，跟柯县长提一句，我们车队的贾金同志，最近可迷上学习了。”


    “一有空就抱着本维修书啃，说是要为领导服务得更专业。这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效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贾金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这一下，不是惊喜，是震撼！


    这番操作，简直是把人情世故玩到了骨子里！


    “全胜……”贾金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贾哥，你得抓紧。”王全胜的眼神深邃。


    “我听到点风声，不一定准。说是今年九月份左右，省里可能要下个文件，关于干部队伍年轻化，知识化的，到时候可能会有一批人，有机会解决身份问题。”


    “转干？！”贾金失声叫了出来。


    王全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是风声。你想想，如果文件下来你再开始学习，那是投机。”


    “可如果现在柯县长就知道你一直在默默努力，那等到机会来的时候，你就是雪中送炭，是早就准备好的人才。”


    “这分量，能一样吗？”


    贾金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好几岁的青年，第一次感到了由衷的敬畏。


    这哪里是消息灵通，这简直是未卜先知！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酒，灼热的液体也压不住心头的狂跳。


    他意识到，这不仅是他贾金一个人的机会，更是王全胜自己的阳关大道！


    他贾金搭上了这条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贾金心里翻江倒海。


    惋惜地想，这王全胜真是个人物，眼光手段格局，无一不缺。


    要是自家有个年龄相仿的妹子，说什么也得撮合一下，结个亲家。


    可惜啊，听说他已经结婚了。


    这小子，真是被他老丈人捡到宝了！


    两天后，柯成英的吉普车再次出现在工地上，这次车后座上还坐着朱卫国。


    当柯成英推开办公室的门时，他愣住了。


    眼前的办公室，地面干净得能照出人影，几张办公桌排成笔直的一条线，桌上的文件图纸分门别类，用长尾夹夹好，贴上了手写的标签。


    墙角的水泥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用木条钉成的工具架。


    扳手，锤子，测量工具挂得整整齐齐。


    墙上甚至还贴了一张用毛笔写的工作流程图和安全生产责任表。


    整个办公室，透着一股军队般的严谨。


    柯成英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朱卫国开口。


    “卫国同志，我看这个办公室的整改，可以作为全县的典范嘛！”


    “我看，可以请市里分管的领导也下来走走，看看我们丰阳县水电建设的新面貌！”


    朱卫国心花怒放，连声应承。


    “是是是！我马上安排！”


    很快，市里领导要来视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工地。


    朱卫国和唐宝玉既兴奋又紧张，生怕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王全胜却显得胸有成竹。


    他把项目部的几个骨干叫到一起，推出了他琢磨已久的：八步法标准接待流程。


    从车辆停放的引导员，到领导下车时递上的热毛巾和热茶。


    从项目部门口一目了然的工程进度沙盘，到能看到工地亮点的最佳参观路线。


    每一步，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细致入微。


    当市里领导的车队抵达时，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流畅的视察体验。


    领导们脸上始终挂着满意的微笑，频频点头。


    视察结束，市领导握着柯成英的手，给予了高度评价。


    “柯县长，你们丰阳县这个水电站，不仅工程进度快，管理水平更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看，完全可以作为我们全市的样板工程，组织其他单位的同志过来参观学习嘛！”


    柯成英和朱卫国喜不自胜。


    送走所有领导后，朱卫国激动地抓住唐宝玉的肩膀。


    “宝玉！你听到了吗？样板工程！我们水电局，这次要出大风头了！”


    他目光灼灼地望向不远处正在指挥工人清理场地的王全胜，心中感慨万千。


    水电站能有今天，能得到如此高的赞誉，这个从王家寨走出来的年轻人，居功至伟！


    这小子，真是我的福将啊！


    朱卫国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必须要好好地奖励他！


    可转念一想，他又犯了难。


    王全胜来单位才多久？


    身份还是个项目部的临时工头儿。


    直接提拔，程序上走不通，也容易招人闲话。


    给钱？太俗，也体现不出局里的重视。


    该怎么奖励这个宝贝疙瘩，才能既让他感受到重视，又不至于打破规矩，引来非议呢？


    朱卫国拧着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朱卫国家里。


    饭桌上，一盘炒花生米，一盘拍黄瓜，还有一海碗刚从锅里盛出来的白菜炖豆腐，热气腾腾。


    “来！宝玉！再走一个！”朱卫国满面红光。


    唐宝玉连忙端起自己的酒杯，杯沿碰得比朱卫国的低了半寸。


    “局长，这杯我敬您！要不是您运筹帷幄，指挥有方，咱们水电局哪能得市领导这么高的评价？样板工程！嘿，这四个字，以后在县里咱们都能横着走了！”


    这记马屁拍得朱卫国浑身舒坦，他用筷子头点了点唐宝玉，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你啊，只看到了第一层。”朱卫国压低了声音。


    “你以为柯县长真是来抓咱们工程质量的？”


    唐宝玉一愣，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告诉你，”朱卫国的声音带着几分神秘。


    “这位柯县长，年轻，有学历，还是从市里下来的，这叫什么？这叫镀金！”


    “不出两年，人家翅膀一硬，就飞回市里甚至省里去了！”


    “他这次搞这么大阵仗，又是突击检查，又是请市领导，就是要在他主管的领域里，做出点实打实的政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