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品:《养恶为欢

    第66章 哪有二十岁的样子


    回家时还早,管家正在院子里晨练,看见姜满时眼里充满老父亲一样的欣慰,紧跟着瞧见姜满破烂不堪的长裤,心疼万分:“满少爷怎么了?”


    “没事,叫谭白凤煮点软烂营养的食物端上来。”袁亭书没有多说,一路把姜满抱回卧室,轻轻放在床上,抻过被子盖严实,“满满,休息一会儿,吃饭了叫你。”


    姜满不置可否,闭上了眼。半年没回来,仿佛对这里没有半分想念。但袁亭书毫无怨言,就坐在床边注视他,怎么看也看不够。


    好好的回来就好。


    姜撞奶在家过得滋润,早上干掉两个罐头后上楼来,蹲坐在袁亭书的枕头上舔毛洗脸,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就往被窝里钻。


    姜满一觉睡到晚上,时间久得让袁亭书害怕,不得不把人叫起来进食进水,推进浴室洗澡。


    姜满困得难受,草草过一遍水就出来了。


    感觉没睡几个小时,又被袁亭书喊起来。


    “再睡下去生物钟就乱了。”袁亭书扶姜满坐起来,“醒醒盹儿,陪我下楼吃早餐。”


    睡了那么长时间,姜满却不觉得解乏,反倒比睡觉前更累。去年冬天他也处在这种混沌的状态下,袁亭书说他是气血不足。


    睁开眼,他四处看了看,卧室里乌漆嘛黑:“吃什么早餐……”大半夜的。


    “黑松露小笼包和冬虫夏草燕窝粥。”袁亭书贴贴姜满的手,有些凉,把地暖温度打高了些,“你看今天太阳多大,入冬以来少有大晴天。”


    “太阳?”


    姜满望向窗户的位置,是黑的,全遮光的窗帘也很难形成这么纯的黑色。


    某个意识刚冒了个头,就被他摁下去,他躲进被窝里蒙住脸,闷声道:“我很累,再睡一天。”


    袁亭书没说话,脚步声渐渐远了。姜满深深吸一口气,没控制住,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他又看不见了。


    “——第三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放飞理想,现在开始……”


    卧室响起清亮的音符,鼓点规律,小锤子一样敲得空气发颤,隔着被子震得姜满脑袋发懵。


    下一秒,他就从被窝里转移到地毯上,两只手被抬起来,随着节拍挥动。


    “搞什么……”姜满的脸拉长了,冷冰冰的声音沁着惺忪,发怒了,却毫无威慑力。


    “生命在于运动,你窝着不动可不行。”袁亭书像操控提线木偶,“醒一醒,一会儿吃完小笼包我们出去转转,散散心?”


    “不去。”姜满挣了挣,“我要睡觉。”


    “这可是肖医生提的建议,”袁亭书这次没骗人,诚心诚意解释说,“你看你在福利院的那些日子多健康,多活动活动有利于身心。”


    袁亭书的初衷并非折腾人,他和肖霁川都学医,理论上来说,运动能促进身体分泌内啡肽和多巴胺,能让姜满快些忘掉那些糟心事,尽快振作。


    姜满开始喘了,气色愈发红润,像一只裹满山楂泥的水晶包,瞧着格外诱人。


    “你看你,哪有二十岁的样子,才刚做完五小节。”袁亭书振振有词,“哦,第一节是预备节。”


    手腕被钳得死死的,姜满挣不开。两人穿着薄软宽松的情侣睡衣,袁亭书的袖口窜上去,露出一截小臂。


    姜满张嘴咬上去撒起床气,却在牙齿接触到皮肤时,感知到那条伤疤。松开嘴,垂着脑袋讷讷地:“对不起。”


    “我不疼。”袁亭书笑了笑,换了只手送到姜满嘴边,“喏,这只手是好的,咬吧。”


    姜满愣了,求饶说:“我是真的想睡觉……我一天没睡了,得补觉。”


    两人面对面站了几秒,袁亭书败下阵来:“好吧,那最晚睡到中午。”


    “嗯。”


    姜满点点头,凭记忆往床铺的方向走,不料床尾凳换了个位置。他以前是数着步数和步长走路,被那多出来的几厘米绊倒,摔在地上。


    半年前出院回家,袁亭书给全屋铺上一层厚实的地毯,他离开的几个月里,地毯也没撤走。


    “满满!”袁亭书马上扶起他,蹲下检查他的膝盖,“摔疼了吗?”


    姜满摇摇头,推开袁亭书,摸到床铺边缘爬上去,自己盖好被子:“你去忙吧。”


    “那我晚点来叫你。”袁亭书俯身亲亲姜满,“别太想我哦。”


    姜满没心思跟他逗弄,闭上眼淡淡道:“晚安。”


    管家铲完猫屎出来看见袁亭书,手里提的屎袋袋颤了几颤。


    袁亭书的面相自带亲和力,即便是面无表情,也不像姜项北那样冷硬。但他跟袁亭书多年,早已算是“自家人”,他看得出来,袁亭书是生气了。


    “先生,您怎么了?”管家问。


    “他又看不见了。”袁亭书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把指节攥得发白。


    “回来时不是还好好的?”管家急道,“这可怎么办……”


    是啊,明明已经快痊愈了。


    亭书呼吸一滞,心脏像被狠狠揪住,疼得他喘不过气。那么漂亮的眼睛,不能再变回没有生气的琉璃珠。


    “让肖霁川下午来一趟。”袁亭书穿好外套,出了门。


    黑色轿车平稳驶离别墅,刘远山望一眼后视镜:“袁总,直接去承古仓汇?”


    “嗯。”袁亭书睁开眼,眼底尽是红血丝,“别让他等急了。”


    承古仓汇是袁亭书盘下的仓储园,分门别类安置着他所有的宝贝。车子停在通储八库前,刘远山拉开厚重的铁门,跟在袁亭书身后进去。


    樟木和灰尘的气味扑面,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仓库正中央,巨大的玻璃展柜一尘不染,袁亭舟歪着身子躺在里面的红木底座上,两手反绑在背后,手臂粗的铁链一端套在他脚踝,余下的盘绕在底座。


    他出了不少汗,半长不短的头发油腻打绺,凌乱贴在额角。两盏射灯从斜上方打下来,照亮了他惨白的脸。


    见袁亭书进来,他费力抬起头,模样比姜满狼狈,却比姜满疯狂。


    “我……我爸妈饶不了你!”他又饿又痛,说话有气无力,眼底充斥的戾气成了他唯一的武器,“袁亭书……你不是个东西!”


    袁亭书绕着玻璃展柜走了一圈,敲了敲冰凉的玻璃,像在欣赏一件古董:“你爸?他在临终关怀医院里将养着,医生说可能过不了春节。”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至于你妈,我给她找了个好去处——城西的张老板,做地产的,身家过亿,最疼女人。你说,我是不是很心善?”


    袁亭舟眼睛瞪得通红:“我妈才不会跟那种人走,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把他们安顿好了。”袁亭书嗤笑,“我们是‘家人’,我怎么忍心让你们受苦?”他冲刘远山抬了抬下巴,“给我弟弟说说,这仓库的条件。”


    “通储八库专门存放瓷器,恒温恒湿,常年保持在二十二度,湿度55%。”刘远山面无表情地汇报,“居住条件堪比五星级酒店。”


    “听见了?”袁亭书弯下腰,隔着玻璃看向袁亭舟,“你不是喜欢钱吗?作为哥哥,我满足你。”他对角落里看守的黑衣保镖吩咐,“好吃好喝伺候着,他要多少钱就给多少,要是敢耍花样——”


    “格杀勿论。”保镖齐声应道。


    “袁亭书你混蛋!”袁亭舟疯狂拧动,铁链刮过红木底座“当啷”响,不知打的什么结,越挣扎缠得越紧,“你不得好死!你个私生子!你就不该被生出来!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


    “吵死了。”


    袁亭书揉了揉耳朵,站起身向后伸手。刘远山有些犹豫:“袁总,您确定?”


    “——你要干什么!”


    “确定。”袁亭书说,“他这样又喊又叫的,叫别人误会咱们在仓库里养恶犬。”


    刘远山不再问,递上一个绒布包。


    保镖打开展柜门,袁亭书把袁亭舟往边上踹过去些,坐在红木底座上:“摁住他。”


    绒布包缓缓摊开,里面排满了针,按长短粗细整齐排列着。袁亭舟瞧清楚了,叫破了嗓子:“袁亭书你他妈到底要干嘛!”


    保镖手腕一压,袁亭舟半寸动弹不得。


    袁亭书捏起一根银针,针尖精准刺入耳后、颈侧和喉咙,袁亭舟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他眼睛瞪得极大,那里面的光像灯泡一样渐渐熄灭,失去焦距。张了张嘴,发出一个空虚的气音。


    手指捏着针尾转几圈,袁亭书拔出针扔进垃圾桶,刘远山及时递上消毒湿巾给他擦手。


    “你是我弟弟,我不会让你死。”他看着袁亭舟空洞得和姜满相似的眼神,心里丝毫波澜,“以后你就在这儿住着,有古董玩,有钱可数,多好。”


    说完,他起身离开。铁门缓缓关上,将袁亭舟的“手舞足蹈”彻底隔绝在里面。


    上车后,刘远山脸露愁容:“袁总,袁先生毕竟是您亲生父亲,您……”


    “我给他找的最好的临终关怀病房,够孝顺了。”轿车飞驰,袁亭书望着窗外飞驰的街景,声音轻得好似叹息,“其实我从没有过家。”


    只是他现在才愿意承认。


    刘远山不会安慰人,好几分钟过去了,憋出一句:“您别这么说。”


    “你可以不说话的。”阳光晒在袁亭书脸上,他笑了笑,“开快点,我要陪满满吃午饭。”


    从今往后,他有家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