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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养恶为欢

    第11章 你只能喜欢我


    姜满被这一嗓子吓醒了,在沙发袋上懵了几秒,扭头“看”过去,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声儿:“你回来了。”


    袁亭书没跟他寒暄,过去点点他后颈:“怎么回事?”


    姜满抖了抖肩膀,让睡衣领遮住一些,别扭道:“没事。”


    “跟我下楼。”


    袁亭书强行把人拽起来,屈腿的瞬间,膝盖发出清脆的“嘎巴”声,姜满的眼泪立马掉在沙发袋上,洇出一大团深灰色。


    “腿也伤到了?”袁亭书撩起他的裤腿,两侧膝盖各有一大片淤青,这会儿已经略微发紫。


    这小东西在床上跪半宿都没弄成这么严重。


    袁亭书脸色不好看:“还是不肯说?”


    “……我摔了。”


    满嘴谎言。


    袁亭书打横抱起姜满,稳稳下了楼梯。


    冯兆兴跪在客厅正中间,刻意避开了沙发组周围的羊毛地毯,跪在水泥流平的地板上。


    把姜满摆在沙发上,袁亭书隔着一段距离,在两人中间坐下了。


    姜满两只手在身边摸了摸,左右不着边际。他不自在,主动往袁亭书离开的方向挪一点,在沙发上摊开手,指尖不经意碰着袁亭书大腿侧面。


    袁亭书唇角勾起,冯兆兴移开了眼。


    “谁先说?”袁亭书语气冷下来。


    “姜撞奶跑出去了,我去找他。”姜满略有心虚,声音不大,“他以为我要出门,就……”


    袁亭书看向冯兆兴:“是这样吗?”


    冯兆兴点头:“是。”


    “他不是故意的。”姜满找补一句,“他不知道我是去找猫。”


    袁亭书没说多余的话,打给刘远山。电话一秒接通,他打开免提:“你怎么给冯兆兴培训的?”


    那头正跟老婆孩子一块儿吃饭,小孩的笑闹声还没来得及止住,只听女人“嘘”一声,那头才安静下来。


    刘远山喉咙发紧:“袁总,他犯什么事了?”


    袁亭书语气还算平和:“没什么,就想问问你,姜满的事你怎么跟他交代的。”


    “原话是,看紧了别让人跑出去。姜满吃软不吃硬,好说好道劝着,不会出岔子。那小子脾气跟身体一样差,千万别动武,别碰他。”


    实干型助理口中没一句谎话,只是这话说出来,当事人尴尬得要命——原来别人是这么拿捏他的。


    挂断电话,袁亭书扫一眼冯兆兴:“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吗?”


    “是。”冯兆兴心有不甘,膝行向前两步,说,“袁总,有些话我不该说。兄弟们跟您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您就为一个、一个小白脸跟兄弟们翻脸?你未免太让我们寒心!”


    空旷的客厅仿佛回荡着冯兆兴的回声,“寒心”二字绕梁三尺,而后鸦雀无声。


    指尖温度一冷,姜满感觉到袁亭书站了起来,他的心也随之悬起。


    站在冯兆兴面前,袁亭书垂眼俯视他:“告诉我,你是谁?”


    冯兆兴即刻回答:“我是,是袁家人。”


    “你听命于谁?”


    “您。”


    “你承认违背我的指令吗?”


    刘兆兴顿了顿:“承认,可——”


    “那么你觉得,我该怎么给你定罪?”


    “背叛罪……”冯兆兴颤抖着嘴唇,主动说,“论家法,五十鞭。”


    姜满呼吸一滞。五十鞭都要把人抽死了!


    “我明天就好了。”姜满急得站起身,往那两人的方向摸过去,“不关他的事,是我让他误会了。”


    姜满和那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矩形茶几,他急忘了,直直走过去,膝盖磕在茶几边缘,腿一下就软了。


    冯兆兴眼疾手快托住,姜满才堪堪站稳。


    他疑惑地看着姜满,不明白这人为什么替他求情。以他的手劲儿,应该把姜满伤得不轻,现在又……


    早在冯兆兴扶姜满的时候,袁亭书就闪到一旁,给两人让出“舞台”,果然欣赏到一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霸王和虞姬在他俩面前都得自愧不如。


    “很好。”袁亭书笑了,“满满,你心疼他?”


    姜满没听出来话里的阴阳怪气:“五十鞭太多了,他会死的。”


    “满满不想让他死,对吗?”


    姜满气得牙根痒:“那是一条人命!”


    “好。”说完,袁亭书离开了客厅。


    姜满长呼一口气,感觉有点站不住了。


    不多时,他听见袁亭书的脚步声又近了,“嘎哒”一声,像是一个瓷盘或瓷碗放在茶几上了。


    随即被袁亭书拉住手,往茶几的方向拽。


    别墅内开着地暖四季如春,甫一落下去,姜满感受到一团寒气,他“唰”的缩回手:“干什么……”


    “让你摸摸。”袁亭书笑他,“怕什么,又不是食人花。”


    于是姜满重新伸手过去,他在屋里待久了,手热乎乎的,碰到盘里的东西时一痛。再想缩回去,却被黏在那上面。


    才后知后觉,这是一盘冰块。


    “吞一颗,就少打一鞭。他能不能活,全仰仗你了。”袁亭书坐到沙发上,把姜满往自己怀里一搂,“怎么样满满,你要不要救他?”


    姜满咽了咽口水。盘子里的冰块四四方方,冻得邦邦硬,吞不了几颗喉咙就会划伤……


    见他犹豫,袁亭书对冯兆兴说:“去找顾卓诚领鞭吧。”


    “袁总,我——”


    “我吃!别打……”姜满嘴唇一抿,拈起一块冰,食指和拇指被冰得生疼。


    正要往嘴里放,袁亭书说:“用下面那张嘴。”


    冰块应声掉到地毯上。


    冯兆兴的视线无处安放,垂眼盯着冰块:“满少爷对不起,我不值得您救,您不用——”


    “你错不至死。”袁亭书去解他的裤绳,他一把攥住,“让他出去。”


    袁亭书幸灾乐祸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害羞的。”却给冯兆兴使了个眼色,后者悄默声儿退出去了。


    姜满不松手,就没办法进行,袁亭书提醒说:“满满,冰块要化了。”


    姜满木然松手,他的腿搭在袁亭书腿上,袁亭书稍稍用力就把他打开了。


    他眼睛看不见,在心里边反复咂摸着刚才摸到的冰块大小,越想越觉得不可能,越想越害怕。


    “不是很怕受伤吗。宁愿受伤也要救他?”袁亭书捏起一块冰,在下面蹭了蹭,“满满,你那么在乎他?”


    姜满被冰得一激灵,条件反射地收缩:“我是在乎人命。”


    “如果今天要受鞭刑的人是我呢。”


    “谁敢打你。”


    袁亭书将冰块推进去:“回答我。”


    “不……”


    袁亭书又放一颗:“不会救我?”


    姜满分不清是冰还是痛,身上冒出一层汗:“我不知道。”


    “满满,叫我一声亭亭?”


    姜满怪叫一声,推开袁亭书的手:“不要了……”


    袁亭书却不停:“不要塞进去,还是不要别人看?”


    姜满闭了闭眼,不得不二选一:“不要别人看。”


    “你出去。”袁亭书扭头对着空气说。


    姜满抿紧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袁亭书也不再说话。两人默契地进行这件事,像是共事多年的朋友。


    袁亭书按了按他的小肚子:“满满,满了。”


    姜满一动不能动:“多少颗……”


    “十二。”


    四十鞭也很难捱。姜满虚弱道:“我还可以——”


    话未说完,嘴巴里也被塞进一块冰。袁亭书问他:“满满,你喜不喜欢我?”


    冰块太大了,姜满话都说不利索:“我说喜欢、你就直、接放了他吗?”


    没想到被袁亭书从腿上赶下去。


    先前放进去的冰开始融化了,冰水顺着/腿/流下来,激得他四肢起了一层小疙瘩。金属拉链声突兀响起,袁亭书拉着他的手让他蹲下。


    “不、不行的,会掉……”姜满要蹲不蹲的,姿势尴尬极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教你用嘴巴说‘喜欢’。”袁亭书把他的头摁向隐秘处,皮鞋尖轻轻踢在他屁/股上,“夹/紧,掉出来不算。”


    姜满嘴里刚含过冰块,碰触到那里时,袁亭书差点没忍住。


    他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姜满,姜满吞得很辛苦,疏朗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屋里温度高,又折腾了这么久,脸上带出一片好看的血色,瞧着比平时病恹恹的模样生动多了。


    姜满做这种事很是生涩,但想到这是他亲手教出来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就自动填补了缺失的那一点块感。


    他把手落到姜满脑袋上,姜满立马停住,水汪汪的眼睛向上瞟他——这是姜满瞎眼之前的习惯。


    “做的不对?”


    “没有。”袁亭书抓了抓他的头发,“你做的很好。”然后拍拍姜满的头,示意姜满继续。


    他有一搭没一搭绕弄姜满的头发,本就有些卷度的头发被他手指卷得更蓬乱。忽地他眉头一皱,两手控制姜满的脑袋动作起来,尽数释/放出去。


    “吞掉。”袁亭书命令说。


    姜满听话照做,袁亭书却面色阴冷——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居然勾着他不断地索取。


    那东西的滋味必然不好,姜满的表情像吃到羊肉时一样嫌弃。


    他温柔抚摸着那颗小脑袋,半是玩笑半是命令地说:“满满,你只能喜欢我。”


    第12章 发情找别人去


    姜满没心思听袁亭书说了什么,他只觉得肚子剧痛。他不管袁亭书还要干什么,也顾不上冯兆兴会挨多少鞭,草草套上裤子往楼上跑。


    幸而一路上没碰到任何路障,上楼直奔卫生间,“噗通噗通”把冰块全排了出去。


    肚子里从内而外地冒寒气,他感觉那堆肠子是从冰柜里拿出来,再塞进肚子里的。


    “死变态……又老又丑……”姜满弓腰坐在马桶上,疼得冷汗直冒,“明天就破产……后天遭人背叛……大后天晚节不保……”


    骂人能有效缓解疼痛,姜满在里边骂了个爽。冲完水开门,他平举着手出来,正好摸到袁亭书的胸。


    袁亭书有肌肉,以前在他自己家,他经常趁袁亭书睡觉时乱摸,常态下的胸肌又圆又软,他怎么摸都摸不够……


    “满满,再摸要收费了。”袁亭书说。


    姜满脸面火辣,想到他在卫生间骂的那些话,心里更虚。恼羞成怒,先发制人:“你、你怎么偷听人家上厕所!真变态!”


    “长这么漂亮怎么说话这么难听,”袁亭书被逗笑了,上前几步把人逼了回去,“我是在这儿等你。”


    对一个小瞎子来说,倒着往回走难度有点高了,姜满走得不大利索:“等我干什么?”


    “给你洗澡,里面要好好清理一下。”袁亭书拧开浴缸开关,水流声滔滔响起。


    姜满往门口躲:“已经排干净了。”


    袁亭书先一步锁好门,把姜满圈在自己和浴缸的夹缝中:“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袁亭书给的“二选一”从来没有姜满想要的选项,不等他做出选择,上衣就被人掀起。


    袁亭书这一套做得游刃有余,转眼间就把姜满扔浴缸里了。姜满呛了一口水,尝出来还是菩提花味的泡澡球,无声骂了句“变态”。


    他说袁亭书变态真没冤枉人,因为这会儿袁亭书就站在他身边,拆开他的小辫子,往头发上倒洗发水。


    在他眼里,袁亭书一边折腾他一边伺候他,无论哪一种,看起来都是一副享受的样子。


    不知这算什么癖好。


    头发被揉出泡沫了,姜满抹了抹流到眼皮的水珠,百思不得其解,默默感慨人类脑回路发育得太复杂。


    “冯兆兴呢?”姜满扭头问,“他要捱多少鞭?”


    “有空多操心操心自己。”袁亭书把他脑袋扳正,开花洒冲净头发,要挤沐浴露。


    “没涂护发素呢。”姜满提醒。


    袁亭书弯腰在他脸上亲一口,笑道:“遵命,小少爷。”


    抛开别的不说,袁亭书伺候人真挺到位的。


    几个月前他把袁亭书捡回家,以为要照顾袁亭书很多天,心里还有些打鼓,没想到袁亭书自强自立,什么都会干。


    他仅是提供一处藏身之地,就享受到袁亭书全方位的回馈,晚上做梦都笑醒了,再看身边睡着的大美人,他更是兴奋得难以入睡。


    ——没想到后来是这么个展开。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洗得香喷喷,姜满腰上围一条浴巾,被抱到洗手台上。袁亭书挤进他腿/间,举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他能感觉到袁亭书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也能感觉到袁亭书那个地方逐渐有了变化。


    眼睛看不见,他仿佛能跳出身体,用上帝视角目睹两人的暧昧姿势,反而更尴尬了。


    “咳。”姜满打岔问,“你有妹妹?”


    “只有一个弟弟。”袁亭书说。


    姜满被热风吹得眯起眼:“那你怎么会编头发?”


    袁亭书动作一顿:“以前养过一只长毛垂耳兔,闲了就给它扎小辫。”


    “你拿我当兔子养啊?”


    袁亭书笑:“不行吗。”


    “你自己的兔子呢?”


    “死了。”袁亭书语气里带上些倦意,“我爸让保姆炖成汤,给我喝了。”


    “啊……”吹风机有点烫了,姜满偏着脑袋躲远,“对不起。”


    姜满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他以前没养过宠物,现在把这事套在自己和姜撞奶身上一琢磨,顿时鼻子就酸了,越乱想越难受,越难受越乱想,没几分钟就把脸哭花了。


    吹风机的噪声消失了,袁亭书抬起姜满的下巴,笑他:“还以为小话痨变哑巴了,原来偷偷掉金豆儿呢。”


    姜满沉浸在和姜撞奶的生离死别中,脑子不够用了,口不择言道:“那你是从兔子没了以后开始变态的吗?”


    袁亭书抬起姜满的一条腿,欺身过去,警告似的说:“满满总是嘴给身子惹祸。”


    浴巾掖得很松,轻轻一扥就开了。姜满皮肤凉丝丝的,那个地方被牵扯到,他抽一口冷气:“很疼,不能做……”


    “那用这里?”


    两只脚被拢到一起,被袁亭书攥在手里摩挲,一种诡异的触感从脚心窜遍全身。


    羞耻中夹杂着一丁点好奇,很快就被怒意遮盖过去。


    袁亭书的一举一动都在提醒他,他是一个“物件”,是袁亭书的“专属玩具”。想到这里,袁亭书那些奇怪的举动就都讲得通了。


    就像女孩儿玩洋娃娃、扮家家酒一样。袁亭书拿他当“娃娃”,喂饭、换衣服、洗澡、梳头发……他还比普通洋娃娃多了一个成年人的专属功能。


    袁亭书对他的那些“好”,全部依托于他是否乖巧顺从,以及他剩余的价值。


    凭什么这样对他?


    姜满越想越气愤,抽出脚往那地方踹过去。袁亭书吃痛弯腰,他趁机蹦下洗手池,飞速离开卫生间。


    这些天来他逐渐适应眼盲了,再加上他每天都在卧室活动,对这片区域可谓了如指掌,跑起路来健步如飞。


    跑上床,被子往头上一蒙,单方面隔绝了袁亭书的骚扰。


    姜满从小就爱睡觉,脑袋沾上枕头,不到五分钟就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掀他被子。


    他两条腿乱蹬:“发情找别人去,我不干了!”


    蓦地膝盖冰凉,袁亭书把他的腿摁在床上:“别乱动,冰敷一会儿。”


    姜满快被袁亭书搞疯了。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吃,交替着来上几次,就像套上一层又一层的、表情各异的面具,无论如何也辨不出真实面目了。


    两个人都在卧室时姜撞奶也进来了,跳上床,熟练地卧在姜满胸口上,把尾巴垂到姜满手边,钓鱼似的轻甩。


    姜满捻着猫尾巴玩,玩着玩着又睡着了。他胸口一呼一吸地起伏,姜撞奶很快也被哄睡了。


    冰敷半小时,袁亭书拎走姜撞奶,搂着姜满当等身抱枕,也睡下了。


    “小哥抢我魔方……妈妈接我回家吧……大哥要打我手心……”


    袁亭书眠浅,在姜满说第一句梦话的时候就醒了。按开床头灯,侧身支着胳膊,听得津津有味。


    “亭亭……”念叨完自己家的人,姜满开始念叨袁亭书,“我不想……让你当男朋友了。”


    袁亭书眼皮一跳,问:“为什么。”


    “你坏……我不喜欢你!”姜满翻身背对袁亭书。


    床头灯的光照不进袁亭书眼底,他眼里漆黑一片。


    他并不稀罕“男朋友”的身份,姜满怎么定义都无所谓,哪怕觉得他们俩是叔侄或父子关系,他也乐得占个辈分上的便宜。


    但姜满不能说不喜欢他。


    姜满是个简单坦率的人,“喜欢”和“讨厌”表现得很明显。人性厌恶失去,见过姜满喜欢他的模样,他就不能容忍姜满脱离这种状态。


    姜满睡觉时毫无防备,肩膀被扳正了都没醒。皱眉噘着嘴,仿佛在梦里跟人打了一架,还没打赢。


    摊开手掌覆在脖颈上,姜满皮肤烫得吓人。颈动脉跳动微弱,他不得不拢紧手心,去感知更明显的跳动。


    “满满,我说过吧,你只能喜欢我。”


    “难受……”姜满张开嘴巴呼吸,“好疼啊……亭亭……”


    听到熟悉的字音,袁亭书终是松开了手。


    再给这小东西一个机会。如果姜满醒来依旧坚持梦中的观点,他一定亲手掐死他。


    电话拨出去响了十几声才接通,袁亭书道:“姜满发烧了。”


    “袁亭书!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肖霁川在电话里咆哮,“我是给你工作,不是卖给你了!你知不知道——”


    “给你五倍加班费。”袁亭书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后,肖霁川挂着俩黑眼圈,背着医药箱出现在袁亭书卧室:“合同还剩几年?”


    袁亭书并不理会,坐在床边,抱着胸说:“我把姜满交给你打理,额外付给你三倍工资。”


    “你当他是姜撞奶啊?还交给我‘打理’。”肖霁川拿电子温度计贴姜满的耳朵,“快四十度了。你又不当人了?”


    袁亭书不答,余光打量着姜满。嘴唇上的红色全跑脸上了,唇瓣又白又干,惨兮兮的。


    不像姜满了。


    “得挂个水。”


    肖霁川在床头装了个支架。姜满烧迷糊了感觉不到疼,针头扎进去连眉头都没皱。


    “挂完刚好天亮,到时候我再过来。”肖霁川脸色不比姜满好看,离开前对袁亭书说,“他那假的死亡证明迟早变成真的。”


    第13章 快不喜欢了


    袁亭书手指一颤,薅掉一根姜满的长头发。将断发绕在指尖搓捻,袁亭书侧头瞧着姜满。


    姜满的手搭在床边打吊针,手腕骨扁扁一片,手指纤长骨节明显,只是看着,就能想象触感和温度。


    假使某一天,这只手也像他的垂耳兔一般冰凉僵硬,那——


    不等再往下想,姜撞奶“喵喵”叫着跳上床,嗅了嗅他的手,大摇大摆挤进他和姜满中间,好似要把他从姜满身边隔开。


    姜满在睡梦中自动握住猫尾巴,袁亭书破天荒允许猫在床上睡了一整晚。


    转过天来,姜满睡醒了,迷迷瞪瞪喊“亭亭”。


    床边的人放下手机去看他:“你可醒了。”


    “几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姜满脑子还没醒,揉着眼睛嘲笑,“可别真破产了。”


    肖霁川给姜满测了一次体温:“烧退了怎么还说胡话呢。”他拍拍姜满的脸,“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满眨眨眼,一下就清醒了。脑袋直往被窝里缩:“……肖医生?”


    “不错,还认识人。”见姜满没有大碍,肖霁川放心地坐回去,“老袁早就出去忙了。”


    姜满嗤一声:“他一个倒卖古董的,有什么可忙的?”


    “他跟你说他是倒卖古董的?”肖霁川大跌眼镜。


    “我猜的。”姜满信任肖霁川,说话没那些弯弯绕绕,“前些天他一个老主顾来买东西,他把人家坑死了。”


    肖霁川还没说话,姜满那小嘴儿又叭叭儿上了。


    “卖古董的能随便定价吗?市场就是被他这种人搅乱的。”姜满越说越气愤,坐起来,对着肖霁川的方向,苦口婆心劝道,“肖医生你是好人,别跟他做朋友了,他一肚子坏水儿,当心哪天把你也坑了。”


    姜满刚睡醒,眼睛被他自己揉得发红,双眼皮也成了欧式大双。一脑袋小卷毛乱糟糟的,后脑勺的长发披散在后背,叫人忍不住拿梳子给他理顺了。


    肖霁川不禁多看几眼,居然生出一种渴望结婚生子的错觉。


    以往每次见,姜满都是蔫蔫巴巴的,不是昏睡就是哭闹,这还是肖霁川第一次看见“活的”姜满。


    没想到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话痨。


    圈里人私底下管袁亭书叫“琉璃佛”,口口相传是个美丽斯文的狠角色,上赶着溜须拍马还来不及,谁敢这么编排他?


    偏偏姜满敢,还是跟“好友”身份的肖霁川吐槽。


    说到底,他和袁亭书是彼此唯一交心的朋友。袁亭书坏,但是个人,他从不担心袁亭书会坏到自己身上。


    “他不是倒卖古董的。”肖霁川哭笑不得,替老朋友挽回些颜面,“他大学期间就子承父业了。你知道鹿鸣集吗?”


    “知道。”姜满的眼睫毛耷拉下去,声调宛若沉进海底,“我爸在那买过东西。”


    鹿鸣集是一个高端的线上古董交易平台,海外上市十几年,国内外用户早已突破七位数。


    他祖父好收藏古董,他父亲就经常在鹿鸣集挑礼物哄老爷子开心。


    软件的应用图标是衔着玉璧的鹿首,好看有特色,给人一种高贵谦卑的印象,他看一眼就印在了记忆里。


    “看来你们家跟古董有些渊源。”肖霁川不再提姜家,“鹿鸣集和新古拍卖行都是袁氏的产业,老袁是正经合法的商人。”


    “哦……”


    那可真是作孽了。


    姜满没兴趣再聊。他性子坦率,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这会儿脸上没了表情,卧室里的空气像被压进了密封罐。


    肖霁川突然问:“你想走吗?”姜满猛地抬眼,“我可以帮你。”


    姜满相信肖霁川有这个能力,他也承认,刚刚那一刻一个“想”字差点脱口而出。


    可他脑子里突然闪过安诩拿走的十年前的合同。


    不知道是什么合同,但万一和他父母有关呢?袁亭书不告诉他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他不能稀里糊涂。


    姜家从商,他祖父有两个儿子,临终前把家业交给了老大姜玄烨。他父亲姜玄义当个小有名气的鉴宝师,乐得清闲,母亲则是温柔的全职太太。


    那场大火怎么就平白烧到了他们家?


    姜满定了定神,说:“我不走。”他得找出当年的真相。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肖霁川百思不得解:“难道你真喜欢袁亭书?”


    “喜欢过。”姜满坦诚说,“现在快不喜欢了。”


    当初他被袁亭书的脸和身材迷得五迷三道,现在他瞎了,又看清了袁亭书戴的虚伪面具,靠外貌攒起来的“喜欢”几乎被消磨一空。


    等他找出真相,掌握袁亭书的把柄,把袁亭书往局子里一送,他就彻底摆脱袁家了。


    袁亭书有“正经工作”,有正常的社会身份,需要维持规律的作息,且时不时早出晚归去应酬。


    和姜满共处一室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的多,姜满心里轻松了不少,起码不用二十四小时面对那个人。


    保姆只在饭点过来做饭,家政每天早上打扫完就会离开,唯一难搞的就是全天候住在别墅的管家。


    天遂人愿,这天管家接到电话后急匆匆要出门,姜满听见动静了,出来站在二楼走廊喊管家:“您要去哪?”


    “是满少爷啊,我出去一趟。”


    “您去给袁亭书办事吗?”


    管家不置可否,看了看时间,说:“满少爷,半小时后有人来做饭,不会影响您用餐的。”


    这管家是个嘴严的,去哪,做什么,什么时候回一概不提。管家不属于集团,直接听命于袁亭书,着急出门一定是袁亭书出了事。


    “好吧,你快点回来啊。”姜满脸不红眼不眨,委屈巴巴地说,“我一个人害怕。”


    “诶,我尽快赶回来。”


    于是管家走后,姜满捋着扶手上楼,他赌袁亭书这会儿没有精力看别墅里的监控。


    密室密码锁是触屏的。


    触屏类电子产品对盲人不友好,手指辨不出按键之间的微妙区别。姜满伸手摸过去,“滴”的一声,唤醒了密码锁。


    上次安诩输密码时他记下了几个音节,密码界面的数字排列是通用的,他按大概位置点了六下。


    密码错误。


    他蓦地心慌,担心这是远程操控的密码锁。但来都来了,错都错过一次了,他非得进去不可。


    输错三次,密码锁没有报警,姜满把心装肚子里了。第五次,密码锁“喀拉”一声响,门开了。


    把门开着一条缝隙,他屏住呼吸,探头探脑走了进去。


    密室没有地暖,体感比外面低十度左右,阴冷却干燥。进去没半分钟,他就憋不住气了,缓缓呼吸两下。


    没有霉味和灰尘味,反而有种淡淡的香薰味。蹲下摸了摸地板,也没有明显的灰尘。看来这里常有人打扫。


    他谨慎地伸开手,把自己当成雷达“扫描”四周。


    左侧墙上立一个巨大的柜子,没有上锁,里面码放着统一制式的文件夹,能触摸到的高度全放满了。


    往前,还是一个大立柜,这次是开放的、大小不一的置物格。这类家具一般用来展示和收藏,姜满摸得更加小心,生怕碰掉什么东西。


    圆的,长的,细的,高的,扁的,有脚的,没脚的,石头的,铜的……这架子上全是袁亭书的破烂儿。


    但摸着摸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其中一个格子里嵌套了一个置物架,摆满了大小不一的多功能匕首,还有一个格子架着好几把武士刀。


    再往右侧的格子,他一时没摸到边际,却直接摸到一根很长的枪管。然而这样的东西,这里还有很多。


    心脏狠狠跳了一下。怪不得袁亭书食指有一层厚实的手茧,原来是玩枪玩出来的。


    姜满已经想离开这里了。


    “来都来了。”他哄自己说,“再去右边看看吧。”


    右侧是一整排保险柜,全部上了锁,唯有最外侧的门开着。


    他电影看得多,又喜欢乱想,眼睛还看不见,当即认定柜子里放着人/首,或者灌满福尔马林的罐子……


    好几百平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人,恐惧被放大到极致,他心脏跳得有些难受了。


    “哈!”


    他小声吼一句壮胆,本能地闭紧眼睛,伸出一条胳膊探过去,屏住呼吸把手往保险柜里一落。


    冰的,摞在一起,大概二十层,而且摞得整整齐齐。不是他想象中的残肢断臂。


    他长呼一口气,取下最上面的一块。金属质地,矩形,两指宽,和他手掌差不多长,大约一公斤。


    不像古董。


    琢磨半天,他又往保险柜里摸了几下,脑子里登时“当啷”一声。


    这是金砖吧?


    这些保险柜里装着的,总不能全是金砖吧?


    “——满少爷?”


    保姆过来做饭了。


    姜满迅速把金砖归位,急匆匆出了密室。前脚关上门出来,后脚就撞在保姆身上。


    “满少爷,您在三楼干什么?”


    “我……”姜满浑身是汗,“我找不到姜撞奶了。”


    “它就在您卧室啊。”保姆堵在楼梯口,掏出了手机,“满少爷,三楼不是您该来的地方。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必须得告知袁先生。”


    第14章 姜满,你太骄纵了


    姜满往边上靠了靠,向楼梯扶手寻求一丝安全感。


    听保姆话里的意思,她对这间密室“知情”,并且袁亭书吩咐过不允许他靠近。


    绝不能让袁亭书知道这件事。


    “我刚才喊它了。”姜满脸上多出几道泪痕,“阿姨,我眼睛看不见,姜撞奶不出声的话,我根本找不到它……”


    姜满哭得梨花带雨,保姆大脑一宕。


    刚才情急,她忘记姜满眼睛瞎了。姜满哭,估计一半因为猫,另一半因为她说的话。


    “对不起啊满少爷。”保姆立马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您、您——”


    “我知道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也不想这样的。”姜满抹了把眼泪儿,“要不您跟袁亭书说说,让他把我送到什么疗养院去吧。”


    “不不,是我错了,您哪也不用去。”保姆冷汗直冒,扶姜满慢慢下楼,“眼睛都红成兔子了,您可别哭了。”


    姜满哽咽得更厉害了:“没事的阿姨,我不会跟袁亭书讲什么的。”


    保姆:“好、好、我也不跟先生提今天的事……”


    下到二楼,姜撞奶大摇大摆从卧室出来,碰瓷似的往姜满脚底下一躺,“咕噜咕噜”地叫,把肚皮翻出来了。


    “姜撞奶!我踩到你怎么办!”姜满故作惊讶,“下次不许这样了。”


    抱起姜撞奶,一人一猫坐到餐桌前。保姆去煮饭了,姜满安安静静捋着姜撞奶的毛。手指蓦地一痛,他被姜撞奶啃了一口。不怎么疼,却着实吓一跳。


    姜撞奶不打呼噜了,他敞开怀,姜撞奶没有任何留恋地跳下去。走在水泥流平的地板上,发出很轻微的“啪嗒”声——姜撞奶该剪指甲了。


    饭菜端上桌,保姆把菜拌进米饭里,递给姜满一把小银勺,换下围裙离开了别墅。


    姜满吃得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事。密室里最有调查价值的该是那些文件,可他一个瞎子能查到什么把柄?


    他不禁苦笑,吃进嘴里的食物全是苦味。姜满爱惜身体,哪怕为了保障每日营养摄入,也要按时定量地进食。


    吃完饭上楼,拿手机听了会儿电影,姜撞奶跳上床来。姜满都不用找siri报时,就知道该午睡了。


    刚躺下,腹腔一阵鸣响。


    姜满赶紧爬起来,披上绒睡衣去了卫生间。谁知没在马桶上坐多久,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不断反酸。


    上面想吐,下面想排。


    没有比他更狼狈的了。


    在卫生间度过了昏天黑地的俩小时,姜满把自己洗干净,蔫巴巴躺回床上,快要虚脱了。


    眨巴着空洞的大眼,他摸出手机叫出siri,把今天吃过的东西问了个遍,最后发现吃下去的那些食物相克。


    他饭量不大,但抵不住肠胃太弱。他难受得要命,把脸埋在姜撞奶身上昏昏欲睡。


    袁亭书今天回的早,一进卧室就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了。他睡得热热乎乎,被对方身上的寒气一激,打了个寒战。


    “做噩梦了?”袁亭书捏他脸颊的肉,“不怕不怕啊。”


    姜满翻了个白眼,推开袁亭书,往床脚摸去:“我衣服呢?”


    “姜撞奶叼走了。”


    “怎么可能,你快——”突然被人打横抱起,他蹬了蹬腿,“又干什么啊!”


    “家里二十五度,不用穿那么多。”袁亭书稳稳抱着他下楼,“我要做晚饭了。”


    “?”姜满一脸愤懑,“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袁亭书把他摆在厨房,拧开水龙头洗手:“满满在家待一天很寂寞吧,我陪你说说话。”


    姜满:“……”


    他睡觉时只穿一件上衣,衣服宽松肥大,正好盖过屁股,两条腿暴露在空气里,说不上多冷,但很羞耻。


    听着袁亭书洗菜的声音,姜满有点累了,摸到一处空旷的橱柜,坐了上去。


    “阿姨做饭有食谱吗?”想到中午的饭,姜满问了一嘴,“是肖医生制定的营养餐吗?”


    “让她进修了营养学。”袁亭书手里没停,“怎么,你还是不喜欢吃?”


    “中午吃完不舒服,上吐下泻,难受一下午。”姜满有什么说什么,“因为有几种食材不能一起吃——siri告诉我的。”


    “满满真厉害,这都能查出来。”袁亭书夸得漫不经心,轻飘飘说道,“明天我让她把食谱拿给医生审一遍,再给你做。”


    “那是最好。”堵在心里的事说出去了,得到了回应和解决,姜满眉目舒展开来。


    他是个话挺密的人,以前稀罕袁亭书的时候,对着一个“哑巴”都能说个没完,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得拿到袁亭书面前讲一讲。


    自从来了沈北,他话越来越少——主要是不想跟袁亭书说了。


    但禀性难移,沉默久了,他自己也难受。听着袁亭书规律的切菜声,他主动问:“你跟谁学的做饭?”


    “这还用学?”袁亭书逗他,“我以为做饭是常识,切切炒炒随便一弄,你就很爱吃。”


    姜满一噎:“我没说不爱吃阿姨的饭,你不用特意给我做。”还把“特意”俩字加了重音。


    “没关系,我喜欢给你做。”


    “为什么?”切菜声停了,袁亭书也不出声,姜满疑惑“看”过去,“怎么了?”


    他一双小腿随意悬空耷下来,脚上套了一双白袜,脚趾微微勾着拖鞋。坐姿时,衣摆将将盖过私密处,露出大腿上白色的内裤边。


    没等他说话,右侧脸颊被人碰了碰。他倏地转过脸,袁亭书捧起他的脸吻了下来。


    袁亭书掌心湿冷,带着一股清新的蔬菜味,比那什么皮革香辛料的香水好闻多了。


    “我记得跟你说过,你让我觉得我是好人。”袁亭书舔净他唇角,笑说,“我喜欢照顾你,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


    “哦。”姜满平静无波,“那你照顾一下姜撞奶吧,它该剪指甲了。”


    “好啊。正好跟它增进一下感情。”袁亭书拿他当玩具娃娃,又是揉又是晃,最后手指停在他颈侧,轻轻地抚,“满满喜欢我吗?”


    “快做饭吧,我饿死了。”姜满没来由地心慌,拉下袁亭书的手,“饭好吃我就喜欢。”


    转天中午姜满下楼吃饭,趁保姆还在厨房忙活,用手机拍照片上传到app,不久便有志愿者发来语音。


    蟹粉豆腐,菠菜鸡蛋,啤酒白灼虾,牛奶。


    昨天查过资料,姜满当即判断出这些食物不能一起吃,心一下凉了。


    袁亭书是这里的一家之主,袁亭书在意他,袁家其他人自然尊重他,袁亭书不在意,保姆就敢公然挑衅。


    自他来别墅起,就是这位张姨负责做饭,即做即离,几乎和他没有交集。他在袁家吃了这么多顿饭都没事,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就要害他?


    手里撸着姜撞奶,他回溯这些天发生的事,忽而灵光一闪。等保姆端上最后一道菜,他问:“阿姨,你知道冯兆兴怎么样了吗?”


    他看不见保姆的反应,但能听出盘子落在饭桌上的声音大了许多。


    “我们命贱,不劳您挂心。”保姆语调生硬,“满少爷,菜齐了,您快趁热吃吧。”


    听语气,保姆果然和冯兆兴关系亲密。姜满一口饭都不敢吃了,连续两天食物中毒,他还能保住小命吗?


    离开餐桌,他回了卧室。


    他手机里没有电话卡,更没有绑定任何支付账户,只能连别墅的无线网。


    不知道袁亭书做了什么手脚,他没法下载额外的app,手机里除了袁家内部的社交软件,就是几个下载好的游戏,还有两个盲人专用的app。


    他想点外卖都点不来。


    下午饿得急了,姜满去厨房翻了翻,全是原生态的食材。他摸到一个番茄和彩椒,洗干净,生生啃完了。


    整个下午,姜满敲出siri报了一次又一次时间,晚上七点多,袁亭书还没回来。他饿得心慌手抖,全部注意力都用来对抗呕吐感。


    姜撞奶叼着毛绒球过来蹭他小腿,他推开猫:“别烦我。”


    他在懒人沙发上睡着了,被袁亭书抱起来时才睁开眼:“几点了?”


    “八点。”袁亭书把他放在床上,“不许在沙发袋上睡了,对你脊柱不好。”


    姜满醒盹儿了,还是晕乎乎的:“这么晚才回来?”


    袁亭书绕弄他的小辫子:“想我了?”


    “是你自己说回来做晚饭的,现在都几点了?”姜满正是烦躁的时候,扔开袁亭书的手,没好气地说,“做不到就别承诺。”


    被小兔儿咬了一口。


    袁亭书不怒反笑:“谁让你中午不吃。”


    “是我不想吃吗?”姜满瞪圆了眼,少爷脾气一上来,一股脑把话全倒出去,“张姨因为冯兆兴的事记恨我,昨天害我食物中毒,我哪还敢吃?”


    “什么食物中毒?”袁亭书像是失忆了,想到姜满三番两次想跑,脸色一黑,“你又耍什么花招?”


    “我一个瞎子能耍什么花招?”姜满虚得喊不出声,爬起来站床上,凭身高压制袁亭书,“你早看我不顺眼了对吧。你要是玩腻了就放我回家,别作践我!”


    “姜满。”袁亭书面若冰霜,“你太骄纵了。”


    第15章 满满这么会哭呢


    “我为什么不能骄纵?”姜满低头“瞪着”袁亭书,但他不知道,他瞪着的只是一片空地,“我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凭什么在你这里受委屈!”


    “我给你委屈受了?”袁亭书坐在床边抱着手,下颌绷出锋利的线条,“我缺你吃了少你穿了,还是限制你自由了?这么大个房子和院子不够你撒欢?”


    姜满一哑。


    袁亭书说的是事实,客观来说,他没在物质上受过委屈,“绑架”他的人还时不时亲自“伺候”他。


    “那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家!你凭什么跟我哥说我死了!你凭什么把我放在阳光房供人赏玩!”姜满吼得气势汹汹,却中气不足,“要不是你,我的眼睛不会瞎!”


    “不让你走,是因为我喜欢你。”见姜满真的生气,袁亭书反而消气了,“阳光房的玻璃有单向开关,那天没有人看到你。”


    “你的意思是我胆小心理素质差,自己把自己吓瞎的?”姜满气得肚子疼,冷笑着说,“你这算哪门子喜欢,我对姜撞奶可干不出这种事。”


    “我没有那个意思,那次是对你往外跑的惩罚。虽然你不长记性,但总归付出了代价。”袁亭书顺着他的脚踝往上抚,在大腿内侧暗示性捏了捏,“好了满满,坐过来。”


    心脏深深沉了下去,姜满奋力甩开那只手:“你是不是忘了,我留下来是有条件的?你答应过不强迫我做,不在床上折腾我的……”他越说越伤心,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咬牙切齿道,“你嘴里没一句实话!”


    袁亭书却笑了:“光是前/戏你就受不了了,怎么说是我折腾你?”他扬起胳膊拉姜满的手,晃了两下,“不是总说最喜欢我?喜欢我怎么忍心不给我?”


    “我是喜欢你,”姜满迷迷瞪瞪被牵着话头走,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你、你和以前不一样……”


    他给自己说得情绪崩溃了,床铺又软,终于站不稳跌了下去。幸而袁亭书就在床边,稳稳接住了他。


    拇指拂去眼泪,袁亭书抓住话里的重点,温柔笑道:“原来满满还喜欢我啊。”


    “现在不喜欢了。”姜满实话实说。


    “好吧,”袁亭书权当他说气话,顺着毛哄,“允许你讨厌我五分钟。”


    姜满不说话了,吸溜着鼻子哭。


    他被袁亭书斜斜抱在怀里,侧着身子,脑袋枕在袁亭书臂弯,被袁亭书带慢悠悠地摇。


    这姿势既像抱小孩,又像坐摇摇车,姜满想起去世多年的妈妈,心里的委屈瞬间放大数倍。


    他把袁亭书当成姜撞奶,脸往对方胸前一埋,越哭越厉害了。


    梳得整整齐齐的大背头落下来一缕,袁亭书额角隐隐作痛:“满满这么会哭呢。”


    “你管我!”


    兔子急了要咬人。


    袁亭书眯起眼睛无声一笑,暂且不煽风点火了。摇了一会儿,扶姜满坐起来:“撒完气了?下楼吃饭吧。”


    肚子配合地回应一声,姜满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临近餐厅,海鲜粥咸鲜扑鼻,姜满使劲儿嗅了嗅:“你什么时候煮的?”


    “煲上了才去喊你的。”袁亭书关上火,盛出两碗粥端上桌,“别一次性吃太饱。”


    “嗯。”姜满闷闷应着,习惯性伸手,袁亭书把自己的手递过来了。姜满无语道,“我要勺子。”


    “没有勺。”袁亭书把粥碗放到脚边,“作为挑食不吃饭的惩罚,你今天在地上吃。”


    姜满没听明白:“在地上怎么吃?”


    “姜撞奶怎么吃,你就怎么吃。”


    “什么?”姜满一下弹起来,动作太猛,他脑袋晕了一下,两手撑在桌上,“袁亭书,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满满觉得是什么品种,就是什么品种。”袁亭书提起筷子,自顾自夹菜吃,好意提醒说,“喝凉粥对胃不好。”


    “我就是饿死,也不用那个姿势喝粥!”


    他说完就下桌,没走两步,被袁亭书捞回来甩到椅子上。把他的手往背后一拢,用领带捆起来了。


    “又绑我!”姜满抬脚一踢,精准踢在袁亭书胫骨上。


    “满满还是这么没规矩。”袁亭书平静道,“是不是教过你了,等我吃完才能走。”


    姜满扭向另一侧:“我没兴趣欣赏你吃饭。”


    “你反正也看不见。”袁亭书专门往他痛处戳,“吃或不吃全凭你意愿。你的晚饭只有这碗粥,要吃,就跪在地上吃。”


    “你……”


    姜满气得发抖,明明刚才还好好地哄他顺着他,只是下趟楼的功夫,为什么又变了?


    袁亭书厨艺发挥正常,一桌子的饭香往他鼻子里钻,他转过头就没再转回来,耳朵却情不自禁竖起来。


    印象里袁亭书吃相斯文,咀嚼声微乎其微,就连餐具相碰都是轻柔的。可如今那动静于他来说,可谓余音绕梁。


    座钟整点报时,袁亭书终于撂下筷子,站起来走了。姜满放松了腰背,趴在餐桌上,鼻子又开始发酸。


    袁亭书在书房处理公务,一小时后打开别墅监控,姜满已经摸索到地上的瓷碗,用单侧肩膀支撑身体跪/趴下去,屁/股/翘得高高的,生疏地舔食那碗粥。


    放大镜头,这会儿已经吃完小半碗了。


    袁亭书就是故意晚回家的。


    下午管家打来电话,说姜满的午饭纹丝未动,猜测是不爱吃今天的菜。挂断电话,他打开监控看了几分钟,姜满窝在懒人沙发睡着了。


    人是铁饭是钢,他倒要看看是姜满的嘴硬,还是胃口硬。


    果不其然,姜满后来去翻了冰箱。所以他今天比平常晚回俩小时,就为给姜满一个教训。


    时间差不多了,袁亭书关掉电脑,下楼去了。


    “满满。”


    姜满身体一僵,像石化住一样,连呼吸都静止了。


    袁亭书蹲在姜满旁边,解开领带,抬起姜满脸:“长记性了吗?”


    姜满脸上全是泪痕,嘴角挂着黏粥的水痕,鼻子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整张脸被他霍霍得乱七八糟。


    “小流浪兔儿。”袁亭书抻一张湿巾给他擦净,扳着脸转了好几个角度瞧,“嗯,干净了。”


    姜满垂着眼不吭气儿,被袁亭书扶到餐椅上坐。


    袁亭书去厨房换一碗热粥,拿姜满专用的小银勺搅了搅,放嘴边吹温,喂了过去:“张嘴。”


    姜满讷讷张嘴。


    “到什么时间做什么事,错过了,就自己捱着。”姜满像个机器一样咀嚼,袁亭书拿小勺戳他唇缝,“听见我说的了?”


    “我知道错了。”


    袁亭书扬眉一笑:“知错就好,下次不要再犯。”


    吃过饭,洗完澡,姜满连头发也没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精气神,把自己塞进被窝里,蒙住了脑袋。


    姜撞奶跳上床往里挤,他掀开被子,把猫网了进来。


    卧室没开灯,凌晨袁亭书进来一掀被子,姜撞奶像导弹一样窜出来,吓得他在床边静止了半分钟。


    姜满也醒了,迷迷糊糊喊:“姜撞奶?快过来睡觉了。”


    “来了。”


    袁亭书上去搂住姜满,姜满自动把脸埋进胸前肌肉沟壑里。袁亭书无奈笑笑——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胸肌?


    转天姜满睡到自然醒,叫出siri问了时间,洗漱完磨磨蹭蹭下了楼。


    “满少爷醒啦。”张姨在厨房忙活,见姜满下来特意打声招呼,“先坐一会儿,饭马上就好。”


    “好。”姜满摸了摸桌上,空的,于是问道,“今天做了什么?”


    张姨报出几个菜名,一道比一道叫人心凉。


    袁亭书说,张姨进修了营养学。营养学最基础的知识包括食物之间的相克原理,张姨不可能连这些都学不明白。


    时至今日,姜满确定张姨是故意害他,一顿饭不够,就两顿,他不吃,就继续做下去。


    毕竟他昨晚被袁亭书“教育”过,不敢再挑食不吃饭。


    他不能坐以待毙了。


    保姆把菜上齐,照例准备离开。姜满及时叫住她,说:“张姨,您能陪陪我吗?”


    张姨为难:“满少爷,我不能留在这吃饭的。”


    “昨天袁亭书打我了,”姜满低着头,眼泪儿掉进碗里,“我、我想妈妈。”


    “这……”保姆已为人母,看见姜满这样不禁想起自己的儿子来,跟姜满隔着一段距离坐下,“就今天一天啊,让先生看见了,不好。”


    “没问题的。”姜满立马笑了,拿起勺,只挖米饭吃,“咳咳——”


    喉间刺痒,姜满咳起来。银质小勺“当啷”坠地,他弓着腰蜷缩在餐椅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死死抠着桌沿。


    保姆只听说这小少爷体弱,没想到吃几口饭也能咳得惊天泣地。姜满咳得她心里发慌,赶紧倒一杯水递过去。


    “谢谢……”


    姜满抿了一口,蓦地喉间涌上一股腥咸,这次却没有半点演的成份,偏过脑袋吐出痰液。


    “满少爷!您怎么吐血了!”


    保姆喊得他耳朵刺痛,晕眩感随那个字眼而来,姜满困乏加倍,一头栽到地上,睡了过去。


    第16章 满满,好喜欢你


    接到医院电话时,袁亭书正给安诩布置下一阶段的工作。


    挂断电话,安诩见他脸色不好,问他:“海关还扣咱的货?”


    “是姜满的事。”袁亭书莫名地心焦,拎起外套出了门,“我去趟医院。”


    “姜满生病了?”安诩跟上去,“我也去!”


    “你什么时候跟他那么熟了?”


    “我们俩一见如故,”安诩笑嘻嘻地说,“谁不稀罕漂亮小孩儿啊。”


    姜满从急救室转进病房里,还没醒。


    康德是袁家投资的私立医院,每间病房标配一到两位陪护。方怡认出袁亭书,恭恭敬敬打声招呼,转达医生的话。


    姜满肠胃受到刺激出现痉挛,伴有轻微的出血。血已经止住了,现在吊的是营养补剂。


    安诩“哎呦”一声,蹲在病床边,仔仔细细地瞧姜满:“看这小脸儿白的,可遭不少罪了。”


    顺着话音,袁亭书往那边看去。


    姜满在病床上躺得板正,面色苍白如纸,一只手搭在床边吊输液针,手指微曲,指甲盖下面几乎看不出血色。


    领口之上锁骨耸立,半天未见,好像瘦了很多。


    袁亭书似是嫌弃这副病弱的模样,不再看了,问方怡:“什么原因引起的?”


    “食物中毒。”方怡一五一十汇报情况,“病人需要禁食禁水,等体征稳定后再做一遍胃镜,没有异常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知道了。”袁亭书笑了笑,“谢谢,你先出去吧。”


    外人一走,袁亭书看向角落里站着的保姆:“怎么回事?”


    保姆绞着衣摆,不敢吭声。


    刚才姜满昏迷时吐了好几次,胃液里渗着血丝,把人唬得不轻,她根本不敢离开。“噗通”跪在袁亭书面前,她哀求道:“您饶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袁亭书半分未动,生生受了这一跪。


    保姆坦白道:“我只想让他多跑几趟厕所长个教训,没想到弄得这么严重,我、我……”


    袁亭书眸光凝滞,原来姜满说的句句属实。余光里,姜满好像动了动脚,但是没醒。他敛起视线:“为什么?”


    “因为冯兆兴……我不服!”事已至此,保姆不再有任何隐瞒,“先生,姜满只是一个外人,难道比冯兆兴还重要?您就为了他,把冯兆兴谴走?”


    这番话和冯兆兴说得一模一样,袁亭书从保姆不甘的眼神中读出一丝爱意涌动。


    “孰轻孰重,谁去谁留由我定夺,轮不到你假公济私。”袁亭书平静道,“你儿子重点校的学籍还是我让刘远山办的,看看,你就这样报答我。”


    “先生,您惩罚我就好了!”保姆连连磕头,“我愿意领家法,您开除我也可以,我儿子是无辜的啊!”


    “我不对女人用家法。”袁亭书转着玉扳指,温和一笑,“而且,谁说要开除你了?”


    保姆仰起头:“那您的意思是……”


    “昨天刚收到消息,城郊疗养院死了一个护工。”袁亭书顿了顿,“多巧啊,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那里可都是精神病,我、我……”


    “要么去疗养院工作,要么带你儿子回乡下。你自己选吧。”袁亭书不欲多说,“安诩,你带她过去,再叫刘远山挑个做饭的过来。”


    “好嘞!”


    闲杂人等都离开了,袁亭书坐到床边,把姜满的手从被窝里掏出来,强行跟他十指相扣,笑着问:“满满,我是不是心很善?”


    姜满没动静。


    “别装了满满。”袁亭书轻笑,“我看见你脚动了。”


    姜满睁开眼,空洞“望”着天花板。


    “醒了怎么不说话?”袁亭书亲吻他的手背,“害我们为你担心。”


    “我怕忍不住给张姨求情。”嗓子被胃液腐蚀,姜满嗓音喑哑,“不如装睡,眼不见为净。”


    袁亭书讶异片刻:“看不出来,满满居然有这种想法。因为上次给冯兆兴求情,你自己反倒吃苦了?”


    姜满摇摇头,疲惫地闭上眼:“张姨恨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曲解,我做什么都是错。”


    袁亭书没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姜满也并不想说话。袁亭书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姜满呼吸变得绵长,这次是真的进入了深度睡眠。


    姜满底子差,一个胃痉挛就在医院养了一个多礼拜。出院时外面变天刮起大风,安诩给他带来一个有兔子耳朵的毛绒帽,出门时扣在他脑袋上。


    “谢谢。”


    安诩有种笨拙的贴心,姜满总能从他身上看出姜丛南的影子。他想念姜丛南,鼻子一酸,在心里把安诩当成了哥哥。


    “怎么是你来接我?”姜满转过头,礼节性“注视”着安诩,帽子上的兔耳朵随他动作一晃一晃的。


    安诩对他稀罕得紧,有种想上手撸几下的冲动。但姜满是袁亭书的人,他和袁亭书关系再好,也不太合适。


    “袁亭书在家给你准备惊喜呢。”安诩不再看他,“听说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


    “我刚出院,吃不了什么东西的。”


    安诩尴尬笑笑:“这不是有我呢。”


    当天晚上,姜满正在浴室泡澡,袁亭书长腿一迈,也挤进来了。


    浴缸里的水溢出去一些,袁亭书把水加满,从后面抱过去,嗅姜满身上的味道。


    “满满吃什么长大的?”袁亭书吸/毒上瘾一般,停不下来了,“香得腌入味了。”


    姜满躲都躲不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骂道:“变态……”


    “我给你手机里下载了外卖和网购软件,支付账户也开通了。”袁亭书声音湿漉漉的,嘴唇贴着姜满后颈游移,“以后满满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随意。”


    姜满心里一喜。却偏过脑袋躲开,冷声道:“你这是跟我邀功?”


    袁亭书伸手下去,在洞口点了点:“那我拍到马屁了吗?”


    姜满不理。


    “满满,好喜欢你。”抚摸的动作带上些暗示,袁亭书沉声撩拨他,“好久没感受到你的爱了。”


    姜满默默翻译一遍:好久没操/他了。


    袁亭书照例把他抱到洗手台上吹头发,然后拿出几瓶新买的护发精油给他闻:“满满喜欢哪个味道?”


    姜满一一闻过去,纠结了好一会儿。袁亭书耐心十足,他要闻第几瓶,就把第几瓶拿给他。


    最后他说:“要葡萄味的。”


    “好。”袁亭书煞有介事,拧开一瓶精油,涂在头发上。


    姜满拎起发梢确认:“这是桂花味。”


    “满满真厉害,这都分辨出来了。”


    姜满踢他一脚:“你选好了还问我?”


    袁亭书也不解释,笑呵呵往头发上涂精油,然后给他编成双侧的麻花辫。


    姜满唇角一抿。


    他在这间房子里没有话语权,就连姜撞奶今天吃猫粮还是吃生骨肉,他都做不了主。


    他看不见,骂不赢,打不过,逃不掉,只能沦为“玩具”保命,这就是袁亭书想要的效果,袁亭书需要他绝对服从。


    都收拾好之后,袁亭书给他端来一杯温牛奶。姜满没多想,就着对方的手喝完了。结果没多久,身体又变成软塌塌的模样。


    他不禁想起上次做/爱的场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猜测。


    睡前喝奶并不是他们的生活习惯,袁亭书只偶尔犯病,给他喝一杯。他记性不赖,过往的记忆碎片游鱼般跃然水面。


    在袁亭书端给他牛奶之前,他总会听到铝箔板的声音。像是拆开药片,或者胶囊的动静。


    他以为是袁亭书吃的保健品,没想到那药是加在牛奶里,给自己吃的。他怒从中来,却不得不装作不知情,任由袁亭书摆布。


    昏睡到转天下午才醒,姜撞奶窝在他旁边,不知睡了几个来回了。


    “袁亭书?”姜满披衣下床,装模作样喊了两声,袁亭书果然不在。


    他拉开床头抽屉,上层放着一个小木匣,里面大小不一的柱形物摆得齐整,他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半是恐惧半是嫌恶地把抽屉关上了。


    下层堆放着制式相同的铝箔板,数量多到数不清。他心脏沉了沉,骂了一句“变态”。


    他偷出一板,再将抽屉恢复原位。怕管家上楼来,他就躲在卫生间研究那个铝箔板。


    一板有二十颗圆形药片,单片不及小拇指的指甲盖大。他抠出其中一粒嗅了嗅,辨不出一点气味。


    通常来说,药品背面该印有药名,他拍照给siri看,没想到铝箔板空空如也——这是袁亭书私自研制的药物?


    姜满越想越害怕,用在那事上的药,能有什么好东西?轻则伤身,重则有损神经……他得知道这是什么药。


    在卫生间鼓捣一个多小时,出来以后,他把那粒药片塞进玩偶自带的小书包里,找到了管家。


    “李叔,我在二手市场和别人互换玩具,麻烦您帮我寄出去。”姜满抱着玩偶递给管家,表现得十分自然,“这些玩偶都绝版了,千万包装好,别给我弄脏了。”


    “我会注意的,满少爷您放心。”


    等姜满离开后,管家对五个玩偶挨个检查一番,没发现任何异常,才放心寄了出去。


    第17章 满满,我在这里


    袁亭书清心寡欲一个礼拜,终于等到姜满出院,甫一开荤,便是停不下来。昨晚才把姜满折腾到昏睡,今晚吃过饭,又给姜满端来一杯温牛奶。


    同样的玻璃杯,同样的扣铝箔板的声音,姜满脑子里拉响了警钟。水杯抵在抿紧的唇缝,姜满推拒说:“医生说我胃寒,不让喝牛奶。”


    “这样啊。”袁亭书没勉强,“那满满今晚得吃点苦头了。”


    姜满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袁亭书挺进来,强烈的撕扯痛席卷全身,他眼眶立马就湿了:“好疼……你轻点!”


    “还要怎么轻呢。”袁亭书撑在他肩膀两侧,轻轻笑了声,“才进去十分之一,都不到。”


    姜满的耐痛力几近于零,一听这话脑袋都炸了。


    以往他没感受过这么强烈的痛感,这是第一次……对,这是他第一次在没喝牛奶的情况下做,难道那种药是为了麻痹他的神经?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袁亭书伏在他耳边哼歌,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胸肌上摸,诱哄说,“满满乖,放松一点。”


    姜满最喜欢袁亭书的胸肌,以前疼了就往那里抓。


    但这次“胸肌疗法”失效了。姜满连踢带蹬,想把袁亭书踹下去,一个劲儿重复着“不要了不要了”。


    两人的体型和力量过于悬殊,袁亭书把他罩得严丝合缝,顶光灯照不到他身上,他完全处在袁亭书的阴影之下。


    袁亭书一点一点往里,完全近去的时候头皮发麻。按了按姜满的小肚子,狎昵笑道:“满满,我在这里。”


    “你闭嘴……”姜满疼得直抽气,绷紧了不存在的肌肉,半点都不想配合。


    却听袁亭书在他耳边闷喘一声。气音低哑,包裹着潮热的呼吸,在他凹陷的锁骨氤开一片潮雾。


    袁亭书乍然发觉,不给姜满喂松弛剂反而体验更好了。垂头捉住那两片唇瓣,夸道:“满满真会玩。”


    袁亭书最喜欢托着皮鼓把他抱起来做,有时将他顶在墙边,有时像抱小孩哄睡一样满卧室溜达。不论哪一种,都叫他生不如死。


    但今天好像不一样,在生不如死的边缘,姜满似乎找到了一丝块感。再一次被袁亭书抵在墙上时,他突然一激灵,颤抖着喷了袁亭书一身。


    袁亭书穿着深灰色的真丝睡衣,衬得那片乳白格外显眼。他动作一滞,嘲弄地笑了:“这么快啊,我刚进入状态。”


    姜满躲不开,恨恨咬在袁亭书肩膀上,哭哭唧唧地坐“跳楼机”。


    两人在卧室里待了许久,久到姜撞奶在外面挠门。袁亭书终于放过姜满,捡起地上的几个套套扔进垃圾桶,抻出湿巾把两人草草清理一遍。


    姜满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咸鱼,虚脱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袁亭书好脾气地跟他说了些什么,他耳朵里嗡鸣不断,听不大清楚了。


    反正就是叫人脸热的“夸赞”,不听也罢。


    还没休息好,姜满又被人抱起来,他惊慌失措地推:“不、不了……”


    “还想要啊?”袁亭书笑着往浴室走,把姜满放进浴缸,“满满太贪心了,下次吧。”


    “没有下次。”


    姜满浑身发虚,话音像被吹散的棉絮,袁亭书凑近了才勉强抓住几个颤巍巍的音节。


    水龙头拧开了,水流撞击浴缸发出“哗哗”的声响,热水渐渐漫过脚踝,热气混着菩提花泡澡球的香味蒸了上来。


    被蹂躏过头的部位得到了舒缓和熨帖。


    “想喝水……”姜满转向浴缸旁边,“袁亭书,给我倒杯水。”


    没人应。


    “袁亭书!”姜满使了点劲儿喊,带出一连串的咳嗽。


    回应他的只有水流声,即便他看不见,也能感受到浴缸里的变化。热水漫过胸口,压得他有点喘不上气了。


    孤独与不安随泡澡球一起融化在浴缸里,他扒着浴缸沿坐起来,茫然“望”着浴室大门的位置。


    水都溢出去了,袁亭书还没回来。


    于是袁亭书回来时,就看见姜满侧身坐在浴缸里,下巴垫在手背上,脸正对着大门,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关上水,袁亭书把带过来的托盘架在浴缸中间,问姜满:“看什么呢?”


    刚才水声太大,掩盖了袁亭书的脚步声,姜满吓一跳,伸手不知道往哪摸:“你在哪呀?”


    “这儿。”袁亭书站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往跨下领,“想我了?”


    那里居然还立着。


    姜满立马缩回手:“流氓……”没过几秒,又问,“你去哪了?”


    “沏乌龙茶,还有今天买的芝士蛋糕。”袁亭书把托盘往姜满身前放,“你坐好了。”


    姜满闻见香味了,乖乖坐好。


    银质小勺载着一小口蛋糕抵在唇缝上,他张嘴吞了进去,配一口热茶。咽完了,自己主动张开嘴,鼻腔发出“嗯”的一声。


    示意袁亭书快点喂。


    袁亭书看着好笑。这小东西果然吃软不吃硬,他这么一张一弛,就把姜满拿捏得死死的。


    转天姜撞奶窜上床,撅着屁股拱进袁亭书和姜满中间,非得挨着姜满。姜满也醒了,搂着姜撞奶亲了好几口。


    “别亲它。”袁亭书拎着姜撞奶的后颈扔下去,找借口说,“它刚舔过屁股。”


    姜满傻了,微张着嘴。过了好半晌,讷然道:“我去刷牙。”


    回来以后,姜满敲出siri问时间,已经中午了,袁亭书还在衣帽间里磨蹭。他犹豫几秒,站到门口问:“你不上班吗?”


    “休息一天。”袁亭书换上一身崭新的棉质家居服,把小两码的同款往姜满身上套,“今天在家陪你,高兴吗?”


    姜满撇嘴,他更想和姜撞奶独享这个空间——虽然是袁亭书的房子。


    姜满爱好广泛,喜欢玩乐高玩魔方,各种稀奇古怪的玩具和游戏都喜欢玩。眼睛瞎了以后,迷上了听短剧。


    一集五分钟,勾得他停不下来。袁亭书前脚给他绑定支付账户,后脚他就充了年度会员,一天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懒人沙发里听剧。


    但袁亭书在家,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袁亭书看的家庭伦理剧一点不刺激,又臭又长,姜满听一会儿就开始犯困。


    姜撞奶粘姜满,姜满在哪它在哪,这会儿跳上来趴在姜满胸口上。两张小尖脸儿几乎零距离,快要贴在一起了。


    袁亭书瞧见了,想亲姜撞奶,姜撞奶爪子一伸挡在他嘴巴上,不给亲。袁亭书眉毛一挑,转而去亲姜满,姜满跟能看见似的,提前捂住自己的嘴巴,也不给亲。


    “这猫不亲人,还是送走安乐吧。”袁亭书说。


    姜满一下支棱起来,睁着俩眼“瞪”袁亭书:“你还是不喜欢姜撞奶?”


    “它吃喝拉撒都得仰仗我,还不让我碰,”袁亭书把猫从姜满身上拎下去,“我可不做赔本买卖。”


    “不行!”姜满把猫藏进怀里,“你答应我不伤害它的!”


    “满满,你怕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袁亭书点点姜撞奶的鼻子,“我养着它,可不是为了做慈善。”


    姜撞奶直往姜满怀里缩,叫了几声,似乎带着情绪。


    姜满看不见袁亭书做了什么,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你让我和哥哥联系,把姜撞奶花的钱都还给你。”


    门铃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姜满要往楼上跑。袁亭书没让他走,说:“是刘远山。”


    刘远山来给袁亭书送文件,两人聊完正经事,他余光一瞥姜满,惊讶道:“你的头发……”


    当事人一无所觉。反倒是袁亭书得意地笑:“昨天晚上给他染的。好看吗?”


    “好看。”刘远山夸人也是干巴巴的。


    “你给我染头发了?”姜满反应过来了,精准捶在袁亭书胸口,“我连头发都做不了主了?”


    “洗两天就掉了。”一拳的杀伤力几近于零,袁亭书笑眯眯捋着他的双马尾,“粉色的,像兔子耳朵。”


    “你拿我当女孩?!”


    见两人打情骂俏,刘远山有点尴尬:“咳、要不我先走——”


    “今儿十五号了。”袁亭书把姜满箍在怀里,下巴指指沙发,“坐。”


    “是。”刘远山颔首,坐在袁亭书对面。


    “又要干什么?”姜满以为袁亭书要刁难刘远山,挣了几下没挣脱,怒道,“你总这样不怕被人暗杀吗!”


    “谁敢暗杀我?”袁亭书被逗笑了,“他怕是连这宅子都进不来。”


    姜满气鼓鼓扭过头,不吭声了。


    刘远山如坐针毡,几次想打断离开,几次都没插进嘴。等俩人消停了,开口说:“袁总,那我接着上上周,我和老婆带孩子去游乐园的事情讲。”


    姜满:“?”


    “从游乐园回来,我带她们去了超市,给孩子买了一车零食,去商场给老婆买了一对金镯子。”刘远山事无巨细说着家事,语气却和汇报无异,“晚上老婆做了鳌虾,夜里把孩子哄睡了,我去老婆房里——”


    “你怎么这么变态!”姜满喊一声,俩眼睛死死瞪着袁亭书,毫无威慑力地骂,“你每个月都逼他讲这些?!”不等袁亭书回应,他又冲刘远山说,“这是你的私生活,你有权利拒绝。”


    刘远山:“没关系,我没有秘密。”


    给姜满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刘远山继续汇报了,这次略过了夫妻俩交流感情那段。袁亭书听得津津乐道,时不时笑两声,问:“然后呢。”


    午后阳光从全景落地窗透进来,羊毛地毯像撒上一层金箔。光线偏移,渐渐舔上姜满的脚丫和小腿。


    晒得有些热了,姜满想挪个地方,不料袁亭书根本不让他动。


    袁亭书躺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枕在脑后,姜满的脑袋就贴在胸前那片肌肉上。袁亭书的心跳声和刘远山的讲话声渐渐缠在一起。


    姜撞奶跳到姜满后背上,两人一猫玩起叠罗汉,姜满的思绪慢慢飘去了很远……


    第18章 满满有小孩了


    姜撞奶尿了袁亭书的古董。


    听到消息时姜满正窝在懒人沙发里听剧,吓得手机掉在了地上。管家扶他下楼,阳光房里充斥着一股发酵过的尿酸味。


    姜满屏住呼吸:“尿在哪了?”


    管家把景泰蓝花盆推到他脚边:“先生种的文心兰,刚开。”


    姜满蹲下去,用手感知这个花盆。四足矩形,长得像猫砂盆。他给姜撞奶开脱:“就当给花施肥了。”


    “但它把土刨出来了。”管家挑起一根花径,惋惜道,“您看,根全断了,活不成了。”


    “我看不见呀。”姜满落寞片刻,计上心来,“我把花盆刷干净,您买一束开好的花移植进去行吗?”


    管家惭愧道:“鄙人不才。”


    “不是您代养的?”姜满一着急,眼眶先湿润了,“要不先把姜撞奶送到肖医生家,等袁亭书消气了再接回来?”


    “先生没有那么小气的。”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上次我摔了他的古董,他差点掐死我。”姜满想什么说什么,“而且他不喜欢姜撞奶,他说姜撞奶花他钱又不让他碰,他要把姜撞奶带去安乐……”


    管家垂首而立,安静如松。


    “李叔,帮我叫肖医生过来。”姜满站起身,“您再去买一束花。”


    “是,满少爷。”


    下午肖霁川到了,姜满把猫往对方怀里送:“肖医生,您先帮我养几天。”


    “不想养了?”肖霁川一头雾水,瞅旁边的管家。管家一指空地上的花盆,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肖霁川看明白了,笑说,“花盆不贵,不用害怕。”


    姜满信了:“那花——”


    “花是园丁种的。”肖霁川言之凿凿,“老袁哪有这种修身养性的爱好。”


    姜满不说话了。


    肖霁川比他了解袁亭书,肖霁川人好,应该不会骗他。所以,只要他洗干净花盆,再把新的花移进去,就能翻篇儿了吧。


    “笑啦。”肖霁川很少见姜满笑,瞧着心里欣慰不少,“对了,我给你拿来几个中药包眼罩,你晚上睡觉时戴着,对眼睛有好处。”


    “谢谢肖医生。”姜满如获珍宝地摸了摸,“我什么时候能好?”


    “我不能给你保证,但咱们现在多管齐下呢,应该快见效了。”


    晚上姜满没心思听剧,站在窗台边上,捋着他拼了一半的小火车出神。脚步声由远及近,姜满就像被宣布死期的犯人,旋即落进一个湿哒哒的怀抱。


    袁亭书出了一身汗,香水味被蒸得更浓郁,还是那股皮革混着东方香辛料的味道。姜满扭着身子躲:“臭死了。”


    “满满品味真差。”袁亭书抱得更紧,语气如常,“选的花也丑。”


    身体蓦地一僵,姜满不挣了,老老实实叫人抱着:“你看见了?”


    “我刚在阳光房用跑步机。”袁亭书委屈道,“我最喜欢那盆花了,可惜被你们弄死了。”


    汗湿的碎发蹭在姜满颈侧,留下了数道水痕,他心脏跳得飞快:“姜撞奶不是故意的。”


    “是吗?”


    “我赔给你,重新给你种一盆文心兰,行吗?”


    “玩土不适合你,满满今晚安慰安慰我。”袁亭书扳过他下巴,“给你买了件新衣服,一会儿穿给我看?”


    姜满被袁亭书拐带进浴室,大门在姜撞奶面前关上了。


    凌晨一点,一只细长瘦削的手伸出被窝,想拉开床头的抽屉,拉了几次都没拉开,无力垂在了床边。


    袁亭书洗完澡神清气爽,替姜满拉开抽屉:“谁给你的眼罩?”


    “肖医生。”姜满没有力气,多一个字都不想说,手一摊,示意袁亭书把眼罩拿给他。


    戴好,姜满拉起被子蒙住脑袋,不到一秒钟就睡着了。


    姜撞奶大摇大摆跳上床,从俩人中间的缝隙钻进被窝,顶开姜满的胳膊,在咯吱窝底下一窝。


    不知天高地厚。


    袁亭书脸色沉下来,拎起猫扔出卧室,把门关上了。


    刚把姜满搂进怀里,清凉苦涩的中药味就往鼻子里钻,熏得袁亭书直皱眉,而且药味把姜满自带的气味遮得严严实实,一点都漏不出来。


    什么破东西。


    袁亭书摘下眼罩一并扔到卧室外,才放心地把胳膊腿架在姜满身上,拿姜满当人形抱枕。


    姜满睡得熟,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转天早上发现眼罩不见了,发语音问袁亭书。


    袁亭书早就去公司了,回复说:“我起床时帮你摘了。肖霁川说不能敷太长时间。”


    “哦。”姜满回复一个单音节。想了想,补充一句,“谢谢。”


    姜撞奶反常地没来黏他,他也没在意,穿好衣服去洗漱了。然而等中午吃完饭,姜撞奶都没来找他,怎么喊也没有猫应。


    他捋着墙去了一楼姜撞奶的房间,猫砂盆食碗水碗都不见了。猫爬架还在,只是上面没有猫。


    喉咙干得厉害,姜满手指不受控地颤抖,膝盖发软,侧身倚在猫爬架上缓神。


    姜撞奶不见了,姜撞奶的东西也在被往外搬。


    有人从他身边极轻地走过,他急道:“姜撞奶呢?”


    管家有半秒的迟疑,然后说:“送去绝育了。”


    “那怎么把东西搬走了?”


    “先生说要换一套新的。”


    管家说完便称忙告辞。姜满浑身发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前些天袁亭书还嫌姜撞奶嫌得要命,昨天姜撞奶又把花盆尿了,今天就要换一套新家具——姜撞奶捣乱了,居然还得到了奖励?


    失魂落魄上了楼,等意识到进错房间时,姜满已经摸到了桌上的东西。一个敞开盖子的木匣,里面散落堆放着毛发。


    他猛地缩回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收手时不慎碰掉了桌上的东西,他蹲身捡起,惊叫着扔了出去。


    那东西他再熟悉不过,是姜撞奶每天戴着的珍珠宝石项链。


    房间里一股化学试剂的刺鼻味道,曾在密室里脑补的一出大戏又开始上演了,这次却比上次更逼真。


    姜满不敢再在这里待,慌不择路逃回卧室,径直冲进卫生间,中午吃的饭全被他吐出来了,吐到最后连胆汁都没得吐。


    他脱力地坐在马桶圈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袁亭书杀了姜撞奶!


    袁亭书他爸杀了他的垂耳兔煮汤,他心理阴暗,长大了就要加害别人的宠物!


    怒痛攻心,姜满掏出手机打给袁亭书,等待音响了两下,他又怂得挂断。


    袁亭书心狠手辣,而他正在气头上,万一激怒了那个变态,现在就杀回来掐死他怎么办。


    正纠结着,袁亭书给他打回来了,调侃笑道:“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怎么,想我了?”


    姜满攥着手机,脱口而出:“对。”


    袁亭书腻腻歪歪说了几句,姜满只听见对方说“我早点回去”。


    当天晚上姜满就做了噩梦。


    袁亭书把姜撞奶剥皮抽筋,把骨头碾碎了掺进面团,把肉和内脏剁碎了,加上鸡蛋和蔬菜碎,最后端上一大盘热腾腾的饺子,放在姜撞奶皮毛制成的隔热垫上。


    袁亭书亲自夹起一个,微笑着递到他唇边:“吃吧满满,吃完,你和姜撞奶就真正成为一家人了。”


    “啊啊啊啊!!!”


    姜满尖叫着醒来,往旁边甩去一巴掌,扇得精准狠辣,袁亭书都懵了。


    小夜灯拧开了,袁亭书起来看他:“做噩梦了?”


    姜满不说话,只沉默地哭。


    “不怕不怕啊。”袁亭书困得眼皮凹进去了,抱小孩一样把姜满斜斜抱在怀里,慢慢地摇,一边晃一边念叨,“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


    擦眼泪时碰到眼睛,姜满睁开眼:“我的中药包眼罩呢?”


    “在这儿呢。”袁亭书随手抽出一条眼罩盖在他眼睛上。


    姜满摸了摸,是皮质的。但他没敢出声,抓着袁亭书的胸肌发抖。他怕的哪是梦啊,他怕的是这个朝夕相处的男人!


    姜满一晚没睡。


    早上听见袁亭书起床,姜满装睡不理,不知哪里露出马脚,被袁亭书发现了。袁亭书拽他起来,拖到镜子前给他梳头发。


    袁亭书对“照顾”他这件事乐在其中,他觉得这才是最变态的地方——谁会喜欢伺候别人?


    感受着发丝里穿梭的灵活手指,姜满的心脏越跳越乱。


    袁亭书今天有耐心一点点把麻花辫梳起来扎好,明天就有耐心把他的骨头一根根折断插进内脏,搅和搅和煮出一锅血肉模糊的排骨汤。


    姜满越想越害怕,撑着洗手池不断干呕。


    袁亭书按着小肚子逗他:“满满有小孩了?”


    姜满扔开那只手,抿着嘴巴不说话。


    “脸色怎么这么差?”袁亭书把剩下的辫子扎好,在他脖子上啃一口,“是不是想姜撞奶了?”


    姜满呼吸一滞,眼圈立马红了。


    袁亭书了然:“我再要一只猫过来陪你?”


    “不!不要!”


    一大早嗓子还哑着,姜满喊出来的声音可怜兮兮的。他垂着脑袋,肩膀颤了几下,泪珠子断了线似的掉在洗手池里。


    袁亭书从镜子里瞧他那俩黑眼圈,想到昨天半夜莫名其妙的一巴掌,以为姜满还琢磨那个噩梦。


    胳膊松松圈在姜满腰间,把下巴垫在人家肩膀上,袁亭书夹起嗓子哄:“不要就不要。你不要喊,吓到我了。”


    姜满被恶心到了,推开袁亭书,又窝进懒人沙发了。


    他一个瞎子,连只猫都养不活——


    下次更新是周五、周日、周三的零点哦~


    第19章 你真不知好歹


    白天时,安诩带来一位做饭的阿姨。


    对方姓谭,叫谭白凤。讲话时尾音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姜满猜测是位三十岁出头的,雷厉风行的女人。


    “跟我见过的保姆不一样。”姜满在脑海里描画谭白凤的模样,以失败告终,“我想象不出来她的样子。”


    “因为她不是保姆呀。”安诩鼓捣姜满的手机,“她是正儿八经的营养师,你知道她外号叫什么吗?”


    姜满摇头。


    “舌尖上的操盘手!”


    “哇!”姜满把情绪价值拉满了,“为什么这么说?”


    安诩不知道在自豪什么:“她专门负责少爷小姐们的饮食,经她手调理过的人往那儿一站,自带胶原反光滤镜。”


    “她可真厉害。”


    谭白凤身上的香水味飘到客厅了,姜满嗅了嗅,又情不自禁想象谭白凤的模样,小脸一红,抿起嘴偷偷笑。


    “装好了。”安诩把手机塞给姜满,打开新下载的app,“以后你打开摄像头走路,镜头内有障碍物时手机就震动,越近越明显,再也不会摔成狗啃泥了!”


    “谢谢。”姜满笑着说,“你跟我小哥性格有点像,我可以叫你安诩哥吗?”


    “可以啊。”安诩摁开电视,把手柄塞给姜满,“我教你打游戏吧,平台上好多给盲人开发的游戏。”


    姜满惊讶于这里有游戏机:“袁亭书还玩游戏?”


    安诩边找游戏边说:“我以前住这儿时买的,搬走了以后袁亭书想不起来这玩意。”


    姜满一顿:“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呀?”


    “不好说。”安诩思忖片刻,“我是孤儿,小时候抢地盘打输了,袁亭书把我救回家养了好几年……反正人的感情挺复杂的。”


    “这样啊。”姜满拨弄着摇杆,思绪已经飘远了。


    袁亭书养安诩好几年。


    怎么养的?和现在养他一样吗?袁亭书也会那样“照顾”安诩吗?袁亭书必须养个什么东西才开心吗?


    这真够变态的了。


    揣着满肚子疑问,姜满输了几把就不想再玩。谭白凤煮好饭,他们关上电视去了餐厅。


    好巧不巧,谭白凤熬的排骨汤。


    因着自己的脑补,姜满闻到汤味就反胃,一口也不喝。安诩劝不动,索性由着他去了。


    没想到晚上袁亭书回来,管家就参他一本。


    袁亭书上楼来,倚在卧室门框上往里看。姜满在懒人沙发上给他的乐高碎片分类,知道袁亭书来兴师问罪,所以装听不见。


    “满满现在当真是威风,这招‘下马威’耍得漂亮。”袁亭书话中带笑,尾音拖得极慢,每一个字都裹着威压砸在姜满身上。


    姜满没吭声,把2x2的基础板错分进2x4的收纳盒里,他没察觉,继而一错再错。


    “说话。”袁亭书走进来,站在他身边,“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哑巴了?”


    姜满本就没那些弯弯绕绕,这会儿又被袁亭书的语气拱出火,说出来的话更直白:“我喝不下。闻那个味儿反胃。”


    “谭白凤是多少人捧着求着的营养师,她肯赏脸替你调理是你福气。”袁亭书端走收纳盒,手一扬,分好类的积木全进了垃圾桶,“你真不知好歹。”


    姜满一晚上的心血全白费了。


    “安诩哥挺喜欢喝的,你让她给安诩哥做饭吧。”姜满站起来去翻垃圾桶,“反正我不配。”


    袁亭书故意把垃圾桶踢远:“安诩爱喝?”


    姜满扑了个空,没站稳,跪在了地上。胃里像炸开一颗柠檬,酸得他想吐。


    他撑着地板站起来,低头笑了一声:“不如把安诩哥接过来,那样你是不是就放过我了?”


    “好端端提安诩干什么。”袁亭书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饭,要好好吃。谭白凤做什么,你就吃什么。养好你的身子,别到时候早早被我玩死了。”


    玉扳指在脸上硌出一道红印,姜满的眼睛如一汪清水,轻易就看到了底。


    袁亭书俯身在他唇上印上一吻,语气恢复如常:“听明白了吗。”


    “嗯。”姜满应。


    趁着袁亭书洗澡,姜满摸出他的中药眼罩,拎上枕头去了客房。


    自打上回从阳光房回来,他再也没法在空旷的房间独处,客房的床品不如主卧舒适,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最后敲开了管家的门。


    “满少爷,您这是?”


    “我烦他。”姜满说,“我跟您挤一晚行吗?我睡觉老实,不会踹到您的。”


    管家忙不迭说:“有矛盾最好当天解决,先生不是不讲理的人,您跟他好好聊聊?”


    “在床上聊?”姜满一哂,“我不想被他玩死。”


    “咳——”管家目光躲闪,叹了口气,“您进来吧,我打地铺。”


    姜满入睡快,睡得深,只要身体无恙、床品舒适,他一觉能睡十几个小时。


    他照例睡到中午,下意识摸了摸枕边,已经没有姜撞奶了。伤感还未腾起,他一下弹坐起来。


    他睡在主卧的床上!


    头发睡得全炸起来了,他顶着空白的脸静坐五分钟。怀疑自己添了梦游的毛病,都没怀疑袁亭书半夜把他抱回来。


    姜满不信邪,一连去管家房里睡了好几晚,转天鬼打墙一样从主卧醒来——只能是袁亭书把他搬回来的。


    这个变态。


    袁亭书早出晚归的不知在忙什么,姜满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这天肖霁川来别墅给他看眼睛,好几套测试做下来,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么不见效呢……”


    离得近,姜满听见了,话音带着哭腔:“一点不见好吗?”


    肖霁川没敢说。


    袁亭书坐在旁边,端一盏茶慢慢品:“我找几个眼科专家来?”


    肖霁川摇头:“他眼睛没问题,从一开始就不是眼睛的问题。”他小声跟袁亭书说,“他是心病。说真的,你别刺激他了,长时间不能视物眼睛可就真坏了。”


    “我怎么刺激他了?”袁亭书往姜满那边抬抬下巴,“天天换着花样哄,没见他气色好多了?”


    “你带他出去散散心,逗逗他。你不是有好几间铺子嘛,带他逛逛啊。”肖霁川无语,“姜撞奶在这一亩三分地待久了都想去院儿里撒欢,何况姜满一个大活人呢。”


    于是袁亭书遵医嘱,打算带姜满出门。


    袁亭书在衣帽间换衣服,姜满听着窸窣的声音,感觉穿得挺繁琐。估摸多半是穿白西装,或者其他的白色套装。


    袁亭书这人自恋,曾亲口对他说:“我喜欢白色,衬得我高洁。”


    姜满等得不耐烦了,敲出siri问时间。半小时过去了,袁亭书还在捯饬。


    “好了没有?”


    “心急什么。”


    姜满转身要走,被袁亭书捉住了手,往领口的地方摸,笑着说:“这是新拍得的老玛瑙,边缘缠了金丝——能摸出凹凸起伏吗?这东西花了我这个数……”


    姜满撇嘴,又被领着手摸袖口:“黄铜质地的袖扣,刻的是复古鸢尾纹,沙沙的,是不是手感很棒?”


    “是挺好。”姜满抽出手,讥笑道,“我想起一个故事。”


    袁亭书来了兴致:“讲讲。”


    “有一只乌鸦,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搜罗世界各地的宝石衔回家,下次出门时戴在脑袋脖子翅膀上,展翅时极尽闪耀。但是他再怎么装点,也还是一只黢黑的乌鸦。”


    “有意思。”袁亭书沉着嗓子笑,“然后呢?”


    姜满面无表情说:“有一天乌鸦出门,因为太过亮眼被仇家爆头。身上的玛瑙宝石都便宜仇家了。”


    “我很羡慕满满丰富的精神世界。”袁亭书吻在姜满手背上,“那么现在,该给我的小少爷打扮一下了。”


    姜满:“?”


    刚穿好的卫衣牛仔裤被扒下,姜满被迫装进一套合身的衣服里,材质偏硬,摸起来像他和姜丛南参加聚会时穿的礼服。


    小脸儿当即就拉下来了。


    袁亭书视而不见,从匣子里找出一颗绿宝石胸针别在姜满胸口,外加一对同系列的袖扣,最后给姜满大拇指也套上一枚宝石扳指。


    麻花辫上好像也坠着什么,姜满觉得自己是一棵珠光宝气的圣诞树。


    袁亭书围着他转一圈:“好看,真人版《奇迹满满》。”


    “什么《奇迹满满》?”


    “你没玩过《奇迹暖暖》?”袁亭书领他往外走,“我朋友的女儿喜欢玩这个,一款少女风的换装游戏。”


    这一身装备宛如铁锁,捆得姜满浑身难受,有点不会走路了。阴阳怪气附和:“是挺少女。”


    下到一楼,管家迎上前来,对姜满说:“满少爷,给您订制的盲杖送到了,您试试?”


    姜满没接:“我不想用。”


    接受盲杖相当于接受盲人身份,姜满宁愿多摔几次,也不想被当成残疾人。


    管家为难,看向袁亭书。


    袁亭书没发话,管家沉了沉眼皮:“这是先生按照您的身高定做的,还有避障功能,有了它,您就可以独立外出了。”


    “我不需要盲杖。”姜满不想让管家难做,压着恶心挽住袁亭书胳膊,“有他扶着我呢。”


    第20章 不知足的小东西


    降温了,出别墅走上车的间隙,姜满的头发被吹开,露出一整张脸,麻花辫飘在空中,像是他的小尾巴。


    古玩店里温度适宜,暖意不燥,姜满脱掉围巾和外套,递给身后的管家。左手被袁亭书握在手里,右手捋着墙边,缓步走进内店。


    跨过一道拱形门洞,姜满触到原生态的水泥砖墙,他疑惑一声,停住脚,仔细摸了摸。


    墙皮没有完全覆盖水泥砖,还蹭他一手墙灰。


    手摊开在半空无所适从,管家及时递上一张湿巾。姜满拧着眉问:“你没钱装修?”


    袁亭书气笑了:“这是侘寂风,装修不便宜呢。你土不土?”


    姜满又摸一把。


    什么侘寂风,明明是原始毛坯风。


    店员齐刷刷喊“袁总”,然后把目光落在姜满身上,姜满注意力放在脚下,对此一无所觉。


    食指竖在唇边,袁亭书冲他们挥手,店员便散开了,店里仿若只余他们二人。


    “满满对什么品类感兴趣?”袁亭书扫一眼姜满的手,见擦干净了才重新牵起,“青铜器?瓷器?竹木牙角?还是玉石?”


    姜满听懵了,敷衍道:“差不多。”都不怎么感兴趣。


    袁亭书就拉着他一样一样摸过去,给他讲商周的硬通货,讲贵族的炫富利器,讲古代香薰机,讲中药界爱马仕,讲风水充电宝……


    古董被包装得花里胡哨,勾着他听得入迷。


    听完了,他在心里翻译一遍:青铜鼎,鎏金酒杯,焚香炉,犀角,八卦镜——知晓这些器物的本名,他就觉得没那么神秘了,无非是为了卖上价编撰的。


    旁边柜台整齐摆放若干小木匣,姜满小心碰了碰,是一些形状各异的小石头。他问袁亭书:“这是什么?”


    “水晶和低廉的玉石。”袁亭书不屑,“满满喜欢这些?想要多少拿多少。”


    姜满没理会袁亭书的腔调,挑出一颗把玩:“我爸爸喜欢往家里带玉石和水晶,花花绿绿的,我特别喜欢玩。他还……”姜满蓦地低落下去,把小玉石放回匣子里,不吭声了。


    店里点着数盏暖光射灯,给这些老物件渡上一层岁月包浆的温润感。


    袁亭书最稀罕的那块羊脂玉就摆在柜台附近,他对比着瞧了瞧,姜满果然比玉更剔透,还多了份叫人挪不开眼的鲜活气儿。


    “看来满满和我的审美相近。”袁亭书捏姜满的脸蛋儿,逗他,“以后我回家也拿玉给你玩儿玩儿?”


    姜满挥开那只手,小脸儿拉得老长:“谁跟你相近。”他赌气转身,碰掉了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声音清脆得很。


    全身毛孔瞬间张开了,姜满立马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多少钱……我赔给你。”


    有那么两秒钟,袁亭书没出声儿,姜满揪着衣摆,紧张得不敢呼吸。


    “没事。”袁亭书说,“那是送的。”


    一听是送的,姜满长舒一口气:“哦,真的很抱歉。要不我还是出去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越着急越走不稳,明明来时一路通畅,这会儿却撞到一个比人高的花瓶,疼得他龇牙咧嘴。


    “小心!”袁亭书扶稳花瓶,借射灯检查个遍,才扫一眼姜满,警告说,“你太冒失了,这可是宋的。”


    “反正都是送的,碎就碎了。”姜满揉着脑袋嗤笑,“你这铺子真寒酸,这是送的,那也是送的,不会真要破产了吧?”


    袁亭书又不吭声,姜满慌神了:“你说话呀。”


    “你刚摔的晶洞,是别人送的。”袁亭书快没脾气了,“你撞的花瓶,是宋代的。”


    姜满:“……”他缓缓退后几步,站在相对空旷的地方,“你快带我回去。”


    “——书爷,好久不见啊。”门口进来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热络地和袁亭书打招呼,“甭藏着掖着,快把你那新货端上来罢,咱可等着拿放大镜细磕呐!”


    袁亭书的铺子繁而深,姜满第一次来,盲着眼已经辨不出方向了,他本能往声源处“看”,那里却只是一堵墙。


    袁亭书召来店员,让带姜满出去。


    店员去拉姜满的手,姜满吓一跳,不动声色挣开了。想起安诩给他下载的软件,说:“我想试着自己走。”


    软件叫“盲杖”,以手机摄像头为眼,使用时,手机保持匀速小幅震动,取景框内出现障碍物时,大幅震动和警报同时响起。


    姜满尝试使用一次,顺利走到了休息区。他闲着没事,就在沙发上鼓捣手机。


    叮——


    一条彩信发到姜满手机上,他扫脸进入隐藏app区,打开一个蓝色的软件,对方发来一条语音。


    “检验报告发到你手机上了,确认是肌肉松弛剂。用于缓解肌肉痉挛、强直等症状。该药品无色无味,混入饮品后可致全身乏力,小剂量服用不损伤器官。可能出现的副作用有肋间肌麻痹,肌肉坏死……”


    按下暂停,姜满没听完,删除了文字版的报告。


    袁亭书为了做那事方便给他下药,光是这一点,袁亭书就该死。


    他气得发抖,手机没息屏,误触点开了某网页,声音蓦地大起来:“啊~哥哥好厉害……”


    娇媚笑声迫不及待传出,旋即是AI读屏声:“深夜福利——酒醉姐姐在我面前——催眠解放——开元棋牌首充即赠——”


    他越慌,网页跳转越不受控制。


    AI读屏声公放在外,他吓出一身冷汗,强行把手机关机了。


    那头袁亭书的谈话声停了,半晌后,浑浊的男声又起:“当真是个宝,反差感很足嘛,要不借我玩两天?”


    姜满耳朵尖,听见了,直觉这话不对劲,悄悄往那边靠近几步,竖起耳朵听。


    “玩一天,得给我这个数。”袁亭书说。


    “这么贵!贵就贵吧,谁让他漂亮。”似是站了起来,姜满能听到皮沙发得到释放的膨胀声,“那我今儿个就带走了?”


    袁亭书大方一笑:“请便。”


    竟是要把他卖了!


    姜满又慌又恨,但当务之急得先脱身。他打开盲杖app找路,障碍警报响了好几次,他都没停步。


    古董撞就撞了,什么东西能比他小命值钱?


    “满少爷,您慢点跑!”


    听到管家的声音,姜满腿都要软了,扑上去抓管家的手臂:“快带我上车,我要回姜家!”


    管家云里雾里:“发生什么事了?”


    “别问了,快——”


    “怎么就要走了?”浑浊男声阴魂不散,肥大的手揽在姜满腰间,“小宝贝儿,去叔叔家玩两天?”


    “滚!”


    姜满提膝凭感觉抵上男人裆部,男人立马一声痛叫。却还是偏了些,男人很快缓过来,扛起姜满走向自家的车。


    管家作势要拦:“韩先生,您——”


    韩一啸打断说:“书爷答应借我玩两天,你想拦我?”


    “不敢不敢。”一听是袁亭书授意,管家退后两步,眼观鼻鼻观心,眼睁睁瞧着姜满被塞进改装过的高调大奔。


    “人口交易犯法!”姜满闻到车里混杂的香水味就想吐,拍打着车窗喊,“袁亭书!袁亭书你个混蛋!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省点力气吧宝贝儿。”男人从另一侧坐进后排,“书爷能给你的,啸爷一样不差。晚上尝尝啸爷的滋味儿,保管你立马忘了袁亭书。”


    韩一啸比袁亭书体型肥大,姜满抵在对方胸前的两只手快被压骨折了。陌生的男性气息直往他鼻子里钻,胃底抽搐,一肚子食物残渣全便宜了韩一啸。


    “我操!”韩一啸恶心得蹦起来了,直接把姜满扔下车。


    袁亭书刚到车外,接住了姜满。


    姜满胃口痉挛疼得直不起身,对着袁亭书小臂就是一口,咬得狠,袖子布料深深轧进皮肤的牙印里。


    “照我看,还是我带回去再养几天。”袁亭书安慰般抚摸姜满的头顶,“动手之前,玩物丧志是大忌。等那批货到手再说。”


    “行吧。”韩一啸顶着一身呕吐物,认了,“那钱——”


    “钱不退。”袁亭书笑眯眯说。


    打发走韩一啸,袁亭书把姜满弄上车。姜满弓着腰坐,袁亭书偏把人扶正:“害怕了?”


    姜满没力气坐直,一点一点又瘫了下去。


    “我费心费力养你,你还嫌这嫌那。外面群狼环伺,有本事别哭喊着求我接你回家。”袁亭书冷哼一声,“不知足的小东西。”


    姜满浑身发冷,恍然间看透了袁亭书这个人。


    他以为排骨汤的事翻篇了,袁亭书却偷偷折起一个角。先是一如往常地待他,今天逮着机会,翻出那页狠狠教训他。


    上次保姆那事也是。


    他们俩大吵一架,他以为袁亭书哄他就代表翻篇,却紧接着罚他像狗一样跪在地上吃饭。


    袁亭书惯常装着好脾气,实际格外记仇,趁人不备,睚眦必报。


    他没必要待下去了。


    这里没有他喜欢的哑巴,没有他喜欢的猫,没有安全的生活环境,没有复明的希望。


    而他一个瞎子,就算知道十年前的真相,又能怎么样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