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汩鸿

作品:《望舒道

    那画像上的人并未有所动作,沈秉义的心口却冒出了黑浓的煞气。


    他半信半疑地走向那挂着的画像,浑身竟是有些颤抖。那眼中闪着的异光,旁人瞧着却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


    慕涟茹见他神状若痴,连忙静捻口诀催动静姝,可静姝刚从沈秉义的胸口抽出,便被他捉在了手里。静姝剑身止不住地挣扎,几乎就要磨穿他的手掌。


    “好啊,竟是我小瞧你了。小姑娘,你本该死的,如今我便顺了天意送你一道!”说罢,他飞身抬手朝慕涟茹挥掌劈去。血色的掌心正罩着慕涟茹的方向,那其中的力不可估量,其实这么多年谁都不知道离剑宗掌门的真正实力。


    慕涟茹本能飞身躲开,可她怀中还有李舒道。于是她忙捻诀设阵,结果淮安却从肩上跳出。那槐花串在空中腾旋打圈,他的藤蔓于暗处疾速飞爬朝沈秉义探去。


    只刹那间,眼前便换了天地。周遭浮光跃金,绿波映入眼底,十分地沁人心脾。


    “淮安……”涟茹连忙扶住快要支撑不住的淮安,却见李舒道已经苏醒,先她一步扶住淮安。


    “阿涟!”李舒道唤道。那双眼里柔情十分,如同春池含水、波漾荡荡。不知是哪里奇怪,虽说是同样的面庞,却跟竹子被塞了芯子一般,再看却是柳条了。


    “李舒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别的伤处?”慕涟茹担心地问道。尽管心中如何存疑,可面前这个的的确确就是刚才在她怀中的李舒道。


    李舒道却垂眸沉思,将“李舒道”三字细细地在嘴里翻嚼几遍才重新看向慕涟茹。


    这副神情瞧着确实是李舒道了。慕涟茹笑自己疑神疑鬼,连忙上前抓着他的手臂仔细瞧了瞧:“李舒道,你来之前,那沈秉义可与你说了什么?”


    不料李舒道莞尔一笑,似是明了一般将慕涟茹的手轻拂下去,他语气客套却不疏离:“姑娘你我都认错人了,你不是我的阿莲,我也不是你的李舒道。”


    慕涟茹这下是彻底懵了。既是又不是的,难道是在她未赶来之前,李舒道就被沈秉义下咒了?怎地还失起忆来。


    “李舒道”朝她作揖,言辞和煦:“我本是五莲池的一尾鲤鱼,名唤‘阿鲤’。阿莲是五莲池的莲花仙子。我与她前缘未了,心中郁郁。故留此一神魂在转世凡身,以便寻人。”


    慕涟茹望向淮安。这小子竟有如此本事,将她扯到前世来了。


    阿鲤却翘首远眺,开口诉幽:“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1)。”


    慕涟茹倒不知如何打断他,只能在一旁给淮安喂丹药。现下人即使是被下咒了,慕涟茹也不太想靠近。


    结果这阿鲤更伤怀起来,负手摇头悲切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2)?”再回首,倒有珠泪滚滚之势。


    真不知这阿莲仙子如何忍得,要是李舒道这样,她恨不得转身就走。要不是阿鲤现在在着李舒道的身子里,她都不想多看两眼。本就精神不济、身体亏虚,听下这一番更是雪上加霜了。


    那阿鲤竟还要“掉书袋”,刚开口吟唱却被一个什么物什击中了头。


    一个白发仙道腾云飘然而至,远瞧着便知道这人俊美十分、满目慈悲,倒分辨不出男女。远看倒似一只孤傲高洁的鸿雁。


    “汩鸿仙长!”阿鲤恭谨地作了个揖。


    这又是谁?慕涟茹看着那仙道,看着比沈秉义正派不知多少倍。但是情况未明,于是慕涟茹也只是微微躬了下身子,将淮安往里收了收


    “这孩子给我看看罢。倒是有些本事,通了这画里的机窍。”只见那汩鸿仙长轻抬了下手,淮安便从慕涟茹身旁腾空而起,于天地之中,灵气翻涌而入。


    “可惜……”汩鸿轻笑了一下,却再没言语。


    灵力深厚,且不给人动作的机会。慕涟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打不过,但是看样子却没什么恶意。


    于是她连忙上前讨教道:“敢问这位仙长,淮安身上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汩鸿姿态从容,语气宽和道:“我已将其冲突之处调和,已无大碍,只是淤积一时被冲破,就怕慧极必伤啊。”


    “可有消解的法子?不求来世如何,我只求他今世平安喜乐。”慕涟茹已经不信那些虚的了,尽管淮安可能会怨她,但她还是想让淮安尽可能过得好。


    “无解,若心中无忧愁,便能平安喜乐,但人非器皿,怎会无所挂怀?”


    慕涟茹颔首,表示受教了。淮安被这仙长手中竹枝轻轻一翻,那妖体便显露出来,竟朝地生出来根系。


    汩鸿又用竹枝往李舒道头上轻轻一敲,那竹枝的叶上便粘了一瓣莲花,她缓声轻道这莲瓣的渊源:


    “鱼咬莲瓣,注定是几世牵绊。”


    “鸿蒙开辟,晨曦尚未分匀,雾气凝水得了这一方池,这五莲池一方,唯有长夜月华,本以为无物可生,倒不知是谁洒落了一粒莲子,受月华照拂成了一片莲池。后混沌成型,那月存有私心,分了半寸华光落水,成了五莲池独有的一影,这影化作白鲤,便与这莲朝夕相处……这白鲤很是痴情,莲花仙子转世前与他作别,他倒以为是咬了莲瓣惹恼于她,便……”


    这仙长虽然就在面前,但那声音却是如箫管传声般空荡。


    “如今仙长是来收回这一缕神魂的?可会对他的身子有所影响?”慕涟茹朝身旁呆立的李舒道望了一眼。


    汩鸿含笑道:“我不过受人之托帮忙收管。”


    她秀眉轻挑,用竹枝轻点了下李舒道的额顶,而后道:“身子上的影响倒是不会。不过确实会有些变化。这莲瓣天生亲近于你,再有月华其上……我只能做到这了,这莲瓣还是还于你罢。”言未尽后是一个点到即止的微笑。


    “多谢仙长!”慕涟茹朝她拱手作礼,将李舒道扶过,又拉着醒转的淮安。


    那竹叶清香绕了他们满身,不知何时,那衣袂轻飘缠绕,他们就被推出了画中幻境。


    那沈秉义正狞笑着撕扯着那墙上的画像,正想逐一将他们找出。


    “涟茹,你护好舒道。”


    慕涟茹正纳闷哪来的声音,却见淮安挪步起势,额中竟隐隐冒着蓝色的暗焰。


    见他弱小的身子护在他俩身前,涟茹忽地有种奇异的感觉,似乎身边终于有了可依靠的长辈一般。不对,这么算的话,淮安其实跟明问清同辈,所以……淮安其实也算是李舒道的舅舅。


    虽这么想着,可涟茹仍是脱口而出:“淮安!”


    淮安正结着什么阵术,闻言微微侧身。他额间的蓝焰愈盛,眼底是不可测的浓黑。其阵厉,似有同归于尽之势。


    涟茹心底惊呼。今日淮清之死,淮安并非什么都不知晓。


    她一把握住淮安的肩,将他往后带,手挥静姝泛起凛然冷光:“有我在,你且在身后。”


    说罢,她凝神聚气,将灵力注入静姝,正打算出剑时,这金光殿正厅似乎拔地而起,周遭几度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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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厅仅为一方斗室,底下浓雾弥漫。淮安手一挥,一面磨镜立于前,那沈秉义的所见所知都尽收眼底。


    那下面无论哪个缺口都是通向一座用绿色脉线缠结的长矩之物。而沈秉义正在这硕大的迷宫中发狂奔走。


    “提栏勾繴”,这便是贺兰家的秘术之一,将人困在心绪繁网中,如若心智不纯,便会遭其反噬。而施用秘术的人如若灵力不足,便也会受其影响,要么于斗室中找到机窍,要么任由被困。慕涟茹看着淮安,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将李舒道往他那边放了放。淮安也沉默不语,敛眸呆望着这扭曲斗室外的亮光。


    慕涟茹受了雷劫,舒道昏迷,淮安驱动禁术已然是强撑,若与沈秉义当面相争,只怕是会死在这金光殿。此时只能迅速调理,然后再将李舒道唤醒,找到解境机窍后带着淮安一起逃离这里。


    心底蓦地泛起阵阵悲凉之意。这天地间,蜉蝣万千,任谁都无法摆脱。


    沈秉义面前是漫无边际的草莽,他怔愣地看着面前泛灰的叶壳,呼吸也微小了几瞬。


    那草丛间忽地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其轻巧程度倒不像是人的,沈秉义扒开那冲天而立的草,手被割出了血痕也没察觉。


    “嘎嘎嘎嘎……”一排鸭子如游舟般从他面前经过。他忽地闭上了眼,似乎早有预料般,那对面走来两个人。


    “阿哥,我就说吧,这水荡里有鸭子。”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少年扒开那草,笑着朝他身旁那人喊道。


    那鸭子被他惊得四处逃窜,因为体量较小,毛色又与那草相似,只一瞬就不见了踪影。


    “哎,真惊不得吓。”那少年笑意未变,眼中纯稚可见。


    他身旁的少年比他身量略高些,身上布衣竟然光整十分,就连那系带都被打理得妥妥帖帖。一身的书卷意气,一脸的温润如玉,若不是慕涟茹认识这人,她都要称赏一句:“君子端方。”


    或许是走得有些急,这人额上冒出热汗,白洁的脸上泛出两团红晕,此时正小口喘着气。那模样相貌,虽经历了岁月打磨,但还是能辨认得出——这是少年沈钧。另外一人,想必就是少年沈持了。


    “哎呀,阿哥常年坐窗苦读,许久未这样走过了。”说罢,沈持将贮水的竹筒递给沈钧,伸手摩了摩那竹筒切口道:“这是我在明府得的一小包茶叶,刚好给阿哥润润。”


    沈钧接过竹筒慢慢喝了一口,温声笑道:“难为你想着我。恒之,你带我来就是看这群呆头鸭么?”


    沈持抱臂环于脑后,昂着头笑看着沈钧:“这不是怕阿哥闷坏了,带你来看看野物。”说罢,他将近人高的枯草踩下,拉着沈钧就往上倒。


    两个少年躺在这草荡上,鼻间是草的清香,耳边不时传来几声鸟鸣,衬得这头顶青白的天也触手可及起来。


    “阿哥。”沈持侧身歪头唤了一声,本欲说什么,可身旁的人已经入眠了,他轻声哼笑了一下,然后也惬意地闭上眼睛,任由这天地自然环抱着他。


    沈秉义脚下已经积了一层浅泥,他看着那互相依偎着的少年,常年带笑的眼中却带着冷意。


    就在慕涟茹以为他要做什么时,沈秉义忽地垂下头,整个人往后一倒,那沙沙的声音将他整个人贯穿,皮肤随着草割衣料而冒出,甚至渗出了颗颗血珠。


    这草荡的枯草芳香中透出了丝丝血腥气息。一声叹息从草莽中荡出,似雁悲鸣:


    “恒之。”


    “阿哥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