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江澈这个无比现实的问题，苏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赏的微笑。


    她并没有拿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通关秘籍，也没有指向某个可以提供帮助的神秘人。


    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这三个字，让旁边的彪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只负责提供武器和情报。”


    苏九看着江澈，眼神里是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审视，“至于如何潜入战场，那是你这位技术顾问需要解决的第一个技术难题。”


    “这也是我需要你支付的第一笔顾问费，向我证明你有能力解决一个不可能的问题。”


    她将了江澈一军。


    江澈没有再追问，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这个答案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交易达成。


    使命确立。


    离开疗养院的车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彪哥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毕露，脸上写满了从不解、到震惊、再到绝望的复杂情绪。


    “澈儿，我……我到现在还跟做梦一样。”


    彪哥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我必须得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澈正靠在后座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眼：“什么怎么回事？”


    “所有事！”彪哥的声音都变了调，“咱们在洛杉矶的时候，明明一切都走上正轨了！


    华尔街阿波罗公司都把钱砸过来了，华星的官司解决了，【糖屏影视】也成立了，全世界的资本都追着咱们跑！”


    “詹姆斯·卡隆的《湮灭纪元》又让我们赚了一大笔。”


    彪哥越说越激动：“你怎么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数字演员传闻，就把那么大的摊子全扔了，跑到这西雅图的鬼地方，来跟苏九前辈……打一场根本不可能赢的仗？”


    这个问题，也正是林薇薇心中最大的困惑。


    江澈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舅，你还没明白吗？”


    “拍《湮灭纪元》，是帮卡隆打一场战役。


    而李总他们放出的数字演员，是要对我发动一场战争。”


    他转过头，目光清澈而锐利。


    “战役打赢了，只是我个人的成功，是锦上添花。


    但战争如果输了，江澈这个品牌就会被他们无限复制和滥用，我们连安稳退休的资格都会被彻底剥夺。”


    “一个是短期高收益项目，另一个是关乎生死存亡的根本性威胁。”


    江澈总结道：“当两个任务同时出现，根据极简主义原则，当然是优先解决那个能一劳永逸、清除系统BUG的。”


    “所以我不是放弃了洛杉矶，我只是选择了一个能更快通关的隐藏副本。”.


    这番解释让彪哥和林薇薇恍然大悟，却也让他们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江澈所背负的压力之重。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职业选择。


    这是一场以自己的一切为赌注的豪赌。


    ...


    回到酒店，江澈再次将自己锁进了房间。


    刚刚对彪哥的那番解释，是他经过精密计算后的理性判断。


    但理性无法完全覆盖感性。


    当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个决定时，那份承诺的重量才真正排山倒海般地压了过来。


    他为了解决一个长期的生存威胁，却将自己置于了一个短期更直接的危险之中。


    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两个自己正在激烈交战。


    一个是他懒散的天性，是那个只想在加州阳光下喝咖啡、算计午睡时间的躺平主义者。


    另一个，是被苏九、被《面具》、被那个终极悖论点燃的冒险者。


    前者在尖叫着逃跑，后者则固执地想要解题。


    这两种念头在他的大脑里疯狂拉锯，消耗着比拍一部电影还要巨大的能量。


    就在这时，那个已经许久未曾出现过的系统提示音，强制性地在他意识中响起。


    【系统警告：检测到核心指令冲突】


    【当前预设路径：“向行业宣战”，已被激活】


    【路径分析：用户正主动选择成为当前世界线主导力量（资本联盟）的敌对目标】


    【推演结果：该选择将导致所有未来主线任务的生存难度上调500%-800%。


    终极目标：高质量退休的成功概率已下降至3.14%。】


    【系统建议：立刻中止当前路径。


    请重新审视核心指令，‘以最小能耗，获取最大生存效益’。


    重复，请立刻中止】


    这道红色威胁的警告，让江澈的内心挣扎达到了顶点。


    连他赖以生存的底层系统都在判定他此刻的行为等同于自杀。


    门外，传来了彪哥焦急的敲门声。


    “澈儿！你没事吧？你说句话啊！


    你要是觉得难，咱们就不干了！


    什么复仇，什么艺术，都没你好好活着重要！”


    江澈看着那道系统警告，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放弃吗？现在放弃才是最符合他人生哲学的选择。


    但他脑海中那关于《面具》的悖论却像一个充满了魔力的黑洞，死死地吸引着他。


    他发现如果现在逃避，那么“如何表演一个不存在的自我”这个无解的谜题，将会像一个永不停止的后台程序，持续不断地消耗他未来几十年的精神能量。


    那种精神内耗，比打一场战争更累。


    想到这里，江澈的眼神渐渐从挣扎变为清澈，最终化为一种洞悉了一切的冷静。


    他找到了系统的漏洞。


    他在脑海中对那个系统发出了主动的对话。


    “你的警告基于一个错误的逻辑前提。”


    【系统：请指正】


    “你将向行业宣战定义为主线任务，这是错误的。”江澈的剖析着系统的逻辑。


    “宣战只是达成目标的手段，是过程，不是任务本身。”


    “我的核心任务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那就是解开《面具》那个无法被表演的终极悖论。


    这是一个符合以最小物理能耗，进行最高脑力活动的原则。”


    【系统：……重新计算中……】


    “其次，我进入卫晏的剧组并非寻求对抗，而是进行一次必要的学术调研，目的是近距离观察和采集赝品的数据，以便更好地理解正品。


    这属于情报搜集，是任何研究项目都必需的前置工作。”


    【系统：……路径定义修正为‘学术研究与数据采集’……威胁等级评估中……】


    江澈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他没有反抗系统，他只是……重新定义了任务的“名义”。


    【系统警告级别，由致命下调至高风险。请用户谨慎行事。】


    弹窗消失。


    内心冲突被他强行修复了。


    江澈站起身，拉开了房门。


    门外，彪哥和林薇薇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他们看到江澈的脸上没有了此前的挣扎，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澈儿，你……”彪哥刚想问。


    江澈却直接打断了他。


    “我饿了，另外，帮我接通詹姆斯·卡隆的经纪人。”


    彪哥一愣：“接通他干嘛？咱们现在连个像样的剧本都没有，怎么去要试镜？”


    “谁说我要试镜了？”江澈笑了。


    “敲门是一种非常低效的沟通方式。


    尤其是当你知道，这栋房子本身就有结构缺陷的时候。”


    他拿起纸笔，迅速地写下一行字。


    林薇薇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那行字的标题是...


    “关于《末代君主》剧本第三幕高潮的结构性缺陷，及其必然导致票房崩盘的逻辑推演”


    江澈将纸条递给彪哥，“不用附件，不用多余的客套，就把这句话当成邮件正文发给他。”


    “告诉他，如果想拯救他这部即将烂尾的电影，我可以提供付费的剧本医生顾问服务。”


    “至于演员的身份，”江澈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那可以作为我方顾问友情客串的附赠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