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农务繁重缺少劳动力的小镇不同，监工头子拥有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资源与财富，她是个既严格遵守原则又动态调整原则的人，底层处世逻辑是公平利益交换，同时这个“公平”的标准由她来定义。


    就像她可以给底下的人开出远超市场价值的工资，但底下的人一定要有想活下来的心，并且用劳动交换，干活或多或少都必须要干。


    所以这样一个人，赔钱买两个小吗喽不奇怪，奇怪的是大老远特意买两个不清楚底细的小吗喽来添乱。


    但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在和其他集团交换利益或者合作共赢，那就解释得通了。


    最开始的震惊过后，吴小卷根据监工头子的话推测出一种可能——人贩子老头胆大包天，利用当地公家名义，做的是一锤子买卖，到一个国家骗一个国家的人。


    可是……


    吴小卷摸了一把椅子，脑海中又冒出些不解，推翻自己原先的想法:“但如果他告诉所有人我们是由各地官方派送而来的工作人员，那镇长镇花和监工头子就都算不上雇主，老头所在买卖人口集团的收入从哪里来呢？”


    “难道他们其实不是犯罪组织，而是慈善组织，随便想了个幌子，让普通人也能深度体验全球旅行？”


    阳光洒进来，吴小卷四仰八叉往沙发椅上一躺，放下手搭在肚皮上，让阳光在身上照射的面积扩大。


    她舒服地闭眼，还没往更加离谱的方向继续探究，就大喇喇地朝甜美梦乡靠了过去。


    刚好错过白窦桦回头看到她时一愣，随即脸上不自觉漾开的笑意。


    *


    监工头子今天似是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自打出门后就没回来过。


    吴小卷在别墅里悠哉悠哉逛了几圈，除了自己和白窦桦之外，没有发现其他人类的身影。


    也不知道监工头子的家人现在是不和她住一起，还是怎么。


    午饭依然是由机器人管家制作的营养沙拉，机器人分析过冰箱库存数据，很会投其所好，一份沙拉里放了四个水煮蛋。


    但这水煮蛋是预制蛋，凉凉的，每一个的火候都正正好好，生熟程度一模一样，吴小卷觉得没有灵魂，吃得是满眼疲惫，嚼一会儿蔬菜，就说已经吃饱，想去睡觉，把蛋分了两个到白窦桦碗里。


    白窦桦:“……”


    他盯着自己的盘子，里面盛着六个蛋。


    午觉过后。


    监工头子通过房子里监控摄像头自带的广播功能远程告诉吴小卷和白窦桦，可以去花园果园茶园里随便玩，不要迷路把自己弄丢了，也不要随意抱走正在固定点位上辛勤工作的机器小农工就行。


    于是吴小卷在果园里捡水果吃到饱，在茶园里摘了一小筐茶叶，对路上遇到的小机器人们挥手说哈喽，最后脱了鞋子，在花园的鹅卵石地面上龇牙咧嘴地翩翩起舞。


    白窦桦提着鸟笼和茶筐，跟在吴小卷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为她打节拍。


    “一一哒哒，二哒哒——你小心点，脚板心肉没那么厚就别跳了，活像一只油锅里蹦跶的蚂蚱——三哒哒，四哒哒——啧，让你不跳，没让你上天，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蚂蚱就变成金丝猴了？”


    只见吴小卷一步一步来到鹅卵石小路拐角处，找了棵矮树，笨拙地往上攀爬，白窦桦放下鸟笼和竹筐，赶紧跑过去，张开手臂围在树下。


    见树上的女人没有往下掉的趋势，反而越爬越稳，爬到了枝头晃悠双腿，白窦桦收起胳膊，捏了捏眉心。


    他回到之前站立的原处，提起笼子，打开，把鹦鹉放出来，轻声吩咐它们:“去，走一个，把你们妈弄下来。”


    两只鹦鹉扑出笼子，直线飞翔距离0.01米，然后平稳落地，听话表演“走一个”。


    它们绕了个圈，回到白窦桦脚边:“妈，妈。”


    白窦桦伸手指路:“那边。”


    树那边。


    “走地鸡”们无奈转身，骂骂咧咧地又朝吴小卷骑的那棵树踱碎碎步，边移动边语言功能紊乱地碎碎念。


    “啧，够了，傻子！”


    “再乱叫，揪你羽毛！”


    “你好，走一个！”


    “弄下来！把咱妈弄下来!”


    ……


    吃晚饭时监工头子也不在，白窦桦腰上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有灵魂”的饭菜。


    机器人管家站厨房门口，屏幕上正在显示鼓掌特效。


    吴小卷往前冲:“哇。”


    白窦桦侧身叫停:“恶灵退散！”


    吴小卷停下动势，双手合十枕在脸庞一侧:“哥哥好棒。”


    镇花做饭同样色香味俱全，吴小卷以前也这么夸镇花。


    白窦桦不是镇花，他无情驱逐:“马屁精更是走开。”


    吴小卷有饭吃不骂人，毫不在意地绕开白大厨，开开心心去厨房里拿碗筷。


    听见白窦桦在背后叮嘱她要洗手，大声地回答知道了。


    两个人吃不了白窦桦一个没控制住展示欲做出来的八菜四汤，餐桌到最后还是满满当当。


    勤俭持家的吴小卷把几个坍塌程度基本为零的菜打包好放冰箱，准备明天继续吃。


    白窦桦提醒她:“下一顿这可就成预制菜了。”


    吴小卷白他一眼:“预制什么预制菜！这是爱心接力菜。”


    行吧。


    白窦桦嘴角一翘，又问:“谁洗碗？”


    吴小卷装聋作哑。


    ……


    这天监工头子很晚才到家，情绪显然有些低落。


    那时候吴小卷正在和白窦桦玩猜中指的游戏，规定谁输了，今天就由谁洗碗。


    虽然那些碗放着不理机器人管家也会慢吞吞地去收拾，但一个机器管一个家，很辛苦，很忙的，而且白窦桦做饭锅碗瓢盆齐上阵，油和香辛料足，不像监工头子的祖传菜谱那样好打扫战场，他们俩不好意思麻烦管家，决定以后还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一下子。


    白窦桦临时加码，说谁输了以后要负责吃掉管家准备的预制蛋，吴小卷说没问题，比赛结束的瞬间，她抬头就看到监工头子进门换鞋。


    抽出自己落入白窦桦手中的中指，吴小卷滑溜从地毯上爬起来，问监工头子吃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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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要不要来点夜宵。


    令人意外的是监工头子说要。


    于是吴小卷撸了袖子去煮糖水鸡蛋。


    等了一会儿，监工头子洗漱完毕，取下假肢换好家居服，才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


    见吴小卷托腮撑在饭桌上对她咧嘴笑，饭桌上除了糖水鸡蛋，还有一大桌子勾人食欲的家常菜肴，监工头子愣了愣，然后拄着拐上前，吃了两口热气腾腾的饭菜甜点，照惯例把吴小卷往天上夸。


    吴小卷嘻嘻，诚实道:“其实除了糖水鸡蛋，其他菜都是后勤白做的，他非常优秀。”


    监工头子变了态度，给出的评分急转直下:“鸡蛋很健康，其他的重油重盐，不建议多吃，对身体不好。”


    后勤白:“嘁。”


    吃完东西，监工头子提着自己从外头带回来的口袋坐电梯径直上了三楼。


    很奇怪。


    监工头子的主卧分明在一楼。


    吴小卷噔噔噔跟到电梯口。


    也许有钱人喜欢每天都睡不同的楼层和房间体会不同的感受吧，吴小卷趴在电梯门上叹了口气，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过份沉浸这种不切实际的生活。


    她回到真实世界，记得刚刚自己好像在猜中指大赛中不幸获得了第二名来着，正准备严守输赢纪律，处理厨余垃圾，打扫战场卫生。


    转头却发现白窦桦已经做好一切，洗完碗，正在把捞到手肘上的衣袖刷下来。


    两个人视线对上，白窦桦眼睛弯弯，朝她笑了一下。


    妈呀。


    吴小卷猝不及防，捂脸。


    更不真实了。


    *


    几个休息日在鸟语花香中平稳度过。


    这天吴小卷因为睡得太香，一个姿势赖床赖到天光大亮，挣扎着起床后发现自己腰酸背痛得想发财。


    她跟一个被植物打得半残的僵尸似的艰难挪动下楼，凑巧看见着装齐备的监工头子运动完，正从健身区域走出来。


    监工头子擦过汗抬头时，游移的目光集中到吴小卷身上。


    吴小卷撑着楼梯护栏，有气无力地打招呼:“嗨，早上好。”


    监工头子:“已经不早了。”


    吴小卷:“……”


    坏嘴，说个你好就行了，非得加上时间状语干什么。


    监工头子观察她，问:“昨晚睡得不好吗？”


    吴小卷胡说八道:“睡得很好，只是床太大了，爬起来有点费劲。”


    监工头子叫来万能机器人:“我让管家联系厂家给你换床。”


    吴小卷立即摆手:“不用不用，床很舒服，就只是……有点大。”


    其实是我太懒了，不好意思。


    工作间隔时间太长，人就容易复懒，懒到缩被窝里连身都不愿意翻。


    监工头子较真，信了她的邪。


    当天晚上，吴小卷的床上就多出了十七八个形态尺寸各异的毛绒玩偶。


    硬生生把三米大床挤成了单人铺。


    这下吴小卷起床再也不费劲了，诶嘿，腿随便一伸就能够到地面上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