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疑窦
作品:《南风不竞》 那一瞬间宁轩樾的大脑一片空白。
谢执不安地动了动,一无所知地加深了这个僵硬的吻。
宁轩樾最后一丝理智在湿润甜香中轰然湮灭。
好甜。
他似乎是产生了这个念头,却无法思考。
神魂飘荡着脱身而出,他唯一的知觉来自舌尖柔软温热的甜,或许是米酒与糖的甜意,可谢执逐渐急促的呼吸碾在唇齿之间,让他分不清甜的是谁,醉的是谁,做梦的又是谁。
谢执的眼睫细微颤抖着,似是在梦中意识到什么不安的事情,被紧紧握住的手用力一挣,嘴里呓语般发出几个音节。
“璟……敬……”
这一声将宁轩樾从混沌中生生唤醒。
他蓦地松开谢执被攥到泛红的手,强行中断了这个趁人之危的吻。
毫厘之隔的这张脸眉心微蹙,被吻到红润的嘴唇无声翕动着,不知梦里看到的是“璟珵”还是“敬袍泽魂灵”。
宁轩樾胸口剧烈起伏,抿了抿唇上最后一丝残存的甜味,艰难拔开目光,将抵至发麻的小腿撤下床沿。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方才再吻一会儿,腿是不是能更麻一点,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跌回床头?
这个念头让他一惊。
“出息了。”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舔舔唇角,“都干上这种趁火打劫的勾当了。”
他自认没有君子坐怀不乱的本事,强迫自己盯着谢执肩头狰狞的疤痕,结果心跳先漏了一拍,随即更剧烈地跳动起来,泛起混杂着揪心与愤懑的苦涩。
这份苦与舌尖行将消散的甜几乎将他撕扯成两半,不信魂灵不求神佛的信念头一次产生裂痕,他在刹那间生出近乎绝望的虔敬,却在下一刻满心空茫,不知该求何物,能求何事。
贪求太多,皆为痴念,若真有佛祖,祂六根清净的灵台里又能听进几个字呢?
宁轩樾深吸一口气,给睡梦中眉头未松的谢执掖好被角,溃逃般退出厢房。
-
谢执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浓稠夜色漫无边际,无星无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困惑地想:我这是又看不见了?
汹涌人声呼啦啦来了又去,唯一能听清的声音不停催促他向前,他却不知道自己正往何处去。
脚步落不到实处,像踏在小腿深的雪地上。关外年年飞雪,雪地泼溅滚血又踏过铁蹄,最终融作黑红相间的冻土,鲜血在冰霜中封存一个严冬,来年南风过境时汇入北地贫瘠的土壤,催生出丛丛细小的白花。
可现在风中没有血液的腥腐味,反而有一丝极细微的檀香,令人觉得似曾相识。
他伸手一抓,居然真的抓住了风。
这让谢执有些茫然。
他躺了下来,意识到这不是雪地,更像泛舟至澜江江心,他和宁轩樾躺在船底时的飘摇。
他自飘摇中无端生出一丝恐慌:明明赶了这么久的路,自寒风肆虐的战场奔袭至今,为何还没有跑到永平?
难道一直跑一直跑,反而会溯洄至梦境发端,回到多年以前的扬州?
这个念头愈发令人惊惧。他不相信世间有无缘无故的馈赠,更害怕这份馈赠仅予他一人。
这一定是梦吧。
这个念头产生的下一秒,他被拽入更深的温热梦境。
嘴唇被柔软的东西厮磨着,明明动作那么小心翼翼,却透出将人淹没的绝望,这两种反常的情绪几乎将他撕裂。
与此同时熟悉的檀香将他包裹,令身体本能地放松下来。谢执艰难回想这香味从何而来,脑海中忽地闪过兰恩寺佛堂中的侧影——那人跪坐观音像前,在清寂木香里蓦然回首。他的长发被山雨欲来的斜风吹动,一双桃花眼似喜似怨,因见到来人而微微带笑。
见之而忘观音。
他回首的刹那,谢执脑海中的面孔骤然清晰起来,穿越北疆茫茫冻土,穿过兵刃相接处飞溅的血色,浮现在欣喜与愧疚剧烈厮杀的浓云之上。
是宁轩樾。
而他正在……吻着宁轩樾。
哪怕是梦,可他为什么会梦见这个?
比这场景更令人惊惧的是,他没有因此而恐慌——这个认知终于令谢执如释重负地慌乱起来。
他用力扯开眼皮。然而面前空无一人,唯有唇上残留的触感真实得不似幻觉。
只是梦吗?
谢执百思不得其解。
他心里本就有鬼,翌日见宁轩樾眼下泛着淡淡青黑更是心虚,酝酿许久才试探道:“你昨晚没睡好?”
宁轩樾像是吓了一跳,“啊,没有。”
他猛地喝了口茶,顺口反问道:“你呢?”
谢执别开脸,迟疑地点了点头。
宁轩樾松了口气,对上前添茶水的侍女感谢地一笑。
眼看着那侍女双颊飞红,谢执抿紧唇,愈发笃定自己就是被这不分场合开屏的家伙晃花了眼,才会梦到如此离奇的场景。
这事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翻了篇。
来扬州一晃数日,冬意愈浓。宁轩樾这巡查御史倒做得有声有色,起码表面功夫热火朝天,若非前几日扬州铸冶场称有不便之处,他们也不会拖到今日才到访。
谢执心中惦记着潼关所见,宁轩樾倒是心中无一物无处惹尘埃,穿了身冬青色云纹滚边外衣走在金铁撞击声里,笑盈盈地摇扇道,“陈大人,又见面了。”
来人是陈府宴席上见过的青年人,陈烨。
那日陈府设宴,从座次便能看出他在陈家的地位。第二天陈烨亲自送帖拜访,交谈中方知他在州府挂了别驾之衔,兼理陈家的铜铁矿与铸冶场,是陈衮颇为器重的后辈。
“殿下客气了,称微臣烨儿便好。”陈烨长袖善舞,肉麻话说得毫不脸红,“殿下穿这身真如谪仙一般。”
他对宁轩樾印象不错,觉得这端王一表人才,场面上会说话,私下又玩得开,事后想想席间呛人也不过分寸得当的小脾气,越想越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宁轩樾看着这张比自己老了一轮的脸,胸口一梗,“乖乖,这一声‘烨儿’出口,怕不得折寿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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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举起广袖遮挡嘴角抽搐,“是扬州绣工的功劳。前些日子去锦署检查岁贡,果真名不虚传,临走前正巧多余几件织品,没想到还挺合身。”
陈烨是个人精,迅速领会他言外之意,“巧了,今日铸冶场也有数件精品,想必正是候着殿下来呢。”
宁轩樾扬眉作讶异状,“那本王运气还挺不错。”
这演技,不去戏班子真可惜了。
谢执蒙着脸紧随其后,心里默然叹了口气。
端王殿下打秋风丝毫不见羞惭,熟练得令人佩服,在扬州不过七八日,行李已多了三五箱,小到丝绸荷包,大到金玉器皿,没有他收不下手的。
谢执的疑心刚消退大半,见此情形,难免又卷土重来。
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这人了。
陈烨倒是丝毫不露意外之色,“属下与殿下有缘,今日正好也到铸冶场,不如我带殿下四处转转?”
不论真凑巧还是假凑巧,宁轩樾兀自笑得八风不动,“何乐而不为。”
话是如此,他却并不等陈烨带领,快人一步地边走边赞叹,陈烨连岔开话题都未果,更不用提拉慢他脚步。
宁轩樾赞道:“没想到这批兵器的工艺更是精湛,竟比京中禁军所配兵器都要好,本王这些年见所未见。”
陈烨眉心一跳,随即笑道,“四海安定,不见兵戈是好事。”
宁轩樾弹指一敲长剑剑身,铮然发出金铁震颤之声,“兵戈不休,总归让人心中惴惴啊。”
铸冶场中一百夫长早看这花蝴蝶似的殿下不痛快,忿然插嘴道:“端王殿下这话说得也太天真了,眼下安定,万一哪天打起仗来,咱们军中无兵器该怎么打?若我们这些小卒子都打死了,殿下又如何在王府高枕无忧!”
“大胆!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陈烨断然喝斥,“拖出去,杖责——殿下?”
宁轩樾摆了摆手,转向那百夫长和颜悦色道,“哦,你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敢问曾在何处从军啊?”
那百夫长硬邦邦道:“在下曾有幸随武威公出征雁门关,替朝廷扫清乱贼!”
“乱贼?”宁轩樾眯起眼,慢慢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陈烨厉声喝道:“拖出去杖责三十,给我滚去和那帮服徭役的挖矿去!”
他随即转向宁轩樾,“殿下恕罪,这些老东西自以为上过战场便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成天喝酒吹牛,您切莫见怪。”
宁轩樾注视那参百夫长呜呜乱叫着被架走,淡淡呵了口气,“无妨。”
陈烨堆笑道:“这些井底之蛙哪能明白庙堂中人的辛劳?几年前要不是殿下帮衬,我也领不到那桩输送军械的美差,多亏殿下鼎力相助。”
“好说。”宁轩樾扯了扯嘴角,一副兴致全无的样子。
谢执却陡然一凛。
什么叫……输送军械的美差?
蒋中济密函中的控诉再次浮现眼前,他死死盯住虚与委蛇的宁、陈二人,去而复返的疑窦霎时占据全副心神。
宁璟珵,真是我又错信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