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表情那么难看。”沉眠看起来好似不解，对二人莞尔一笑，热情地招了招手。


    “过来啊，走那么久不累？”沉眠见他们还是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又催促了一下，给小二使了个眼神。


    “诶，这么点菜怕是不够了，小二哥你快去和你们天仙楼的厨子说说，说我们这桌还要来上招牌菜，再多来点酒。”


    小二忙不跌地点头，端着盘子走下了楼。


    他刚刚目光在这几人身上转了又转，却怎么都看不出来他们是友人的关系，反倒像是久别重逢的仇家。他们之中也就沉眠有个笑脸，只是还不如不笑。


    笑的人心里发怵，惶惶不安。


    小二于是决定不再继续想。可他前脚刚迈入后厨，就忽地记起来他还没有问酒名。


    要哪种酒呢？松针酒、还是竹叶青，绿蚁椒浆，还是花雕杜康，他们天仙楼那么多种酒，到底该上哪坛……


    小二硬着头皮，踌躇良久，还是不太敢上去问，心里想着大不了随便上几种。反正哪种酒都各有风味，到时候怪罪了再说吧。


    …


    沉眠摇晃着酒杯，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只是眉目还是柔和的。她移开在林鸾飞二人身上停留的目光，偷偷给逢昭做了个表情，想逗他笑。


    逢昭其实很容易被逗笑，须臾间一瓣桃花眸就染上涟漪风光，似桃花笑着春风模样。


    沉眠看着，心情也美了一些。


    “看滑稽戏偷学的，学得像不像？”沉眠翘首以盼，等着逢昭夸奖。


    “好厉害，偷偷学也可以这么厉害。”逢昭没有辜负沉眠的期待，小幅度地拍了拍手，问道：“滑稽戏结束之后，要不要给掌声？”


    “最好给花啦，给花就代表你特别喜欢！”沉眠拿出自己之前藏的花，准备给逢昭一个惊喜。


    是一枝海棠。它在秋天盛放的很是灿烂，这在北地很是少见。恰好被沉眠碰到，一朵落花拂在她脸上。


    沉眠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垂丝海棠。她望过去时，海棠花朵朵弯垂，迎风轻荡，香味虽然很淡，但无论如何都没有融化在风里。


    沉眠一跃而上取下其中一枝，下来后顺便帮海棠树疏松了下土壤，浇了浇水，这一切都没有被逢昭发现，因为他不在。


    他说要去找一个东西。


    沉眠把海棠从袖子里面小心地拿了出来，她指腹贴上柔软的花瓣，心下还有些紧张。在他们芳菲，送花是一种很亲密的事。


    之前的芳菲花不算，斯情斯景的海棠花才算，才能代表她的心意。


    沉眠手停顿在半空，她鼻尖先嗅到一缕清浓的香味。她看过去，眼前是一枝俊俏的桂花，它还沾着水雾。水雾不知道从哪而来，像笼着它一起做着酣睡的梦。


    它睡着了，又娇艳欲滴，被逢昭送到沉眠手中，抖落越来越沁人心脾的芳香。


    沉眠用桂花挡住了自己的脸，觉得如梦似幻。可是她清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逢昭是真实的，她的心跳是真实的，她的海棠也是真实的。


    “昭昭，我也要送你一枝海棠，你知不知道我特别喜欢——”沉眠顿了一下，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她脖子上的绯红绵延到脸颊，像极了天空斑斓艳丽的晚霞。


    “你知不知道我特别喜欢海棠。”沉眠说完，发现海棠花早已落入逢昭手中。而他眉眼带笑，玉面上也有薄薄一层热意。


    沉眠看着，觉得自己似是泡在了桂花酒里，愈来愈醉。


    “昭昭，你要找的东西，是桂花？”沉眠把花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想错过逢昭的目光。


    “想折一枝桂花送你。”


    因为记住了桂花的香味，还有糖包里香甜诱人的桂花蜜。逢昭当时取完剑后，兜兜转转许久才寻到皇城那家早点铺。他望过去，有一个爱笑的店家探出头向他晃了晃手。


    他吆喝的声音确实很像唱歌。


    逢昭走进去，买了一袋子的桂花糖包，沉眠说过她要吃就要吃一袋子。店家见逢昭合自己眼缘，还提了一嘴事。


    说有一个姑娘每次来买都是一袋子，还说她长得特别漂亮，看上去就很有福气，一个人就可以吃完一袋。


    逢昭想，店家说的肯定是沉眠。


    后来进了天仙城，逢昭一下就闻到了极淡的桂花香味。他那一刻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送沉眠一枝桂花，沉眠说过送花是代表喜欢。


    可这里桂花难寻，事实上是什么花都难寻。逢昭跑遍整个地方，好久之后找到一棵最枝繁叶茂的桂花树。


    他折了一枝桂花，想起沉眠路上会给花树浇水，会给它们松土，会帮它们拔掉一点杂草，还会同它们说话，于是也学着做了这些。


    逢昭对树说：“桂花树，她一定要与你一样生生不息。”


    ＊


    被冷落许久，目瞪口呆的曲高昂和一脸羡慕的林鸾飞：“……”


    “哇，感情这么好，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什么来着？柔情似水……”林鸾飞一时想不起来后面几个字，求助地望了一眼曲高昂。


    “佳期如梦。”曲高昂手背上凸起青筋，身体细微地颤抖，见沉眠没有看过来，脸上的表情也是愈发狰狞扭曲。


    林鸾飞：“……”


    “曲大哥这是怎么了，是…有点嫉妒吗？”林鸾飞试探地问了一句，准备劝说曲高昂。


    劝说他不要去嫉妒别人，劝说他放下攀比心。因为嫉妒会使人面目全非，攀比会让人迷失自我。然后刚一张口，就见曲高昂额头上也爆出了青筋。


    “林鸾飞，你是猪脑子，啊？”曲高昂把林鸾飞拉近了点，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发火的冲动，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点。


    为了避免被逢昭和沉眠听到，曲高昂还特意用上内力阻断，这才放心地开了口：


    “他们感情越好，逢昭就会被伤害的更厉害，你没听见中秋那天沉眠说的话吗？你自己想想那是人可以说出来的话吗？她这个恶毒的女人，她非要来招惹逢昭做什么，我一定要找到机会杀了她！”


    曲高昂一口气把卡在喉咙里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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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觉得刹那间有点爽快，可心里那股郁闷感却还是无处宣泄，紧接着又迅速蔓延至他全身。


    像是要吞噬他理智的烈火，还在不留余力地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滚烫的让曲高昂想要把沉眠从逢昭身边掀开。掀开了，沉眠死了，暴雨就会降临，浇灭他的烈火。


    但曲高昂不敢，他怕自己会先被逢昭掀开，然后逢昭再也不搭理他。


    毕竟逢昭可是他唯一的好友，甚至在曲高昂的心里，逢昭称得上是他的兄弟，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二位客官不落座吗？”小二问了一句，先跨过了杵在门口的二人。


    他颇有身法，两手皆提着酒坛的情况下，头上还能顶着一个果盘，至于那两肩也没空着，正撑着两盘色香俱全的小菜。


    其他客人看到后连连鼓掌、起哄，气氛一时被煽动的热闹，一俊朗的剑客就说了：“你们天仙楼也是深藏不露，人才多多，这种好功夫能不能教教我。”


    “诶，这位兄台你啊，这可是人家的独门秘籍，你要请教怎么能空着手？”另一个人打趣着，腰间同样也挂着把剑，笑容爽朗。


    那剑客听了，马上斟了杯酒向那小二举过去，说要再请他吃好几杯，然后场面就变得混乱有序起来。


    大家都在吵着要请他吃酒。


    又怕他不方便，还帮他把那些东西卸了下来。一趟下来小二的手上不知换了多少个杯子，人也闹了个大红脸，连连称谢，只是喝过了一圈也没有丝毫醉意。


    反正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带着满脸歉意来到了沉眠桌边。沉眠也带着逢昭很给面子的拍了拍手。


    “不错，好功夫！”沉眠由衷地夸赞，又晃着手向林鸾飞示意，“你过来啊，现在酒都上了，菜也是热的，还想等什么时候吃？”


    “我来，我现在立刻马上！”林鸾飞甩开曲高昂的手，飞速跑到桌边坐了下来。


    “那我也来！”曲高昂表情还有一些别扭，又不好一个人待在门口，不仅妨碍别人进进出出，还总惹得别人往他脸上看。


    曲高昂差点以为自己被认出来。还好…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这水果和小菜，是我们天仙楼送的，这酒呢是——”小二小心地看了一眼沉眠，见她一副和善样子，进来前的慌张害怕也一扫而空，接着说道：“这酒是女儿红和杜康，望各位客官喜欢。”


    “好好好！”沉眠连称了三声“好”，偏过头去问逢昭：“昭昭，你想不想吃梨，现在这个季节吃梨好，我给你把果盘拿过来？”


    “都可，我拿过来就行了。”逢昭正欲伸手，忽地被林鸾飞抢先一步。


    “我来，顺手的事儿。”林鸾飞推着果盘，目光不禁流连在菜肴中，等到发现推不动时，那果盘里的梨已经全部到了曲高昂口中。


    曲高昂用力的咀嚼着，冷飕飕地看着沉眠，一字一句道：“逢昭不能吃梨！”


    ＊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