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作品:《别和奇怪的他说话

    地铁里挤得水泄不通,别说抢座,连个歇脚的地方都得提前摇号才能有。


    冯书韫费劲巴拉地抬起胳膊,穿过缝隙抓住栏杆,以免到站时被惯性甩倒。


    虽然经常坐地铁,可她还是很难适应如此拥挤的环境。


    跟陌生人背贴背而立,混杂的气味弥漫开来,再加上冬季衣服太厚,车厢内温度攀升,她胸口难受,渐渐喘不上气,有一种想吐的强烈冲动。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实在没办法腾出手拿,任由它停了又响,响了又停。


    直到走出地铁,冯书韫仰头,猛吸一口新鲜空气,昏花的双眼慢慢恢复正常,这才看清来电的人是罗高飞。


    电话久久没通,罗高飞改为发消息。


    图片上是她家的冰箱,中午刚腾空的恒温层又被新鲜的食材填满。


    冯书韫早就告诉过罗高飞,千万不要不跟她商量便买一大堆东西,这年头,谁赚钱都不容易,就算照顾朋友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这样只会让她压力倍增。


    但罗高飞屡次阳奉阴违,冯书韫又顾及彼此的交情没办法把拒绝说得太干脆,以免显得不识趣,辜负他的好心。


    每次只能被动接受,转给他的钱不收,就换成等价的其他东西还回去。


    这次又一样。


    冯书韫无声叹息,问他多少钱。


    罗高飞却避而不答,约她晚上见一面。


    冯书韫回了个好,揣起手机,急匆匆赶往艺术中心。


    最近团内的老师们忙着年末演出和考核的事宜,实习生们的训练统一安排在下午。


    冯书韫一路上紧赶慢赶,第一次卡着点儿进门。


    训练室内乌泱泱的一群人正听老师分配剧目的位置,被动静引着整齐回头,迟疑的目光在她身上兜了一圈,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她走错地方了。


    冯书韫卸下肩头的包,狼狈地喘着粗气,撩开糊了满脸的头发,露出一张被风吹得惨白的小脸,讪讪笑道:“抱歉...”


    老师被她的模样逗笑,很大度地摆摆手,说:“先去换衣服。”


    冯书韫一刻不敢停地换好练功服,返回教室。


    作为同班同学的金妙婧主动给她腾出一处空位,招手让她来自己身边。


    冯书韫小声道谢,盘腿而坐。


    屏幕亮着,幽暗光线落在冯书韫白里透红的面庞上,衬得她像只误入社会的怯生生的小鹿,眼神却透着一股永不服软的犟。


    老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在这一批年轻人才里,冯书韫的外表和能力绝对不是最拔尖的,但她身上有种难能可贵的生命力,这是其他生长在城市里的年轻人所不具备的,也是她独一无二的魅力。


    至于舞蹈功力这方面,很多时候不仅仅依靠努力,努力只能决定下限,唯有天赋才能真正决定一个人的上限。


    纵使冯书韫的实力不太够得上,但她够努力,够豁得出去,反而弥补了她天赋的缺陷。


    有这份难能可贵的心性在前,老师更愿意接受她这份脱颖而出的气质。


    欣赏归欣赏,如果因为这个就内定她做女主演,未免对其他人不公平,最终还得看她有没有本事留得住机会。


    老师收敛心思,示意大家先自行准备,十分钟之后进行考核。


    等人一走,大家纷纷开始找地方热身。


    金妙婧人缘不错,但真正愿意亲近的人只有冯书韫,毕竟同班,知根知底。


    一嗅到竞争的气味,她立即脱离人群,缩到她旁边,小声询问:“平时你都是最积极的那个,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她开始瞎琢磨:“被兼职拖住脚了?”


    冯书韫眼前闪现出一张冷峻的脸,赶紧摇头,甩开不合时宜的回忆。


    她环视一圈,目光在某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上停了停,实在没唤醒具体的印象,只说:“今天来的人真多。”


    数不清有多少张漂亮面孔,是她这个全勤人员见都没见过的。


    聚集在人堆里不方便讲话,金妙婧拉着冯书韫走到角落把杆前,低声道:“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们当中,有某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亲自教出来的徒弟,也有某位老师或者领导的亲朋好友的女儿,再或者手拿权威导师的推荐书...总之,来头都不小。”


    “真不懂这群人,有途径直接走不就得了,非要跟平民争什么赛道。真不公平。”


    相较于金妙婧的忿忿不平,冯书韫反倒显得十分平和。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群人享受着别人想象不到的资源和财富,一直过得太顺遂便容易产生虚度光阴的感觉,所以要想办法给自己的人生上点难度、找点刺激。


    至于这样的做法公不公平,她没资格评判。


    在应家的时候见过不少相似的情况,冯书韫早已见怪不怪,对当前的场面也接受度良好。


    她抻着腿,同她聊正经地:“别想这些改变不了的,待会儿的考核尽你最大努力争取。”


    金妙婧露出一抹苦笑。


    年末演出的表现将会计入实习生最终成绩,简单点说,直接决定她们之中有谁可以转正,未来吃上公家饭。


    对于普通人家出身的舞蹈生而言,毫无疑问,这是撞大运都难遇的一次机会。


    以往的竞争就够大了,今年舞团放宽政策,开始招收其他省份的优等生,更多人才涌入,导致她们这一批最先进来的实习生压力倍增。


    毫不夸张的说,除去明州戏剧学院、平庆舞蹈大学、虹州舞蹈学院、尤江舞蹈学院这四所业内顶尖学府,泉夏大学舞蹈系的实力在全国内遥遥领先。


    最初通过面试选拔的那一批人里,也是泉夏大学的学生最多,可后来,被筛到只剩金妙婧和冯书韫。


    金妙婧压力爆棚,眼瞅着年末演出的选拔就要开始,一连几天疯狂长痘、大把大把掉头发、失眠,不怎么吃饭体重却持续上涨。


    每天训练结束回家的路上,她都会绷不住情绪,莫名其妙的大哭一场。


    相比之下,金妙婧真的很钦佩冯书韫每逢大事仍能气定神闲的心态。


    她抿紧唇,努力调节过速的呼吸,道:“真不怪我紧张...这次考核制度多变态,你又不是不知道。”


    每人只有两次机会,且两次报名的角色不能一样,输了归为群舞或无法上台。


    如果运气不够好,挑选的角色竞争力大,报名人数超标,那么老师会根据前期考核的评分从高到低先筛选一部分人。被筛出去的人同样会丧失后续竞争机会。


    所以最开始的选择非常、非常重要。


    金妙婧留了个心眼儿,没有直接说自己的目标,小心翼翼地试探冯书韫:“竞选主演或重要配角,对咱们来说太困难了对吧。要不稳妥一点,争一争配角,实则不行就申请去群舞,总比没机会上台要强。”


    却没想,冯书韫直接亮了明牌。


    “我来的路上已经交了电子报名表,报的女主演和重要配角之一。”


    “啊?”金妙婧被这个回答吓一跳,定了定心绪,温和询问:“有自信固然是好事,但...你知道报名女主演的人都有谁吗?”


    “知道。”


    那你还敢报。金妙婧瞠目结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人家不止实力强,来头更大,说不准已经被内定了。要不,你现在看一眼报名表,没被审核还可以修改。”


    “内定的消息只是空穴来风而已。”冯书韫粲然一笑:“机会面前人人平等,我只想试一试,试过了,如果不行,我就死心。”


    金妙婧欲言又止,表情复杂。


    恰巧准备时间结束,老师走进来,告知大家按照第一志愿分别排队入场考核,补充道:“临时改主意的人直接站到你想去的队伍,不用再修改报名表。”


    冯书韫立即看向旁边的金妙婧。


    她摆摆手,仍然坚持选择自认为更加稳妥的道路。


    冯书韫尊重她的决定,没再多说。


    -


    一整个下午都用来选拔角色,现场打分数,结果却要等第二天的短信通知。


    金妙婧先结束,穿戴整齐,拎着包,站在暖气片旁,身体止不住哆嗦。


    冯书韫随后出来,见状,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一片暖贴,递给她,目光顺势落在她发白的唇瓣上,纳闷:“有这么冷吗?”


    走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暖气片滚烫,穿上外套就不该冷了。


    金妙婧下巴颤抖,吭吭哧哧地道:“紧张...”


    冯书韫:“……”


    她拍拍她肩膀,无声安慰。


    待了会儿,等老师出来宣告今日选拔结束,大家才离开。


    侧门距离地铁站比较近,冯书韫没跟金妙婧一道,自个儿走了这边。


    坐扶梯下行时,冯书韫拿出手机瞄一眼消息,罗高飞约她在家里见,顺便吃顿晚饭。


    冯书韫摁下语音转文字:「晚饭就算了,我最近控制体重呢」


    嗖得一声,消息刚发出去,肩头被人轻拍一下。


    冯书韫迈下电梯才回头,撞见一张温柔皎洁的面容,正是在训练室里遇到的,感觉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的那人。


    对方待的态度她十分热切:“书韫,你不记得我啦?”


    短短几秒钟,冯书韫大脑内飞速过了一遍在团内认识的所有人,无果,最终只能回以抱歉一笑。


    对方早有预料,并没介意。


    “我叫庞蔓荷。暑假,在你生日会上,我们见过一面。”


    女生笑起来很温婉。


    人如其名。


    经过庞蔓荷的提醒,某些被挤压在角落里的记忆突然涌入心头。因而,一股无法忽视的,由身份差异产生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冯书韫略显局促地搓着手,磕绊道:“...记得,当然记得,刚才没反应过来。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呀。看你一个人,就想问问你要不要搭个顺风车,”庞蔓荷笑吟吟,“刚巧,我今晚也要去丽松别墅。”


    这份突如其来的帮助让冯书韫有些怅然,又不免有些戒备。


    她自如的隐藏起晦暗情绪,答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早就不住在那儿了。”


    庞蔓荷表情微变:“不住了?”


    “对。”冯书韫坦言:“因为这学期有实习计划,住宿舍的话,时间上很不方便,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所以暂时在别墅住了个把月,现在已经搬出来了。”


    “这样……”


    庞蔓荷立即打消让冯书韫搭乘顺风车的念头,痛快地说了再见。


    隐匿在暗处的豪车后门被拉开,庞蔓荷坐进去,娇滴滴地叫人:“表姐。”


    庞萦思嗯声,递给她一杯兑好温度的水,示意司机先不着急离开。


    两人虽然互称表姐妹,实则并没有血缘关系。


    庞家就庞萦思一个姑娘,她跟其他兄弟年龄差大,玩不到一起,儿时孤单的很。


    庞老爷子疼孙女,索性使唤干儿子把女儿抱来作伴,还给她改了姓。


    一直到庞萦思去国外读书,社交圈扩大,有了同频好友,不再需要她提供情绪价值了,庞蔓荷这才回自个儿家生活。


    但是自小的友谊做不了假,过去这么久,两人的关系仍然很好。


    庞蔓荷依赖庞萦思,庞萦思也愿意承担表姐身份,在自己能力可及的范围内给她行个方便,享受一把在家里得不到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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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两人可谓一拍即合。


    注意到庞蔓荷打哆嗦,庞萦思调高空调温度,随口一问似地:“新交的朋友?找个机会,请她来家里做客。”


    “不是不是。”庞蔓荷浅啜温水,一股暖流顺着喉管蔓延至五脏六腑,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喟叹:“她就是冯书韫。”


    庞萦思对此毫无印象,漂亮的眉尖轻蹙:“谁?”


    “庞家第一个公开资助的贫困生。”


    庞蔓荷说:“她住在丽松别墅,又是泉夏大学的学生,说不定平时跟应祈越走得比较近,对他多少有些了解,所以我就想请她搭个顺风车,顺便向她打探一下消息。结果人家只待了短暂的一阵子,早搬出去了。”


    她两手一摊,很是可惜:“计划失败。”


    庞萦思漠然,透过车窗往外看。


    地下停车场面积挺大,冯书韫只顾着低头看手机回消息,走路走到一半发现方向反了,懊恼地敲敲脑壳,赶紧折返。


    一转身,长相彻底暴露在他人眼皮底下。


    细皮嫩肉的,五官线条圆钝流畅,整个人像极了一幅上了年头的古典画,乍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却偏偏又透着一股不俗的坚韧。


    坚韧这种优良品质放在女性身上,极其容易成为男人眼中性魅力的来源之一。


    庞萦思忆起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有关季旌与冯书韫的传言,原本没往心里去,但这会儿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起伏。


    她不愿意给应祈越套上不入流的设想,又忍不住指挥司机放慢车速跟上去。


    庞蔓荷领悟到庞萦思的想法,心情诡异,慢慢坐直,同样望往窗外。


    车水马龙的路边,有个戴着头盔且身材魁梧的男人,骑在摩托车上冲这边挥手。


    冯书韫脚步一顿,认出是谁之后立即奔过去,从他手里接过另一只头盔戴好,熟练地跨坐到后面。


    看见这一幕,庞萦思心中那一点点疑虑彻底打消。


    像季旌那种没脸没皮的人,或许不会因为人家有男朋友就退一步,但应祈越不一样,高自尊绝对不允许他掺和这类无所谓的竞争,就算短暂地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又如何。


    庞萦思释然地笑了笑,装作无事发生般,继续跟庞蔓荷聊天:“先去一趟商场,我想给阿姨送个礼物,你帮忙掌掌眼。”


    庞蔓荷配合地扯起嘴角,点头:“好。”


    直至后视镜里的豪车从另个方向渐行渐远,冯书韫才松口气。


    她不清楚庞蔓荷突然出现的用意,下意识感觉事情不简单,便长了个心眼,果然发现那辆车尾随她一起出了车库。


    冯书韫心脏咚咚跳,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幸而车停了没几秒就离开了,应该不是奔着她来的。


    紧绷的弦刚一松,迎着凌冽呼啸的寒风,冯书韫听见罗高飞拔高的嗓门:“带你去个地方。”


    她甚至来不及问他,怎么没打一声招呼就来接自己下班,前方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他突然提速,吓得她立即抓住他的衣角,长发迎风飘扬,如同墨色瀑布。


    冯书韫肾上腺素飙升,零下的温度,竟然捏出一手心的汗水,同样扬声嚷:“你慢点,我害怕——!!”


    罗高飞肆意地笑起来,嘴上说着有什么可怕,下一秒便捏紧刹车,渐渐降低速度。


    坐着摩托车,从城市一角穿越繁华市区前往另一角,冯书韫的屁股都要裂开了。


    更要命的是一路上风太大太冷,尽管有头盔的护目镜挡着,她的眼睛仍然发疼,眼角渗着生理性泪水。


    下车时双脚脱力,踉踉跄跄的险些摔倒。


    罗高飞及时扶了一把:“小心。”


    冯书韫摘下头盔,边整理头发,边环顾四周。


    古香古色的镇子,刚发展成旅游区不久,生意还算不错。


    正值工作日,客流量比较小。


    这地方更靠近镇子的中心,整条街上也更清净,所以这儿的店铺不再面向普通游客,而是消费水平更高一层级的人。


    之所以了解的如此清楚,是因为,冯书韫刚到泉夏市不久,应爷爷带着她来这地方吃过饭。


    冯书韫一翻开菜单,发现白米饭要上百元一碗,吓得差点起身走人。


    应爷爷不嫌她没见识,反而告诉她,要学着习惯这种消费水平。


    彼时冯书韫还以为自己真的遇上大善人了,后来才发现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有的馈赠都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话又说回来,冯书韫瞅着罗高飞,不解:“不是说在你家见面嘛,来这儿干什么?”


    顿了一顿,她表情微变,不确定地问:“你中彩票了?”


    罗高飞又笑起来,眼尾挤出细小的褶子,瞧着是真高兴。


    冯书韫越发莫名,眼睁睁看罗高飞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眉心突突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惊讶还是该开心,双手捂住冰凉的小脸,不敢置信道:“别告诉我,你在这里租了一间铺面。”


    “不愧是高材生,真聪明。”


    “...别扯这些。”


    “行。”罗高飞清清嗓,总算变得正经了。


    “理发店的生意不好干,工资一压再压,领导提的条件也很无理。再继续待下去,肯定免不了被清算,与其被动接受变故,还不如主动寻找出路。”


    “其实开店这事,我在很早之前就开始筹划了,可惜一直没有打听到价格、位置都合适的铺面,拖到现在才实现。”


    这些年攒的钱不太够,他又贷了一部分。


    做生意嘛,没投入哪有回报。


    罗高飞想得很开。


    钥匙环从手指上绕了一圈落回掌心,他不由分说地塞给她,用眼神暗示: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