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流云在林雨眠教导下，一斧头就能砍倒的树，硬生生砍了十来次才让其倒下。


    当树轰隆一声，树干按照预期的方向倒在一片空地时，林雨眠拿来腰间佩剑作势削去上面多余的树枝。


    李流云走近观察片刻，也拔出本命剑学着林雨眠修剪树枝，韩玄痛惜喊道：“师叔，那可是止戈啊！”


    自古以来名剑多有灵，不单单是修士选剑这么简单，仅是修为强大不是名剑认主的理由。


    就如止戈剑寓意平息干戈，更有化干戈为玉帛之意，止戈剑经手的几任主人都是李流云这般温润如玉、心怀苍生之人。


    李流云握紧了止戈剑柄，细细感受止戈剑在手中的颤动。


    他莞尔笑了，手起剑落，剑光轻易就斩去多余的树枝。


    林雨眠有所觉察，止戈剑在周遭灵气里幽微震动，没能逃过林雨眠的视线，林雨眠抬眼看了会李流云用止戈剑削树枝，就如拿珠玉打水漂，大材小用。


    但不管是止戈剑还是李流云，好似都不这样觉得。


    林雨眠便继续用自己随便从储物袋翻来的长剑削树枝，修剪好的树干再将其堆放一旁。


    已是午时，林雨眠下意识朝周遭巡视，这时段半梦郭沫沫他们都放下了斧头，正坐在一旁闲聊。李流云脱下了襻膊，洁白衣袖随风垂荡，止戈剑重新挂在了他腰间。


    “今日就先忙到这吧，我们回去赵府。”李流云没把话说的清楚，段半梦这些晚辈也习惯了听从，当下就收拾了东西准备下山。


    林雨眠看了一圈没见叶啸，心念以往这个时候叶啸该来了才对。


    她正这样想，就见叶啸从山下走来的身影，韩玄发现了他，笑着对这几日为他们烧饭的叶啸说：“李师叔说我们要回去了，今日叶师叔可以清闲了。”


    叶啸短促“嗯”了一声，假装自己刚到这里。


    他视线越过韩玄看向李流云将襻膊递还给林雨眠，林雨眠抬手接过，两人的手指无意触碰，又很快分开。


    李流云说了什么，林雨眠从储物袋里又拿出果酿递过去。


    叶啸知道林雨眠喜欢竹韵楼的果酿，但林雨眠自己不胜酒力，因此在储物袋备的果酿是临行前叶啸专门为林雨眠酿制而成，依着林雨眠的喜好做出酸甜口感。


    现在，那果酿被林雨眠轻易递给李流云去，两人说了什么，叶啸离的远没能听清。


    韩玄没有觉察叶啸的异样，继续与叶啸闲谈：“叶师叔的伤，可好了些？”


    日日夜里他煎熬在汤药中忍受林雨眠催动的灼热之痛，蓦忽都在此时涌上肌肤，他在腿上留下的深浅指印还未曾消去，那块皮肤此时如针扎般一下一下刺痛。


    叶啸咬碎了嘴里的痛楚，抿了抿干燥的唇：“有姐姐日日为我疗伤，已经无碍。”


    段半梦走近时听到的正是这句诱人深思的话，韩玄睁了睁眼，了然地没再继续往下说。


    叶啸不比王黎，是含蓄内敛的人，他们要是像之前一样打趣，恐怕起的就是反效果了。


    恰巧韩玄眼风扫到走来近旁的段半梦，韩玄知趣地没再缠着叶啸，去同段半梦说话了。


    果然叶啸仍旧往山上去，朝落在后面的林雨眠走近。


    “姐姐。”


    林雨眠知李流云这时候让他们回去，是因赵家骏的事情，黄连他们应该查到了什么，准备与后宅女子和林雨眠当初救下的十五人揭发赵家骏的恶行。


    她正隐晦朝李流云探听消息，听到叶啸喊她姐姐，她下意识就“嗯”了一声。


    旋即才有所疑惑，自从叶不凡暴露了她和叶啸并非亲姐弟之后，叶啸人前就喊她“竹子”，怎么又突然喊她“姐姐”了。


    这也不是要事，林雨眠只是这样想来，又轻轻放下：“我们现在就要回去赵府了。”


    叶啸面上并无异样，他视线转至李流云身上，喊了声“师兄”，接话道：“韩玄已经同我说了。”


    于是叶啸同他们一起缀在末尾往山下走，林雨眠不好再同李流云说之前的话题，她聊了赵府的吃食，自认为这样的话题谁都能接得住。


    然而回去路上只有林雨眠在说，李流云和叶啸两人多是附和倾听。


    回去赵府，众人直奔偏堂填饱肚子，林雨眠几次与郭沫沫碰上视线，两人离得远，她眼神示意郭沫沫过来，郭沫沫也没能会意。


    林雨眠拿了吃食寻处位置坐下，叶啸、李流云随后入座，林雨眠肚子里的话在回来的路上都说空了，这会佳肴就在眼前，林雨眠干脆埋头扒饭。


    忽然面前有筷子夹了肉放进在林雨眠碗里，林雨眠没太在意，扒到嘴里吃了。


    正当林雨眠要去盛第三碗米饭时，心思就不在饭上的叶啸喊住她：“姐姐，你吃的够了。”


    林雨眠：“……”


    叶啸喜欢管人吃饭的毛病，她是知道的，之前李香凝和墨黎的马甲都是，但现在有外人在，怎么也不给她留面子。


    她朝李流云看去，见李流云面上并无异色，她才好受。


    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落英小道，花瓣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地面铺了一层粉色，没有落脚的地，从小道走过，鞋边染有粉色的花汁。


    李流云让他们这些修士暂且在赵府待着，他们这些修士内伤未愈无法修炼，闲来无事捣鼓阵法符咒，林雨眠看了会无趣，偷偷溜掉打算找一处僻静地方看话本。


    她认为那沉甸甸的粗大花枝就不错，还可以遮掩身影，意境也美。


    她脚尖触地，轻易跃上花枝，靠着树干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从衣袖里翻出话本看。


    没一会儿就觉察有人过来，她心里坦荡，片刻，等人沿着小道走到近前，停在林雨眠躲清静的这一花树下，林雨眠从眼尾扫落视线。


    “……叶啸？”


    “师父。”


    这时候他又喊她师父了，林雨眠视线重新落在手上话本：“怎么不去同他们学习，他们讨论的，该正是你需要的。”


    叶啸抬头仰望，视线一点一点描摹林雨眠铺在树干的墨发，上面落了几抹粉色，为未施妆粉未戴钗玉的林雨眠添了些色彩。


    他几欲克制地放轻了自己的视线，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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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他们谈的那些，我已经会了。”


    林雨眠也很想毫不意外，因为叶啸是男主。


    她之前知道叶啸曾去过藏书阁借书，也见过几次叶啸伏案翻阅功法秘籍的身影，但仍是不敢相信叶啸就……都学会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段半梦郭沫沫他们都是筑基修为，而叶啸借的那些书最高也到筑基期修士所习，这就是男主吗，作者给他开的挂也太明显了吧。


    那叶啸要是有灵根，能够使用灵力，叶啸现在是不是都到筑基了？


    她这样乱七八糟想着，又记起她现在是叶啸的师父，徒弟能学的都学会了，剩下的是不是就要她这个师父教导了。


    她努力搜刮墨黎脑子里能教授叶啸的东西，就听叶啸突然问：“师父想不想知道，那只狗最后的结局。”


    “嗯？”


    林雨眠反应过来叶啸说的是她正看的话本，当中的主人公是一只狗，通过狗的视角讲述贫苦狗主人挣扎俗世的一生。


    但其中更吸引林雨眠的是不懂人情世故的那只狗，那只狗才真正活成了与狗主人截然不同的人生态度。


    但随着狗主人被抛尸野外后，狗没有主人的庇护，独自面对主人为它遮去的俗世风雨，狗才有所体会它主人的心境。


    但那只狗又是与它主人不同的性子，却有着比它主人更坎坷的狗狗人生。


    话本故事已经翻看的快要没了，听叶啸的话，林雨眠没来由地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到最后也没能讲清楚狗狗的结局，林雨眠合上书，沉痛道：“烂尾书，可恶！”


    “……烂尾？”


    林雨眠想要跟叶啸解释“烂尾”何意时，叶啸弯了眉梢，笑颜清浅，她就知叶啸已经明白了。


    叶啸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师父，结局在这里，我给你送来了。”


    这就是狗狗的结局了，林雨眠是希望狗狗能有个好的结局，但也知里面故事更偏向现实，这草蛋的现实能把人毁成什么模样，狗主人就是典型例子。


    她捏住叶啸递来的话本，并没有带力抽走，而是先问：“狗狗结局是好是坏？”


    叶啸垂下眼睫认真思考了片刻，林雨眠的心被叶啸勾挠的瘙痒，她耐住性子隐隐期待里，叶啸模棱两可回道：“算是好的。”


    为什么要“算是”，林雨眠不管叶啸了，注意又放回话本故事上，很快翻完手里的，又翻开叶啸递来的这本。


    上面字迹不多，翻过一页，在第二页就能将狗狗往后的人生看到头了。


    林雨眠合上书，心底翻涌的情绪一时无法述说于口，沉沉地吐出长长一口气来。


    叶啸小心地抬手，握住了林雨眠垂落树下的衣袖，轻到身有大乘期修为的林雨眠都没能觉察，等叶啸扯动了她的衣袖，问她：“师父，结局你喜欢吗？”


    林雨眠还陷在狗狗悲惨又不屈的人生里，虽然理智上知道这是故事里狗狗所能获得最好的结局，但林雨眠仍是不甘。


    她吃东西的喜好是酸甜口的，但故事她只看甜的，齁甜的。


    所以她说：“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