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山呼吸一滞！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预感，知道渊帝深夜传召，绝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


    渊帝让自己冒雨赶来，竟然是为了问这件事！


    好在老师早就提醒过自己，如今渊帝问起，也不算是毫无准备。


    郑远山立刻调整好呼吸，向渊帝一拱手，道：“陛下，这几年来的军饷支出，全部都记录在案。”


    “包括这些年来，从肃州调兵的支出，微臣也早已和宋淇宋大人核对过了。”


    “若是陛下需要，明日一早，微臣便拿来给陛下过目！”


    完美的措辞，淡定的表现。


    几乎挑不出来一丝错误。


    即便渊帝现在就要过目，郑远山也不会有任何畏惧。


    这些支出，是他曾经精心核对过无数次之后，才记录在案的。


    只要不和肃州本地的记录一对比，绝对看不出来任何问题！


    而肃州山高皇帝远。


    即便渊帝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一夜之间飞到肃州，将当地制台衙门的记录拿来！


    当然，纵使渊帝起了疑心，那又如何？


    等他真从肃州调取记录回京时，自己也已经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偷梁换柱……


    一想到这里，郑远山的心里不禁更加踏实了。


    甚至不由自主，浮现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看着郑远山的表现，渊帝冷冷地笑了。


    “全部记录在案？”


    “好一个全部记录在案！”


    “你记录在案的内容，究竟是肃州实际的情况，还是只是为了糊弄朕！”


    郑远山心里一惊。


    他心中一惊上下打起了鼓，可事已至此，又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慌乱……


    唯有硬着头皮，向渊帝解释道：“陛下，微臣从来都没有糊弄过您……”


    “啪！”


    还不等郑远山说完，就见渊帝从书案上抄起一沓案子，猛地扔在了郑远山的脸上。


    哗——


    那一沓案子如同雪花般四散开来，郑远山脸上吃痛，脚下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陛下，这是……”


    渊帝冷冷道：“你自己看！”


    郑远山心里的不安，瞬间到达了顶点！


    他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郑远山俯下身子，颤抖着伸出手来，从地上随便捡起了一张。


    只一眼，他的瞳孔就瞬间放大，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抖动了起来！


    “陛……陛下息怒！”


    “一……一定是先前的记录出了什么问题，才会与肃州当地的记录有所出入……”


    “是微臣的失职！”


    “还请陛下给微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待微臣一一核对过后，再将记录呈给陛下！”


    郑远山的大脑转的飞快，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一定要镇定！


    越是在这样的关头，越是不能乱了阵脚……


    “将功补过？”


    渊帝冷笑。


    “好一个将功补过！”


    “身为户部尚书，你连自己最基本的职责都做不好。”


    “若是朕不过问，这么大的一笔账，到最后都变成了糊涂账！”


    “你核对？”


    “朕看你是想尽办法，蒙混过关，再骗朕一次吧！”


    郑远山腿肚子一抽，吓得瘫软在地。


    “陛下息怒啊！”


    “微臣绝无此意！”


    “绝不敢坑骗陛下啊！”


    “只是这些记录都过于久远，想必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差错……”


    渊帝居高临下，冷冷睨着郑远山。


    今日他唤郑远山前来，一是为了问责，二是为了给郑远山一个主动交代的机会。


    以他对郑远山的了解，深知仅凭郑远山的能力和胆量，是绝对做不出此事的。


    可没想到，事已至此，郑远山却还是一口咬死，完全没有和盘托出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


    “既然记录过于久远，那你就去刑部大牢里慢慢查吧。”


    “什么时候查出问题，什么时候再来告诉朕！”


    渊帝这句话轻描淡写，说得轻松极了。


    仿佛郑远山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并不是逼仄恶臭的刑部大牢，而是环境优美的御花园。


    然而伏在地上的郑远山，却如同遭受五雷轰顶一般，瞬间崩溃！


    “陛下饶命啊！”


    “微臣真的知错了！”


    “求陛下看在微臣多年来兢兢业业的份上，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吧……”


    咔嚓——


    天空适时地闪过一道惊雷，而郑远山的呼救声，也伴随着这道惊雷，渐渐弱了下去。


    ……


    轰隆——


    “谁！”


    郑府，书房内。


    郑克磊好不容易等到了夜深人静，这才轻手轻脚地摸到了书房里。


    一道凭空响起的轰隆声，差点将他惊得原地跳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向门口望去，见门外空无一人，只不过是雷声而已，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右手边的书架……”


    “倒数第二层……”


    郑克磊一边念叨着杨凌交代的位置，一边就着窗外惨淡的夜色，胡乱翻找了起来。


    果不其然，就在杨凌所说的位置，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发黄簿子……


    郑克磊瞬间毛骨悚然！


    父亲的书房乃是府里的禁地，就连自己都几乎没有来过！


    甚至就连打扫书房的奴才，都是父亲亲自挑选过的。


    杨凌根本就没有来过府上，怎么可能对书房的构造如此了如指掌？


    难不成他有什么隐身之术不成？


    一想到这里，郑克磊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黑暗里，仿佛又多了一双盯着自己在看的眼睛……


    “滚啊！”


    郑克磊用力拍了拍脑袋，仿佛这样做，就可以把杨凌从自己的脑袋里赶出去似的。


    拿了杨凌点名要的那本簿子，郑克磊甚至都不敢打开翻看一眼，就将它胡乱地塞进了怀里。


    趁着四下无人，他麻利关上了书房大门，蹑手蹑脚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今日之事，他越想越觉得憋屈，越想越觉得无可奈何！


    但，没办法。


    谁让自己那么倒霉，先是被司马静缠上，紧接着又被杨凌给碰上……


    “爹，不是儿子不孝，是儿子实在有说不出来的难言之隐啊！”


    “这一次，您就原谅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