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坚，内华达州，51区。


    地表之下三千米，圆形会议厅。墙壁由铅、钛合金与某种未知能量屏障构筑，厅内死寂无声，连空气都带着金属的沉重感。


    这里是圣盾兄弟会的最高理事会。


    十二张黑曜石座椅，环绕着巨大的全息投影圆桌。


    每一张座椅上，都坐着一个能影响世界天平的人物。


    军方最高统帅亚历山大将军，肩章上的将星熠熠，他本人却纹丝不动，目光死死钉在桌面上。


    身穿猩红主教长袍的维托里奥，是梵蒂冈的影子。他指间转动的十字架冰冷，双眼紧闭，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倾听。


    还有一位，是兄弟会的“世界大脑”，艾因斯坦博士。他那颗贵重的大脑正让他太阳穴青筋暴起，他死死盯着全息投影中循环播放的三段影像，眼中是恐惧与狂热交织的火焰。


    安娜的报告，已将这群地球掌控者的认知砸得粉碎。


    第一段影像，金陵上空，八百米高的黄金巨像被无形的力量“抹平”，变回一块刻着“谦逊”的朴素石碑。


    第二段影像，一座由垃圾构成的怪诞雕塑，在数据层面被“修正”，最终化为一块代表“秩序”的完美立方体晶体。


    第三段影像，最为离奇。一片凭空出现的公园，充满生机，又在下一秒被彻底“删除”，不留痕迹。只留下一句通过金陵官方传递出的话——“种上真正的草”。


    亚历山大将军率先打破了死寂，声音低沉沙哑。


    “诸位，不能再等了。”


    “卫星、无人机、最高级的灵能探测器……我们动用了一切手段，结果都是‘正常’。”


    “这说明，那个‘存在’的运作方式，超出了我们现有的物理框架。”


    他转向艾因斯坦博士。


    “博士，你的结论？”


    艾因斯坦博士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着数据流。


    “我叫它‘逻辑奇点’。”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亢奋。


    “它不在使用能量，它在直接修改‘现实’！它说‘谦逊’，黄金巨像就必须变回石头。它说‘秩序’，垃圾堆就必须变成晶体。”


    “常规武器在它面前，什么也不是。”


    “我们只能用它的方法，来对付它！”


    红衣大主教维托里奥缓缓睁眼，浑浊的眼中闪过决断。


    “我提议，启动禁忌序列——‘巴别塔’计划。”


    话音刚落，会议厅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


    “巴别塔”。


    冷战时期，兄弟会为应对无法用物理手段摧毁的敌人，而开发的最终手段。


    其核心，是制造一种高维度的“文化病毒”。


    亚历山大将军的瞳孔骤然收缩：“维托里奥，你知道那是什么。那个盒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我们还有选择吗？”维托里奥反问，“眼睁睁看着夏国出现一个行走于世的‘神’，让它的那套‘谦逊’、‘秩序’成为世界的新规则？还是……我们亲手把水搅浑，让一切回到我们熟悉的混乱中去？”


    艾因斯坦博士猛地站起，双手撑在桌面上。


    “大主教说得对！这不是文化入侵，这是一颗‘逻辑炸弹’！”


    他激动地挥舞手臂，唾沫横飞。


    “它的核心是‘秩序’，我们就用极致的‘混乱’去冲击它！它的核心是‘谦逊’，我们就用最根源的‘傲慢’去对抗它！”


    “把我们两千年来的核心东西——‘自由’、‘个人’、‘竞争’、‘欲望’、‘消费’……把这一切，打包成一个信息武器，直接投放到金陵！”


    “我倒要看看，当它的地盘里，每个人都开始追求个人自由，开始攀比炫耀，开始欲望丛生时，它那套‘清洁’和‘秩序’的系统，会不会因为底层逻辑冲突而崩溃！”


    “当它的‘规则’，碰上了无数‘不守规则’的个人，会发生什么？”


    “是它的系统死机，还是……它为了维持‘干净’，把所有‘不听话’的人，都当成‘垃圾’给清理掉？”


    艾因斯坦博士的脸上露出病态的笑容。


    “不管哪种结果，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次绝佳的观测机会。我们必须知道它的极限在哪里！”


    亚历山大将军陷入沉默。


    最终，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断。


    “投票。”


    ……


    十二盏灯，亮起了十一盏。


    “‘巴别塔’计划，全票通过（一人弃权）。”


    电子音宣告结束，整个51区地底基地开始高效运转。


    一座封存在最深处，由无数远古符文和超现代量子线路交织的巨大装置被激活。


    它不产生能量，不释放辐射。


    它只做一件事，“编译”现实。


    无数社会学家、心理学家、历史学家、神学家的研究成果，被转化为纯粹的信息流。


    好莱坞的浮华，华尔街的贪婪，消费主义的陷阱，自由至上的呼号……


    所有这一切，被压缩、编码，形成一道无形的洪流。


    这道洪流跨越了物理空间，无视了大气层，精准地刺入太平洋彼岸，那座正在剧变的古老城市——金陵的能量网络之中。


    它无声无息，润物无声。


    它开始在城市的“道场”中悄然扩散。


    街上行走的路人，瞥了一眼身边开过的豪车，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正在打坐的武者，忽然感觉隔壁师兄的气息比自己更浑厚，一股不甘的念头破土而出。


    原本满足于朴素生活的市民，路过奢侈品店时，第一次觉得橱窗里的包和手表，对自己产生了某种吸引力。


    攀比。


    躁动。


    欲望。


    正在悄然萌发，污染着那片刚刚被“谦逊”与“秩序”洗涤过的土壤。


    ……


    与此同时。


    潜龙山庄，书房内。


    林默正靠在舒适的人体工学椅上，满足地欣赏着自己刚装好的窗台。


    由简并态中子星表面材料制成，被打磨到普朗克尺度的绝对光滑。


    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洒在窗台上，折射出柔和的白光。


    完美无瑕。


    任何尘埃都无法在上面停留。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干净”的极致。


    林默闭上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这才是生活。


    然而，就在这时。


    林默的眉头，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