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之上，死寂一片。


    赵无极和他身后的几名赵家长老，仿佛彻底化作了没有生命的雕塑。


    起初，当那一道贯穿天地的纯金色光柱冲天而起时，他们脸上的嘲笑与贪婪还未完全散去，便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惊骇所凝固。


    “那……那是什么？”


    一名宗师长老的声音在剧烈发抖，他的牙齿在疯狂打颤，发出“咯咯”的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煌煌天威震碎。


    “神……神罚吗？”


    赵无极没有回答。


    他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军用望远镜，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已然捏得惨白，那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坚固外壳上，竟被他硬生生捏出了一道道清晰的裂纹。


    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撼而急剧收缩，几乎变成了一个微不可察的黑点。


    透过高倍镜片，他所看到的世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崩塌、重组。


    那不是武技！


    身为半步武皇，他穷尽一生所学，也无法想象世间有何种武技能引动如此纯粹、如此宏大、如此……慈悲又霸道的力量！


    武道，讲究的是气血搬运，能量流转，招式变化！


    可那道金光，它本身就是一种道理，一种法则！


    那也不是什么禁区秘术！


    他见识过禁区力量的诡异与污秽，那是混乱、疯狂、堕落的代名词。


    可眼前这金光，却充满了至阳至刚的威严，仿佛是黑暗与污秽与生俱来的天敌！


    他看到了，在那片连他都感到心悸，能轻易撕碎宗师的【水鬼之巢】中，无数怨灵发出无声的哀嚎。


    它们在那道金光的“冲洗”之下，脆弱得就像是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不，连冰雪都不如！


    它们就像是黑暗本身，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就那么理所当然地、毫无道理地……消失了。


    蒸发，净化，抹除！


    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这是什么力量？


    赵无极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穷尽一百多年的武道认知，疯狂地试图为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后，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甚至比那道金色光柱更让他感到灵魂战栗的景象。


    那个身穿纯白连体衣的年轻人，似乎对“冲洗”的效果不太满意。


    他皱了皱眉，左手一翻，又多出了一件工具。


    那是一柄……通体金色，刷头部分由无数细密玄奥的金色符文构成的……


    马桶刷。


    是的，就是马桶刷。


    赵无极可以发誓，那玩意儿的造型，除了颜色和材质，和他赵家卫生间里用的高级货色一模一样！


    然后，那个年轻人一手持着喷射金光的“水枪”，另一只手握着那柄金色的“刷子”，对着泉眼边缘几道在金光中顽固挣扎的、堪比武道宗师的强大地缚灵，凌空，狠狠地刷了几下。


    “刷啦！”


    “刷啦！”


    动作干脆利落，精准有力，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仿佛他不是在净化怨灵，而是在清理马桶壁上最顽固的污渍。


    那几头足以在金陵城掀起血雨腥风的地缚灵，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就被那概念层面的“刷子”从地脉的联系上硬生生“刷”了下来，然后在【纯阳金光】中彻底分解，消散于无形。


    这一刻，赵无极脑海中最后一根名为“常识”的弦，彻底崩断了。


    他所有的贪婪、野心、算计、身为半步武皇的骄傲，都在这一刻，被一股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所取代。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被吓疯的侄子赵峰，口中反复呢喃的话。


    “神域……”


    “神明……”


    “垃圾……”


    “太脏了……”


    “要被清理掉……”


    之前，他以为那是疯话，是精神秘术导致的胡言乱语。


    现在，他只觉得遍体生寒，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灵魂深处。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王德发那个老狐狸为何会突然变得像个狂信徒！


    自己的侄子赵峰为何会吓得精神崩溃！


    那个八品武师赵三，为何会在王豹一句“散了吧”之后，就真的化作了一捧尘埃！


    那不是妖术！


    那不是秘法！


    那是神罚！


    是来自神明居所的“规则”！


    而他们赵家，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他们竟然妄图去攻打一座神明的居所！


    他们竟然在一位正在执行“净化”神罚的神明面前，耀武扬威！


    他们，在神明的门前……乱丢垃圾！


    赵三，就是被随手清理掉的垃圾！


    而赵峰，是因为他身上的贪婪与傲慢太过“污秽”，连被清理成尘埃，都会污染神域的资格都没有！


    “噗通！”


    赵无极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半步武皇的威严，整个人狼狈地瘫坐在地。


    他身后的几名长老更是早已不堪，一个个面如死灰，瘫软如泥，有人甚至已经吓得当场失禁，散发出难闻的骚臭。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赵无极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强撑着没有像身后的废物一样昏死过去，更不敢转身逃跑。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样一位存在的面前，逃跑，是最大的不敬，是主动将自己的家族定义为需要被“清理”的“垃圾场”！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华贵的武道服，紧紧贴在后背上，冰冷刺骨。


    他颤抖着，缓缓地，将视线从后山禁区移开，投向了远处那座静静矗立的王家庄园。


    他仿佛看到了王德发那张充满了怜悯与狂热的脸。


    原来，那不是疯了。


    那是……大彻大悟！


    赵家想要活下去……


    不，赵家想要获得被“宽恕”的资格，只有一条路可走。


    必须像王家一样！


    不！


    要比王家……更虔诚，更卑微，更彻底！


    用尽一切，来祈求神明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