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带着一股慵懒的味道。


    香樟树的影子落在草坪上，斑驳细碎。


    林晚静静地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双手捧着一本《人体解剖学》，看得津津有味。


    自从身体康复后，她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了解自己这具重获新生的身体。


    不远处的另一张长椅上，林父林母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一双儿女，脸上是失而复得的、最朴实的幸福。


    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然而，这份宁静，却被林默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悄然击碎。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本是映照着晴空流云的平静湖泊。


    此刻，湖面却荡开了一丝冰冷的涟漪。


    那是审视。


    是看待一件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污渍”时，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


    “哥，怎么了？”


    林晚的感知敏锐，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林默身上那瞬间变化的气息。


    仿佛三春暖日里，突兀地刮来一阵能冻结灵魂的寒风。


    她立刻合上书本，清亮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担忧。


    林默抬起头，视线投向了金陵城东方的天际。


    目光仿佛无视了万物的阻隔，穿透了遥远的空间。


    他看到了。


    看到那个被镇武司命名为【归零禁区】的地方。


    那片被他亲手“打扫”干净，恢复了秩序与平衡的区域。


    此刻，那里出现了一个极不和谐的“污点”。


    他看到那个身穿银色战甲的年轻人，正因贪婪而面容扭曲，欣喜若狂地试图吞噬那丝被他判定为“高危污染物”的武圣残魂。


    他也看到了那个被他随手丢弃，归类于“有害垃圾”的白玉茶杯。


    那上面，沾染着最顽固的，足以侵蚀现实规则的“污渍”。


    林默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皱起。


    他的洁癖，被触动了。


    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清洁工，他无法容忍自己辛辛苦苦打扫干净的“工作区域”，被人重新弄得一团糟。


    更无法容忍，有无知者在他划分好的“有害垃圾堆”里，肆意翻动。


    甚至，试图将那些最危险、最肮脏的污染物，重新带回到这个被他努力维持着洁净的世界里。


    这是对他工作的亵渎。


    更是对一名清洁工专业性的，最大挑衅。


    “有点事，出去一下。”


    林默站起身，脸上那丝冰冷的涟漪瞬间隐去，重新化为温和的笑容。


    他伸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妹妹的头，那股让她心安的温暖气息，瞬间抚平了周围的寒意。


    “我去处理一点垃圾。”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的身影，并非消失，也并非移动。


    而是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本身，从原地，悄无声息地，擦除掉了。


    仿佛他从未在这里出现过。


    林父林母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只当是午后阳光太过刺眼，让自己产生了错觉。


    唯有林晚。


    她那双因为体内蕴含武皇生命本源而变得格外敏锐的眼睛，在那一瞬间，清晰地“看”到了。


    她看到，哥哥原本站立的那个位置，空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水面涟漪般的波动。


    仿佛平静的湖面，被神明的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


    然后，整个湖都因为这一指，而感到了发自根源的战栗！


    林晚的心中，瞬间翻涌起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涛骇浪。


    哥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归零禁区】内。


    王腾盘膝而坐。


    他整张脸因为极度的亢奋而涨得通红，额角与脖颈的青筋如虬龙般突突跳动。


    他身上的银色战甲，正以前所未有的功率疯狂运转，刺目的光芒将这片死寂之地照得忽明忽暗，全力帮助他压制、炼化那股疯狂涌入神魂的武圣残魂。


    这个过程，痛苦到了极点。


    他的神魂，像是被投入了烧红的铁砂之中，被亿万颗滚烫的颗粒反复碾磨、穿刺。


    但在这极致的痛苦尽头，是无与伦比的收获！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疯狂暴涨！


    他对“武道”的理解，正在被一股蛮横的外力，强行拔高！


    无数玄奥的感悟化作洪流，冲刷着他的认知壁垒。他甚至已经用指尖，触碰到了那层困扰了他数年之久，坚不可摧的宗师壁障！


    “哈哈哈！发了！这一次，赌对了！”王腾在心中，癫狂地，无声地大笑着。


    “等我将这丝残魂彻底炼化！我，王腾，将一步登天！成为夏国，不，是全世界最年轻的武道宗师！”


    “什么秦振山！什么镇武司！届时都要在我脚下匍匐颤抖！”


    “我王家将成为金陵唯一的王！”


    就在他彻底沉浸在对未来无限美好的幻想中，精神即将攀升至顶峰的刹那。


    一个声音。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仿佛由绝对零度的金属摩擦而发出的声音。


    毫无征兆地，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垃圾，就要有垃圾的觉悟。”


    “不该碰的东西，碰了。”


    “是要付出代价的。”


    “谁？！”王腾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冻成了冰渣！


    他身上所有的汗毛，根根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极致的，无法言喻的寒意，如同一盆液氮从他的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狂喜、野心与幻想。


    他猛地回过头。


    看到了一个，他此生此世，都无法忘怀的身影。


    一个穿着普通白衬衫的少年。


    一个长相清秀干净，气质温和得如同邻家男孩的少年。


    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距离，不到三米。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自己引以为傲的感知，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为什么自己身上这件耗费天价，号称能预警一切能量波动与杀机的银色战甲，此刻，竟死寂得如同一堆废铁？！


    无数个恐怖的念头，在王腾的脑海中，疯狂炸开，几乎要撑爆他的颅腔。


    他看着那个少年。


    看着他那双平静得，如同万古深渊般的眼睛。


    一股威压。一股比刚才那道武圣残魂，还要恐怖千万倍，甚至完全不属于同一个维度的威压，将他死死地笼罩！


    在这股威压之下，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什么王家天骄，不再是什么准宗师。


    他只是一只，被神明用鞋底随意踩住的蝼蚁。


    连动弹一根手指的勇气，都无法升起。


    “你……你……是……”王腾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最近在金陵最顶层，那个小圈子里疯狂流传的匪夷所思的猜测。


    ——抹除上官家，那个连镇武司都无法理解的，伟大的存在！


    难道……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


    林默没有理会他那见鬼般的表情。他的目光越过了王腾的身体，落在了他紧紧攥在手中的那个白玉茶杯上。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苍蝇。”


    “把干净的地方弄脏。”


    “把有害的垃圾，带得到处都是，造成二次污染。”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是一只很干净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不——！”王腾的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凄厉到，完全变形的，嘶哑尖叫！


    他想逃！他的求生本能，在疯狂地尖啸着！但他的身体，却像是被灌注了亿万吨的水银，沉重得连一丝一毫都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只白皙干净，却又仿佛，蕴含着世间最恐怖力量的手掌，朝着自己缓缓地按了过来。


    那只手，并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而是停在了半空中。


    林默的手指，对着那个被王腾视若珍宝般紧紧攥在手里的白玉茶杯。


    轻轻一弹。


    “嗡——”


    一声极其轻微，甚至不算是声音的，规则层面的震动扩散开来。


    那个坚硬无比的白玉茶杯，连同里面那丝让王腾欣喜若狂的武圣残魂。


    没有爆炸，没有碎裂。


    而是，化作了最微观的不可见的基本粒子。


    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净化抹除。


    然后。


    林默收回了手。


    他甚至，都懒得再多看这个已经被吓得，神魂失守的王家天骄一眼。


    “滚吧。”


    他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带话回去。”


    “有些垃圾，是不能回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