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没入路声乌黑的发间，齐思迫使他往后仰头，拉来些许距离，得到片刻喘息：“我……我们一定要互相折磨吗？”


    “不是折磨，是游戏。”路声也不怕头皮疼，执拗地重新贴上来。


    齐思拗不过他，又气不过，双手在他头顶搓来搓去，柔顺的短黑发彻底成为一捧“鸡窝”，母鸡孵蛋都嫌弃不够结实的那种。


    “路声，我喷你喷雾，你咬我手臂，我们俩都受伤了，扯平了，你可以松手了吗？”


    “那心理上的伤害呢，怎么算？思思，你对所有人都宽容，唯独对我苛刻。”


    齐思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她对路声已经是最最最宽容的了！没留这家伙自生自灭，算她有良心。


    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


    冷静！再冷静！


    她长呼一口气道：“你在我面前扮演小白兔，符合你的人设吗？不觉得自己演技太差，演得根本就不像吗？”


    未来新康集团唯一继承人，身价千亿，成天在学校横走着，收拾人跟倒垃圾一样轻松。


    在她这装可怜，简直荒谬！


    路声仰头，嘴角的指印像泼了几道红墨水似的，看得心惊，少爷就是金贵，比一般人更脆皮。


    语言攻击所产生的愤怒没有冲昏路声的头脑，反而是她先炸了，是她太冲动。


    但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抽他。


    太欠了！


    至于他那肿成核桃的双眼，粉红色彩在白皙面庞上格外刺眼，齐思有点心虚，商品详情页标注不会致盲，但她没有实验过防狼喷雾的效果，不知道会肿成这样。


    路声沉默良久，低声喃喃了一句话。


    风太大，齐思没听清他嘀咕的内容，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别说了，我帮你打电话给千叔，叫他来接你。”


    “那你要去哪？”路声问道。


    齐思理所应当：“我当然是去找我的朋友咯。”


    “去帮曾兴处理他家店铺的事情？”


    “大哥，你哪位？管到外太空去了？”齐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松手了。”


    路声不放手：“这是他自己的人生课题。”


    合着今天的场面他路声没半点责任。


    “在楼下，你拦着我，不让我过去，是为了拖延时间，然后逼我做选择。”齐思的声音越来越冷，“路声，你把别人的人生，当作可以戏弄的游戏，早晚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深刻、惨重的代价。”


    “我承认，我想看到你陷入两难的抉择，我想让你感受我的痛苦。但这一切，我不是策划者。”路声道。


    在场之人只有关涛、千瑞，齐思不信那两人能做到：“关涛冲动易怒，千瑞过于保守，绝不可能安排得如此凑巧。”


    “为什么不猜猜傅则？你们针对他的妹妹，借此把你们拆散，他就不用提心吊胆了。”路声道。


    齐思意识到路声在套她话：“傅则不会跟我们作对。”


    “思思，人是会变的，傅则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模样。”路声嘴角讥讽，思思宁愿怀疑是他做的，也不愿去猜傅则或傅芯。


    傅则在学校里放高利贷，在校外当打手。


    换句话说，这人掉进钱眼里，早就迷失了心智。


    偏偏同学情谊蒙上了一层滤镜，齐思往日的警惕都化作了空气。


    “别啰嗦了，你家司机应该在附近等你，我送你下楼。”齐思叫他起来。


    两人走出小区，路边停着一辆黑色保姆车。


    司机见到路声脸颊肿胀，嘴角还有掌掴的指印，慌忙迎上来：“少爷，您没事吧？”


    路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紧攥着齐思的手腕，一言不发。


    “没事，我送他上车。”齐思替尴尬的司机解围。


    路声坐进车里，齐思正准备离开，路声道：“我有一段录音，如果你想听，陪我一起去医院。”


    “你确定不是想让我在你家医院打狂犬疫苗和破伤风？看着我痛哭流涕，你心里畅快？”


    “思思，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当然，取决权在你。”路声反常地没有拉住她的手，神情淡定，好像吃准了她会感兴趣。


    如果录音是关于傅则。


    横竖舒阳文能处理曾兴家的事，也会把童童送回家，不妨听一听录音片段。


    齐思坐上车：“你最好没有骗我。”


    路声听见车门合上的声音，露出满意的笑容：“听歌吗？”


    “谢谢你的贴心。”齐思没想过路声会放什么类型的音乐，别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大雾将至……”


    熟悉的嗓音和柔和的曲调蓦然响起，她回头看挡板之上的屏幕，正放着陆焱的经典歌曲《不难》。


    再转头，遥控器在路声手中不断翻转，嘴角噙着笑意。


    “喜欢听吗？”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有一款新产品上市，需要一位民谣歌手做代言人，你想不想为陆焱争取？”


    齐思道：“你想多了，我跟陆焱的关系没那么好。”


    路声诧异道：“你是他的粉丝，却不愿意帮他争取商业合作？”


    “他是一名优秀的音乐创作者，我欣赏他的音乐和才华，至于他的商业活动，与我无关。”齐思夺过遥控器，按下暂停，“以喜欢之名，插手别人的工作与生活，既冒昧又越界。你做事没边界，没底线，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


    刚到医院，护士推来轮椅。


    一身白大褂，气质干练，年纪约莫四十出头的女医生匆匆赶来，脸上的焦急一闪而过，冷淡道：“小声，让护士带你去上药。”


    路声认出来人声音：“小姨，我的同学需要打破伤风和狂犬疫苗，请安排一位经验丰富的护士。”


    齐思讶然，不可一世的路大少爷当起了乖宝宝，在女医生面前表现出一副温柔体贴、友爱同学的样子。


    目光扫过女医生胸前名牌：千秋。


    原来是新康医院院长。


    路声喊她小姨，她是关涛的妈妈？


    她也姓千？微弱的思绪一闪而过，齐思没抓住。


    路声被护士推走，千院长微笑道：“同学，我带你去吧。”


    “谢谢。”齐思余光打量千院长，隆起的高鼻梁与路声如出一辙，眼角带着些许风霜，干练不失亲和。


    谁不喜欢又酷又飒的大姐姐呢，想到这里，她心里对千院长多了几分好感。


    千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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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亲自用消毒水帮她冲洗伤口，齐思疼得龇牙咧嘴。


    “路声咬的？”


    “嗯。”齐思点头。


    “他脸上的伤是你做的？”


    齐思汗颜，千院长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来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但她敢做敢认：“是的，如果后续有任何问题，我都会承担责任。”


    “厉害！”千院长摘手套时莫名笑起来，还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齐思摸不着头脑，她把路声脸弄伤了，千院长不仅不责骂她，反而夸她。


    通情达理，不对劲。


    千院长哪里知道齐思脑补的内容，她是觉得齐思可爱，被齐思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短发：“我相信你，小声从小到大没吃过瘪，你是头一个能对付他的同龄人。跟我去办公室喝一杯茶，我们聊一聊。”


    院长办公室里挂着大小不一的奖杯、合照之上写些心胸外科xxx。


    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装饰。


    千院长并非靠背景或者学术上位，更多的是实战手术，好厉害！


    齐思眼里盖不住的崇拜，千院长自然注意到了，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推到齐思面前：“齐思同学，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接触路声。”


    “千阿姨。”齐思换了一个更亲切的称呼，“不是我主动接触他，如果您能送路声去治病，我和路声从此以后都不会有交集。但如果您做不到，我无法承诺。”


    千院长道：“搬离小区，转学到其他省份，我会给你足够的补偿，也可以帮你介绍比成才中学更好的学校。”


    齐思目光划过一抹惊愕，千院长知道她和路声邻居？但以路声的狗脾气，不可能告诉家里人那么多事，尤其是他设计的游戏。


    千院长握着茶杯，眼神怅然：“路声小时候有一只兔子玩偶，日日夜夜都抱着兔子玩偶睡觉。他的爷爷认为这个习惯不好，叫家里阿姨扔掉。大雨天，路声独自溜出门，跟着环卫车，跑到垃圾站，蹲在垃圾堆里翻找兔子玩偶。那时候，他才七岁。他的性格太倔，我是为你好。”


    “谢谢千阿姨的提醒，但是我不能因为路声，放弃我的家人和朋友们。我在南江长大，这里有我的一切。生活中出现问题，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而不是逃避。”齐思认真道。


    千院长满眼欣赏地望着齐思：“你果然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我不强求你做决定，如果你想好了，可以来找我。”


    齐思微微颔首，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轻轻归还原位：“那我先回去了，谢谢千阿姨的招待。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路声。”


    办公室的门合上，书架背后的休息室走出一个人。


    “姐。”


    “千冬，我在南江人民医院工作的时候，急诊送来一对出车祸的夫妻，伤势太严重，没抢救过来。夫妻俩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在国外念书，一时间赶不回来，警察带小女儿过来认领父母的尸体。小女儿很配合工作，不哭也不闹。有人说小女儿天生冷漠，爸妈去世也不肯流眼泪。”


    千院长转动办公椅，看向那人：“我向她转告她父母的遗言时，问她为什么不哭？她说，她哭了，也不能让爸妈活过来。她会听爸爸妈妈的话，乖乖等姐姐回家，以后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