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雅娟耐心细致，虽说只是个初中生，但她的文化素养很高，这是所有人平时与她接触时就能感受到的。


    方澈笑着看向她，“等到村小建好了，我想请你来当老师，成吗？”


    这下，轮到杨雅娟瞪大了眼睛，她伸手指指自己，“我吗？”


    “当然！我觉得你很适合当老师。不过看你的意思，你要是想去当接线员，那就去报名试试。”


    杨雅娟眼圈立刻就红了，“谢谢你，思君！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愿意的！我......我一定好好努力！”


    “现在队里还没有存够建村小的钱，所以还得再等一阵子。”


    “没事没事，我等着就好。”杨雅娟的脸上染上一层显而易见的喜色，似乎只这一瞬间，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


    “等下回我去买一套课本回来，你可以先备备课，熟悉熟悉。”


    “好！”


    回到家，方澈心情很好地给老师写信，除了日常的事情外，还告诉她大队也有电话了这个好消息，让她有急事可以给自己打电话。写完信，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把信封粘好。


    正粘着，左维东走了进来，表情似乎不那么愉快，眼角还有些红痕。


    “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我替你报仇。”


    离愁别绪被方澈这么一插科打诨，左维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报仇不报仇的，没这回事！”


    “那你这是怎么了？”方澈放下浆糊坐到左维东身边，“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我的老师也被接回去了，我这是高兴的泪水。”左维东解释。


    “就是那位研究物理的温教授？”


    左维东点点头，“在农场受了这么多年罪，总算是熬出头了！只希望他以后能够好好的。”


    “一定的！”方澈拍拍他的肩膀，没想到左维东也是个感性的人。


    “没想到你对物理研究这么感兴趣，难怪我觉得你脑子好呢！”


    左维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也不是感兴趣，只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老师，他告诉我如果在现实生活中看不到希望，就去解题，题目是不会辜负人的。”


    “因为会做就是会做，不会做就是不会做？”方澈自然接上。


    左维东：......


    “我还好吧，大部分题目都会做。”这是他第一次在方澈面前展现出自信的一面，挺好。


    她喜欢更张扬些的左维东。


    接线员的选拔考试在几天之后开始了。


    报名的有十几个人，其中大半都是年轻姑娘和小媳妇，也有几个念过几年书的年轻后生。大家都明白，这活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就是坐着接电话、传口信，是队里难得的轻省活儿，而且天天能和外界打交道，见识都不一样！


    报名的有十几个人，出乎意料的是，其中大半是年轻姑娘和小媳妇，也有几个念过书的年轻后生。大家都明白，这活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就是坐着接电话、传口信，是队里难得的轻省活儿，而且天天能和外界打交道，见识都不一样。


    每个人都想好好把握住机会。


    第一关是认字和写字。方澈准备了一段报纸上关于春耕生产的简短新闻，让报名者依次朗读。这一关就刷下去好几个人，有的磕磕绊绊，有的净说些错别字惹人笑话。


    第二关是重头戏，考普通话和大家的反应能力。方澈喊来了张梅梅来当电话那头的人，模拟各种情景，让报名者应对。


    “喂，是雷公山生产队吗？我找你们方队长。”张梅梅刻意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话说道。


    一个姑娘紧张地捏着衣角，下意识用土话回答，“队长......队长她不在哩......”


    “噗嗤......”下面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忍不住笑了。姑娘脸一红，知道自己搞砸了考试。


    接下来的小伙子倒是镇定，接过听筒努力卷着舌头，“喂，你好，方队长现在不在，你有啥事我可以记下来，等她回来转告。”虽然普通话依旧不算标准，但态度大方，应对还算得体，几人点了点头。


    第二关马上结束，最后上场的是小毛的姐姐毛巧。她落落大方地拿起听筒，用清晰且相对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您好，这里是雷公山生产队，请问您是哪里？”


    张梅梅故意刁难，“我这里是副食品公司，找你们管香菇的！”


    毛巧丝毫不慌，流畅应答，“您好同志，负责香菇的是我们方思君队长，暂时外出。关于香菇的事，我可以简要记录，或者麻烦您留下联系方式，我让负责人尽快给你回电。”


    这一番对话下来，不仅普通话标准，与对方交流时用的词语恰到好处，显得既专业又周到。


    张梅梅又模拟了几个紧急情况，比如电话信号不好听不清，对方说话太快记不住等，毛巧都应对得有条不紊。


    看着几个评委连连点头，站在人群中的一个考生的妈看不下去了。


    “毛巧都已经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我说啊，她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咱们大队这么好的工作岗位怎么能给外嫁女呢！”


    这话一出，立刻引发了其他人的共鸣，“就是就是，这对咱们大队的人不公平。”


    “她都嫁出去了，就该好好待在夫家，哪有住在娘家的道理！”


    陪着姐姐一道考试的小毛一下子炸了，“我姐是我家的人，也就是雷公山的人，怎么就没有资格了！再说她住在家里我爸妈愿意养着她，要你们在这说什么废话！”


    毛巧脸皮薄，先前的沉着镇定在众人的注视下早就荡然无存，拉了拉弟弟的手，“算了算了，不行就不行，咱们走吧。”


    “等等——”方澈忽然叫住她。


    她没跟毛巧说话，而是转身看向人群，问道，“你们摸着良心说，刚刚表现最好的是谁？”


    “毛巧——”晓燕和小乐站在人群里，大声回答道。


    方澈笑笑，又看向雷壮，“书记，咱们的考试要求里有一条是外嫁女不准参加吗？”


    雷壮摇头，“没有。”


    “既然这样......”方澈总结道，“各位社员，咱们大队选拔人才，为的是什么？是为了把集体的工作做得更好，让咱们赚更多的钱！那么我问大家，是选一个能干合适的人重要，还是纠结她是不是嫁出去了更重要？”


    人群安静下来，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仍不服气。


    方澈继续说道，“毛巧同志识字多、普通话说得好，反应又快，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本事。咱们大队要发展，正需要这样有本事的人。”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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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向刚才带头反对的那个妇女，“雷婶子，您家里也有女儿。将来要是您女儿嫁出去了，在婆家受了委屈，难道您不希望她还有个娘家可以依靠，还有个能让她施展本领的地方吗？”


    那妇女张了张嘴，没说话。


    方澈又转向众人，“妇女也是这个国家的建设者，国家都提倡男女平等，同工同酬。毛巧同志今天凭自己的本事考了第一，我们不能因为她嫁人了，就否定她的能力！”


    看着眼前那个眼眶湿润的姑娘，方澈走到毛巧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欢迎你，毛巧同志。”


    雷壮重重点头，“方队长说得对！咱们选的是能为集体做贡献的人，管她嫁没嫁出去呢！”


    毛巧的眼圈更红了，她用力对着雷壮和方澈鞠了几个躬，声音哽咽却坚定，“雷书记，方队长，谢谢你们！我一定好好干，绝不给咱们雷公山丢脸！”


    “好，现阶段没有那么多电话要接，毛巧先去香菇房那边帮帮忙。”


    “好的好的！”


    这样的安排大家都不再有意见，看热闹的人渐渐走散，方澈走过去安慰了那几个落选的考生，告诉她们保持学习，未来一定能有更多的机会。


    大家点点头，心里虽然仍旧失落，但却更敬重方澈了。


    人走得差不多时，小毛不知道从哪里蹿过来，摸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朝方澈鞠了个躬，“方队长，我姐姐的事谢谢你了！”


    方澈好笑，“这工作是你姐姐靠着自己的能力赢来的，你谢我做什么！”


    小毛腿脚利索，脑子就一般，他挠挠头，“反正就是得谢你！我姐婆家欺负人，她回家住着又被我嫂子看不惯，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下有工作了，我嫂子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毛巧家里的情况，方澈在平时和社员们“闲聊”时听过一耳朵，是个可怜姑娘。


    当初毛家大哥要娶媳妇，还欠一笔钱才能凑够彩礼，兄妹俩岁数相差不大，毛家父母就想着一道把她给嫁出去。时间上有些着急，就着了那媒婆的道。


    介绍的对象一开始还好，才刚过一个月就露出了真面目，好吃懒做不说，成天就喜欢往小媳妇堆里钻，惹得女社员们破口大骂，是个十足的不要脸。


    公婆更是刻薄尖酸，把毛巧当不要钱的长工使唤。一大家子的饭要她做，猪草要她打，连他公公的内裤都是她洗的，毛巧脸皮薄不愿意，指桑骂槐的难听话能说上大半天，婆婆还到处跟人编排新媳妇又懒馋。


    毛巧忍受了一年多，终于在得知对象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爆发了，哪知道那个男人不但不知悔悟，还反过来责怪毛巧多管闲事，狠狠打了她一顿。那天之后，男人一不顺心就打她、折磨她，还很有心机地只打在看不见的地方。


    毛巧忍无可忍，终于回到了娘家。


    她爸妈心怀愧疚，一句没提让毛巧回婆家去的事，但这个家到底也不是一个人的，毛巧回到娘家虽不至于被打，但饭也不敢多吃、活也抢着做，就像是......寄人篱下。


    可......这明明是她从小到大的家啊！


    “还好还好......”方澈看着小毛一遍遍强调，心中有些动容。


    类似毛巧这样情况的小媳妇还有很多，但能帮一个就能少一个了，当务之急还是发展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