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后为云栖突如其来的“开窍”而忙着测算吉日，准备聘礼时 ——


    明衍在自己的小院里，已经枯等了足足十日。


    他没有等到任何一丝消息，甚至二皇子也没有差人来寻他入宫……


    或许她的答案早就给了，那便是 ——


    无视。


    将那件事、将他这个人，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抹去，当作从未发生过。


    白日的明衍，依旧是那个端方的明家大公子。


    他照常为学院的事情谋划，想着如何吸引那些有心向学，却不敢迈出第一步的男子。


    他将所有精力投入其中。


    然而，每当夜幕降临，独自一人时，那种被遗忘的孤寂和心酸便如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溺毙。


    他原本……


    真的只是想借女子的势而已。


    他告诉自己，靠近太女，只是因为她能给他最大的庇护和助力。


    让他可以更快地爬到足够的高度，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 ——


    是不是就因为他骨子里是这样一个不安于室、离经叛道的男子，所以她才会根本瞧不起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不屑？


    也好。


    本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


    算计落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有什么好难过的？


    …… 哭什么。


    明衍将脸深深埋进怀里那件早已洗净、却依旧残留着一丝极淡冷香的玄色外袍里，整个人蜷缩在锦被下，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他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的心也赔进去。


    他鄙夷那些将一生悲欢都系于女子身上的男子，他也曾发誓自己绝不会变成那样。


    可是……


    为什么脑海里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她清冷的脸？


    明衍咬紧下唇，不肯发出一丝哽咽的声音。


    可滚烫的眼泪根本不听使唤，无声地浸湿了衣料……


    原来被彻底无视，是这样剜心蚀骨的疼痛。


    ……


    翌日清晨，明衍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


    明正澜一大早就亲自来了他的小院，名为关心，实为敲打。


    “衍儿，昨日宫里传出消息，太女殿下似乎终于松口，愿意考虑婚事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与二皇子交好，这便是你最大的优势，定要多多进宫，勤加走动，使使力气，万万不可懈怠，浪费了这大好时机，更莫要辜负为娘昔日请先生教你识字谋略的一片苦心！”


    是的，明衍之所以能识字断文，甚至通晓些许谋略心术。


    一方面是他自己早慧，抓住一切机会偷学，另一方面，便是他早年说服了明正澜。


    他当时对明正澜说，若只学些取悦女子的琴棋书画，至多做个玩物。


    若想真正笼络住高位妻主的心，成为其不可或缺的助力，从而更好地帮衬家族，尤其是帮扶妹妹，就必须学些真正“有用”的东西。


    明正澜被他说动，这才破例暗中为他请了西席，教授诗文策论乃至一些简单的权谋之道。


    这在普遍只将男子当作附属品培养的官宦人家中，已是极为罕见。


    如今，明正澜便是在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价值”和“使命”，更不能浪费她投入的“心血”。


    见明衍垂眸不语，明正澜又压低声音道：“若你觉得一人力有未逮，便想想办法，带你弟弟一同进宫。他近来规矩收敛了许多，人也伶俐，或许能帮衬到你，多条路子总是好的。”


    明衍心底一片冰凉，面上却依旧温顺，低声道：“是，母亲。儿子明白，会尽力的。”


    他知道，只要他还未挣脱这个牢笼，还需借助明家的资源，就必须继续哄着明正澜，扮演好那颗“有用”的棋子。


    只是没想到，明正澜前脚刚走，柳氏后脚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明沁过来了。


    柳氏脸上堆着假笑：“衍儿啊，你看你弟弟在家也闷得慌，不若今日你便带他一同进宫去，让他在二皇子面前也露露脸？”


    “今日怕是不便。”明衍微微蹙眉，“二皇子殿下近日似乎事务繁忙，我们贸然前去打扰，恐惹殿下不快。还是过两日，待殿下得空宣召再说吧。”


    他说的也是实情，以往云枫最多隔四五日便会寻个由头召他进宫说说话，解解闷，毕竟宫里他是真的没什么同龄朋友。


    这次十日未召，恐怕是抽不出空见他，亦或是有人授意，不许他与自己接近……


    明沁在一旁早已不耐烦，见他推三阻四，当即嗤笑一声：“是不便？还是某些人根本没脸再去了？”


    他上下打量着明衍，语气充满了嘲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日，是裹着太女殿下的外袍回来的。这么多天没动静，看来你耍的那套假把戏，根本就没骗过太女殿下！”


    “沁儿，怎么跟你哥哥说话呢！”柳氏假意呵斥了明沁一句，却没有真正阻止的意思。


    反而也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明衍，显然也想从他的反应中，试探出那日的真实情况。


    明衍袖中的手指猛地攥紧，面上不动声色，仿佛没听到一般。


    明沁见他不反驳，更是得意：“怎么？被我说中了？哑口无言了吧！我就知道，太女殿下又不是眼瞎，怎么会看上你…… ”


    “够了！”明衍终于开口，眼中带着冰冷的寒意，竟有几分慑人的气势，“你再妄议太女殿下，别怪我禀明母亲。到时候，恐怕就不是禁足几日那么简单了。”


    “你…… 你…… ”明沁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柳氏见状，眼珠一转，脸上又堆起那副虚伪的和善笑容：“衍儿啊，你看这样如何？你不是穿着太女殿下的外袍回来的吗？这就是现成的由头！你就说，是去送回衣衫的。顺便呢，带你弟弟一起去，让他也在太女殿下面前露个脸…… ”


    他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妙，语气也热切起来：“你不得太女殿下喜爱，没关系。但你弟弟总归是你自家人不是？他若能入了太女殿下的眼，咱们明家日子好过了，你的日子，自然也就跟着好过了呀！这叫一荣俱荣，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