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喊好几声，床底、衣橱、洗手间和阳台……遍寻不到秀晶身影。我这屋面积小，搂一眼就知道藏没藏人。


    神奇，这孩子竟然起得比我早。


    电脑桌上的方形电子钟显示，C国西部时间08:45。平常这个点，如果是不用出车的休假日，我通常会晨跑锻炼下，今天确实倒时差起晚了。


    脑袋晕沉沉的，完全毫无察觉，秀晶什么时候出的门，又会跑到哪里去呢？


    我草草刷过牙，捧了把冷水洗脸清醒神经，随后，抓起凳上的外套披好，匆匆下楼去找秀晶的踪影。


    “秀晶？秀晶……”


    路过楼下那屋时，两口子果然又在吵架，把铁锅碗盆摔得哐当作响。


    丈夫埋怨妻子昨夜忘记关窗，初秋的冷风吹得他脑袋发蒙，因此误了闹铃。


    妻子反驳他无理取闹，窗户连日紧闭得严实，偏偏今天头痛，分明就是丈夫半夜打开的，想赖在自己身上。


    嗯？窗户么？


    倒不是偏袒楼下女方，他们家情况，我相当了解——如果她真像她丈夫责怪的那样，常忘关窗，我这楼上住户受噪音骚扰程度，只怕会翻倍。


    司机街区治安欠佳，久居于此，我素来养成睡前关窗的习惯。一来静音，二来防盗。


    可不知为何，楼上窗户今早竟虚掩着一条缝。凑近细闻，有股似有若无的怪异气味，熏得人发晕。


    刚开始，我以为秀晶起床后顺手打开的，没太放心上。这么听来，如果楼下情况相同，未免过于巧合了。


    该不会被人吹了某种麻醉气体吧……


    这种直觉，不太妙。


    必须快点找到莫名失踪的秀晶！


    司机街区不仅没有监控，连路灯都不太齐全。刚搬过来那阵子，我在家门口安装过摄像头。不过，很快被现实打脸，摄像头不知被谁破坏了，便没再继续坚持。


    我想到这条巷子东边尽头，经年躺着一位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听说他自打房贷断供，被宣告破产，就再没找到过工作，日常以翻垃圾为生。三百六十五天，无论哪天经过巷口，都能看见他身影，白天黑夜都在那儿。


    “嘿，伙计，问你打听点事情。”


    那名流浪汉背对着我，明明听见了，却只是裹紧身上层叠的破旧衣服，没作其它反应。


    路过的壮汉见状，叼着根烟，朝流浪汉后背重重地踢了一脚：“你得这么跟他说话！学着点儿，小姑娘！”


    这下，流浪汉立刻疼得坐直身子，浑浊的眸子愤怒地盯着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掏出几枚硬币，投到他倒置的毡帽里。随后，从手机相册中，翻找出秀晶在路上与我的合影。


    “伙计，我没别的意思。想打听个人，你今早见过这女孩吗？”


    流浪汉见到钱，仿佛馋猫见着食物一般，两眼发绿。他赶紧将毡帽里的硬币，统统倒进怀里，紧接着，目光往我衣兜方向探去。


    哦，原来是嫌钱不够。


    我摸索着口袋，将全身上下所有零钱掏出，二十三块七毛。


    “就这么些。伙计，你这下总该开口了吧？”


    流浪汉很久没说过话，嘴唇蜕了层发白的死皮，嗓音闷闷的。


    他指着巷口对面，低声道：“刚刚有两人把她带走了。是个白皮肤女的，还有个矮子。”


    听罢，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巷口对面开了家快餐店，贩卖的食材不贵，专供早起的司机们垫吧几口。


    透过快餐店脏污的玻璃窗，恰巧能看见，一位皮肤白皙、身形健美的女人正在前台点餐。


    是Sophie。


    昨天我们刚见过面，难不成，是被她跟踪了么？


    我来不及思考矮子是谁，一边跑，一边快速扫描着秀晶的踪影。在离窗较远的软垫卡座上，我发现趴着睡觉的姑娘，正是要找的人。


    外套遮住容貌后，我勾着背，侧身进入快餐店，趁Sophie不注意接近秀晶。


    “醒醒……醒醒啊，秀晶。”


    没反应。


    幸好我力气比较大，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然后就拖着秀晶顺着快餐店侧门离开了。地形熟悉，果然算是优势之一。


    如流浪汉所说，对方连同Sophie在内有两人。我不敢有丝毫松懈，连拖带拽，直将秀晶弄到一家熟悉的汽车修理店，才稍微缓口气。


    如果我们真是被跟踪了，那我家里，其实并不安全，毕竟坐标位置已经泄露。


    现在回去，会被Sophie带人找上。别提Sophie带了同伙，即便单她一人，下迷药的手段也够让我们忌惮的。


    过了快半小时，秀晶才从迷迷瞪瞪的状态，恢复清醒。


    这姑娘醒来，第一反应就是震惊。


    感觉自己像做了场长长的梦，梦里有人说带她去酒店集合，工作室等着MV拍摄呢……结果睁眼，自己怎么跟我面对面坐汽修店里了？


    我拍了拍她的肉脸：“你被人迷晕，差点给带走了！不光是你头晕，还有我，还有我楼下那对夫妻。”


    随后，我将亲眼所见的情形和推测，简单向秀晶讲了一遍。


    “小张姐，我怎么听着有些迷糊呢？你的意思是……昨天那个Sophie跟她的矮子同伙，一路跟踪过来，半夜把我们迷晕了，就为了把我带走？”


    秀晶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哎呀，是不是我真耽误炫彩的工作拍摄了啊？Sophie催这么紧，不行，我得赶紧过去配合她们呀！”


    “傻妹子，还没发现问题吗？！”


    我轻轻敲了秀晶一个栗子，“正常的拍摄对接，需要用到极端方式吗？你不觉着，Sophie根本不像工作人员吗？”


    非但不像工作人员，反而像拐卖人口的贩子。


    秀晶听后，不禁花容失色：“啊？不会吧，那我的通告可怎么办！炫彩的MV拍摄，可怎么办啊……”


    “你把信息再给我看看。”


    我接过秀晶的手机，发现她已经被集合群踢了出来。群里的过往信息，显示无法查看。


    太奇怪了。


    如果模特不配合，或者存在其他工作疏漏，应该会有人公开点名，或者私聊了解情况才对。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被踢时间也够凑巧。仅仅因为拒绝跟对接人同行，所以无视约定，直接被取消拍摄资格吗？


    循着模糊记忆，我叫了辆车，带着秀晶找到群里所说的那家豪华酒店。


    刚进门，一群举着应援牌和手机的年轻女孩，就围在大堂中央。从相貌和举动等判断，像是远道而来的追星族。


    看来地址没错，这家酒店的确有明星活动。应该就是炫彩的MV拍摄组吧。


    趁我找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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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询情况，秀晶十分兴奋地扎进那群人堆里，很快，却哭丧着脸找了回来。


    “小张姐，我问过那些人了，她们等的明星不是炫彩……”


    “前台也回复了，大堂里的粉丝是在等C国影帝出场，这里根本没有拍摄组驻扎。会不会……是集合群里发错了？”


    我问得委婉，怕她内心不好接受。


    闻言，秀晶瞬间崩溃。她忍不住蹲在原地嚎啕大哭，不敢相信自己被群踢，还记错集合地址这回事。


    这意味着，她跟炫彩拍摄组彻底失联，恐怕很难见着偶像了。


    小姑娘泪崩如决堤，弄出来的动静，确实不算小。


    很快，我们引来酒店大堂所有人侧目。包括等待的粉丝们，还有坐在沙发区休憩的客人们。


    我担心秀晶状况，连忙俯身下来，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承诺会帮忙继续查找正确地址。


    秀晶哪里听得进去，只一个劲，不管不顾哭得更凶了。


    “啊呀，吵死了！”


    从那群粉丝包围圈内侧，快步走来一名颀长男子，“你们弄得这么吵，我还怎么录视频，这些素材背景音太嘈杂了，都没法用！”


    “对不起啊，我们这就走！”


    我扶起哭泣的秀晶，连声道歉，抬眼瞥了眼训斥我们的男人，这才发现，竟也是位熟人。


    “Leo？”我惊呼出声，“怎么哪儿都有你！”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对方冷冷回复：“我在工作，理应出现在大咖云集的地方。可你们呢，不是顺手指过路吗？怎么还找错。”


    “没事赶紧滚，别耽误我正事儿！忙着赚钱呢！”


    他话说得很刻薄。


    但我清楚，目前所有线索都断了，唯一可能了解炫彩行程的圈内人，只剩Leo能搭得上话了。


    ……


    于是，我选择在大堂苦等两小时。


    等C国影帝终于下楼现身，并被粉丝们目送坐上保姆车后，我拦住了准备收工的Leo。


    “帮帮忙吧，Leo哥……你知道的，秀晶那孩子是炫彩忠粉。赶不上MV拍摄的话，她真会崩溃的，不开玩笑！”


    平常我说话绝不圆滑，今天特事特办，主打能屈能伸风格。


    如果没有秀晶这档子事，就Leo这态度，这人品，我一拳能揍飞十个。


    “我才23岁，小张姐。”


    Leo把镜头仔细擦拭了几遍，将盖子旋转卡紧，小心翼翼地收进背包里。


    “是是，不好意思啊，给你喊老了。Leo老师，您方便透露下，关于炫彩拍摄计划的细节吗？我们实在找不到集合地址，还差点碰到疑似拐卖的呢。”


    听到“拐卖”二字，Leo动作稍滞。


    他一把夺过我手机，迅速划拉着，似乎在查看备忘录上的拍摄细节。


    “这家工作室名字不对。”他淡淡地说，把手机扔了回来。


    “什、什么意思？”


    Leo从通讯录里，翻找出某位经纪人的信息，拿到我眼前：“你好好看清楚，应该是‘炫采工作室’，而不是‘炫彩工作室’。”


    “她早年改过艺名，同名工作室却保持不变。关于这点，很多粉丝没特别留意，是发现不了的。”


    “给秀晶发送通知的‘炫彩工作室’，是假的。子虚乌有，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