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也说了，七千多人海选20名模特，那么低的概率，凭啥就挑中你啊！你是长得比别人好看许多，还是比别人香啊？”


    老板娘开口，就是一顿狂风暴雨。看得出来，是个在家常年战力爆表的主儿，难怪亲子关系平平。


    秀晶不甘示弱：“因为我准备充分、配合度高啊！工作室发来的链接，让填的所有资料我都填了，还补充了段才艺小视频。被选上说明选角导演眼光好！”


    说着，掏出了手机自证，硬要划拉给她母亲看。


    那密密麻麻的申请提交过程，耗时大半个月，看得出来，小姑娘是竭尽全力在争取合拍机会。


    这跟她窝家里刷视频的懒散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


    最终，母女间的战火还是波及外人。她俩一左一右站身旁，拉着我评理。


    老板娘不信天上掉馅饼，觉得这活动肯定要出什么隐形费用；她女儿则又哭又闹，认为自己好不容易为梦想冲锋，却遭到家庭的唾弃和不解，实在太不给力！


    别人的家务事，我不便插手。但杵在中间，保持沉默是断然不行的。


    思来想去，干脆扮演好类似“端水大师”的局外人角色。


    “老板娘，难得你女儿有这样的上进心和执行力。作为长辈，老是一味打压她啊……不好，容易引起逆反，破坏你俩之间的感情。”


    我把气鼓鼓的老板娘请回沙发坐好，给她倒了杯热水，顺顺气。


    思想工作做完，我又跑到秀晶身旁，想依葫芦画瓢劝她退让一步，少惹自己母亲生气。


    没料到，秀晶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坚决不肯放弃，反而将对峙升级。


    她说工作室把模特们的签证全办下来了，机票也给买好了，只等明天集合报到。要是这时候撂挑子，别说影响炫彩事业发展，还有可能被其工作室永久拉黑。


    如果那样发展，她简直要恨死母亲了！


    “小张啊，你看你在宾馆住这么多天，能帮姐这个忙吗？大不了，押金到时候给你多退点！”


    老板娘把我拉到一旁，悄悄打商量。


    我明白她什么意思。


    秀晶的偶像，大明星炫彩要去C国拍摄MV风光素材，少不了会带着模特们，去南部大城市和极光胜地取景。


    宾馆老板一家没啥国外亲戚，但现成的C国雇员，倒是认识一个——嗯，就是我张敏喜。


    母女间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我猜想，老板娘大抵了解女儿秀晶的脾性。知道就算把她劝住，顶多只是暂时的。搞不好，回头又报名什么追星活动跑远方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手边有刚结识的老家人士，证件早登记在册，乍看品德也没啥问题，就拜托着在异国多加照料下。


    “老板娘，啊不，姐……您这么说，未免太信任我了！即便我是个正经人，秀晶报名的拍摄活动也是靠谱的，C国山高路远，哪能照看得那么仔细啊！”


    我本能地想拒绝。承担他人课题的任务，过于沉重，卡车司机其实挺忙的。


    再说了，这并不是非做不可的要事。


    如果有危险，我宁愿刚开始将苗头扼杀于摇篮，也好过事后补救。


    随后，我感觉到衣服单侧往下微沉。


    左边口袋多出一沓钞票。


    “不用寸步不离看着秀晶，那太麻烦你了！你不是说自己开车嘛，等一落地C国，你就给她栓你车上。”


    “她今天哭哭闹闹，明天说不定就要绝食了！这傻孩子，我亲手带大的，哪次最后没遂她的意啊？”


    “最近宾馆生意不好做，这点钱你别嫌少，偷偷揣好，不拿姐可不放心啊！拿着、快拿着！”


    “小张，还有其他人在楼上歇着呢，别逼姐非得给你跪下啊……”


    没人能拗过一位深爱、甚至溺爱孩子的母亲。


    她的张牙舞爪是对外的，即使在亲缘面前，也绝不肯以柔软示人。凶悍是这类母亲的爪牙，是她保护一切的方式。可若是体会她的所思所虑，却能发现截然不同的世界。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临睡前，我兜里不仅多出几千块钱，屋里还多出个即将同行的年轻姑娘。


    怕我收拾行李提前逃走，老板娘直接安排秀晶，歇在我房间的沙发床上。只等天明的一声号令，俩同性好结伴去机场。


    ……


    直到清晨的阳光将我双眼吻醒，秀晶仍在酣睡。我摸出手机一看，朴成焕刚回复消息。


    往常的时间点，他上班休息间隙能看手机。不知为何，今天直到下班才有空。


    无所谓了。


    关键是，他对于返程突然添人这件事，感到无法理解：【敏喜，你确定要带上老乡一起吗？她心智既不完全成熟，又不是半大小孩，听起来不太方便呢。】


    【如果是为多挣外快，你尽管放心，咱们的物质储备充足得很，完全不用焦虑，交给我就好。】


    我用手挡住秀晶的沙发床，拍了她行李一角，无奈回复道：【喏，人家妈妈都让堵房里来了，我能怎么办？而且咱们能放心这姑娘，孤身一人跑国外吗？】


    【可是……】


    我俩第一次产生了小争执。


    即便朴成焕说话向来委婉，但我清楚，他这回生气了。


    其实，我内心何尝不想赞同男友的想法，但我这人就这样，无法对眼皮子跟前的麻烦视而不见。


    朴成焕了解我的，但他选择尽量不干预。就像爱上一丛野灌木，他不愿去做那名举起机器的霸道修剪工。


    末了，他问我要了秀晶照片，以及大明星炫彩工作室的全称，说要查查他们的行程安排。


    但凡在能力范围内，朴成焕会去找朋友帮忙，确保秀晶在C国的人身安全。


    .


    趁秀晶在赖床、老板娘跟她老公在整理客房，我悄悄溜出去半天，沿着老巷散步。


    本想找找记忆中的家，小时候跟父母同住过的地方，如果抵押拍卖的买主在场，我就遥遥看一眼。可路边晒太阳的老人告诉我，那片街区早就拆掉了。


    “什么都没有了，土地全被大富商买走了。没看见墙上告示贴的吗？这里在建什么剧场，漂亮小女孩唱歌跳舞那种。”


    “台子还没搭起来，好多人都来问，问问问……烦透了！”


    我瞥了眼告示。


    【本连锁剧场，不日即将开业。现在面向社会，诚招16~30岁素人女孩，要求五官端正、身体健康，有唱跳才艺者优先，欢迎大家踊跃报名！】


    果真如此，以前这些产业在鹿港是没有的，大家只懂捕鱼、吃鱼和卖鱼。


    我既替老家的繁荣，感到欣喜；也为记忆深处的褪色印迹，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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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伤。


    好像自己真的没有家。


    抬眼看了看天空，阳光明明正好，我决定去朴成焕老宅看看。依稀记得，他提过自己小时候住在城区另一头，沿着海港向北的顶端，红顶白墙的屋子。


    能养出温润如玉的性格，家庭氛围必定很好。或许，那里也有他珍贵的记忆。我打算帮他拍拍照片，重温一下。


    幸运的是，鹿港开通了环线观光列车，去往目的地只用半小时。


    我赶在正午前，抵达那片海鸥翱翔的渔港码头，果然看见了一片旖旎风光，还有剧组在此拍摄偶像剧大结局。


    听说，这部剧巨星云集，是边拍边播的ON档模式，几位主角配角的热度你追我赶。为钓足观众胃口，导演打算拍好几版故事走向。可怜那跟组编剧，推了推厚厚的玻璃镜片，正忙得蹲在现场迎着唾沫改飞页。


    鹿港男女主定情之吻，算是最正统的结局之一。


    后续反响不错的话，导演打算通过其他渠道放出开放版本和抓马版本，满足那些站冷门CP的观众们。


    “咔——”


    “这个镜头拍得不错，再保一个！男主低头吻女主的时候，头再侧一点，欸欸对，是这样！”


    围观群众实在很多，没办法彻底清场，剧组只能争分夺秒趁安静的时候，多拍几份素材。


    到休息放饭时，在旁等候多时的粉丝们，已经按捺不住了，准备冲上去找主演要合影、签名，可惜都被守护在旁的助理们一一屏退。


    职业粉丝比较懂规矩，知道要回头另找机会，倒没说什么。


    有些到此游玩碰巧遇见拍戏的路人粉，嘴上嘟哝了几句，很快忘记了被拒的不快，转而跟风景美美合影。


    唯有一名体态纤细的年轻小姑娘，还在现场不依不挠，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场务给合力架了出去。


    “我要见炫彩！炫彩在哪里啊……”


    小姑娘途径身边时，我听到了她为之疯狂的诉求。


    几名靠在观景栏杆上吃盒饭的特约们，索性聊开了：“那人有毛病吧？炫彩不在咱们剧组，人家只是昨天来客串一下，回头要飞国外拍MV的。”


    “是啊，就长她那样，还妄想报名七千人海选当模特，做什么梦呢？炫彩工作室向来要求严格，这次，我都没有报名成功！”


    其中一位面容姣好的瘦高美女，瘪了瘪嘴，随声附和道。


    “那你偷偷报名，怎么不告诉我？！”


    这话问得戏谑，让刚才那位美人儿微微涨红脸颊，只能无奈回应。


    “哎呀，熟识的经纪大哥推到我跟前了，我能不捧个场吗？再说了，那通告让填的个人资料、家庭信息一大堆，麻烦得不行，咱还是安安心心拍戏吧！”


    “唉，也对。连你都落选了，咱们其他身高样貌不如你的，就更没戏了！”


    “就是就是，甭赶那个趟了！安心拍完这部，咱们还是有作品的。”


    “……”


    望着那几张明眸皓齿、花颜月貌的脸庞，我陷入了疑惑。


    且不说没报上、没来得及报的这些特约演员，光是刚才疯狂的小姑娘，样貌都是个顶个地好看，属于让人一步三回头的姿色。


    七千进20的选拔，偏偏长相标准中游、毫无演艺经验的秀晶入选了……那么，炫彩工作室的评判态度，到底是什么呢？